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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山


“放你娘的屁!”那将领攥着拳头打过去,口中大骂,“狗都不吃的东西,你做给我们吃,你这是讨打!”

    那拳头一拳正中伙头兵地面门,一众甲士闹哄哄地冲上去,围着那帮伙头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打,引地他们都哀嚎惨叫起来。

    梁封侯正在前头巡查军情,听到军报急忙赶来。一众亲卫冲上去将两帮人拉扯开,梁封侯耐着性子走到当中。

    “是谁先动的手?”他环视怒气冲冲地甲士,“说!”

    “是我!”那先动手地将领上前一步,他指着那被踹翻地粮车,“这群狗娘养的杂碎做的饭。都尉大人且看看,不是腐肉就是潮米霉面,这不是要害我们的命嘛?!”

    “说的不错!”另一名将领上前怒声附和,“我们辛辛苦苦在前头玩命,这群蠢蛋在后头连他娘的做个饭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梁封侯从粮车上取下一碗混着霉物的白粥,然后举着直直抵到鼻青脸肿的伙头兵胸前。

    他寒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是今日新运到的粮食,我等打开时发现上头铺的那面都是好的。”伙头兵被打掉了门牙,说话漏着风,“可底下的都是潮米霉面,我等在后头摘了几刻钟的霉物,挑挑拣拣才做出这些伙食。大人,我等皆是伙头兵,可东西是坏的,叫我等能如何?我等无奈呀!”

    “叶宏放!”梁封侯冷声暴喝,“出来!”

    叶宏放快步从人群中奔出,他单膝跪地抱拳,回应说:“在。”

    梁封侯冷不丁将粥泼在他脸上,寒声问:“说,这是怎么回事?”

    叶宏放也不去抹脸上的残渍,他抬头注视了梁封侯片刻,随即垂头重重一捏拳头,大声说:“小人未能详查军粮,此等失职之罪,小人一力承担,还请大人降罪!”

    “来人。”梁封侯目光微凝注视着叶宏放,“叶宏放渎职之罪,依大崇军法处置,‘凿眼’!”

    凿眼,崇都十大酷刑之一,由刑狱律法撰写。犯人被固定四肢,再由利刃凿刻眼洞,挖出双眼以示惩戒。其毒辣之痛叫人难以忍受,许多人在经受酷刑的过程中,不少被活活疼死。

    几名亲卫都是斥候出身,闻言皆是齐齐抬头围视向跪着的叶宏放。斥候营亲如兄弟,生死存亡之际皆可信任彼此将后背交付与对方。他们了解叶宏放的为人,知道他定有难言之隐,可梁封侯一言既出,便是军令如山!

    这几名亲卫齐齐利落跪地,抱拳齐声说:“大人三思!”

    梁封侯转向这几人,面容愈发冷漠,一语不发。

    一名亲卫劝说:“叶宏放自小便入斥候营,此等过错,必然另有隐情,还请大人详查!”

    又一名亲卫与身侧那名亲卫对视一眼,旋即齐齐震声:“请大人详查!”

    这群参与斗殴的甲士中不乏铁血营的甲士,他们最是桀骜不驯,有人口无遮拦地质疑,说:“大人乃是斥候出身,可别为了私情而藐视军规。”

    “不错。”一名铁血营的甲士环抱手臂,阴阳怪气的说,“都是关内的兵,甄将军在时都是一视同仁,偏袒护短,按律当斩。”

    “都是关内的兵,他若是真犯了错,我等定然不会放过!”亲卫气不过出声反驳,“可他连日来传报军情不眠不休,难免有疏忽之时,你们何苦这般步步紧逼?!”

    “他不眠不休,我们休息过吗?!”铁血营的甲士登时提高嗓音,“前线的战场是我们铁血营的兄弟在严防死守,浴血冲锋!可他呢?”他指着叶宏放冷笑,“运粮的差事都能办砸了,这般粗心,还能当斥候营的斥候?你们斥候营的斥候莫非都是这等酒囊饭袋?!”

    “放你娘的狗屁!”亲卫震怒之下与之对眼相瞪,“没有我们传递军情,你们这群只知道冲的驴脑袋早就叫迦拿人给围剿了!没我们传递军情,你们几次杀出重围,还不是我们的功劳?!”

    “那换个差事试试,换你们!”铁血营的甲士气势汹汹地踏步走近,“你们吹哨放鹰传个信儿,我们可他妈都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玩命!那沙子里埋的都是我们的弟兄,尸骨早叫沙子给埋了!!!”

    “怎么?!”亲卫们团团围过来,瞪眼攥拳,“还想动手不成?我们不是伙头兵,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那他妈还说个屁?”铁血营的甲士都围了过来,两帮人对峙起来,一人拇指推刀,“上手比划比划!”

    眼看着两帮人就要动手,梁封侯旋身盯着众人从牙缝里崩出一句:“够了!”

    众人闻言皆是喘着粗气各退几步,而梁封侯却只是定定地看向叶宏放,淡漠地问:“叶宏放,军令如山,如若另有隐情你可尽数道来,讲!”

    叶宏放环视左右怒气冲冲的甲士,又看向一众鼻青脸肿的伙头兵,他咬牙垂首,说:“小人失职之罪,无缘由可辩解,还请大人降罪!”

    亲卫们闻言齐齐瞪大眼望过来,其中一人紧张地喊了声‘宏放!’

    叶宏放听着这声话语,登时咬死了牙。他抬头看向梁封侯,震声说:“还请大人,降罪!”

    “好!”梁封侯颔首清晰吐字,“行刑!”

    亲卫们闻言都难以置信的看向梁封侯,可梁封侯却对他们视若无睹,他们只好麻木地迈动脚步围住了叶宏放。

    “宏放。”亲卫艰涩的开口,双手扣住叶宏放的肩膀,“你且忍住。”

    几人扣住叶宏放的手脚,一人从腰后拔出森寒锋利的匕首,然后一手按住叶宏放的额头。

    几人这般顿着动作,在一众愤怒的甲士久久注视下,一人当先呐喊:“行刑啊!”

    喊声怒啸,夜风凄冷,叶宏放的目光透过逐渐逼近的锋利匕首,抿唇死死咬住了牙。

    那明晃晃的刀锋迫近,他借着凄迷的星光,目光坚定不移地注视着梁封侯的背影,那身影在星光下涨大无边,飘动的披风鼓荡着猎猎风声。

    梁封侯望着黑夜里的大漠沉默无声,攥着刀柄的手愈发收紧,直到指节泛白。

    叶宏放稍稍睁大了瞳孔,倒映着匕首尖锐的锐口,旋即就听‘噗嗤’一声,利刃挤压着利落地刺入了眼窝,叶宏放浑身剧烈抖动起来,四肢不由自主地颤动挣扎!

    “啊——”

    “堵住他的嘴!”

    梁封侯侧过脸厉声喝止,亲卫一把将早早扯下的布条塞入叶宏放的口中。他侧首看向梁封侯,陡然发现对方的面容在这一刻竟凝着一副令人惊悚的狠厉。

    叶宏放呜咽嚎叫,声音只有呜呜声穿透布条,那碎肉被利刃搅动,就见亲卫的手狠狠那么一挖!

    叶宏放陡然全身剧震,噗嗤闷响的喷血声连带鲜血从眼窝中喷射而出,旋即那颗血淋淋圆滚滚的眼珠登时被扯断了筋肉,挖了出来!

    在场围观的甲士看的触目心惊,有人只觉得眼窝发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而此时的叶宏放忽然停止了抖动,他的心脏仿佛骤停了半晌,旋即剧烈跳动,胸腔剧烈起伏着喘起了粗气。

    梁封侯下颚肌肉骤紧骤松,又是吐出一句:“凿第二只眼。”

    亲卫双手颤抖,他抓着叶宏放的头,抬起了匕首!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被挤开,一名风尘仆仆归来的斥候眼见这一幕大惊失色,他只愣了那么一霎,随即便冲到梁封侯身前跪下,高声说:“大人,急报!沉沙营截断了迦拿人的后援,我们的机会来了!”

    亲卫们闻言都停下动作望过去,梁封侯接过信卷摊开扫视一眼,随即攥入掌中捏皱,他似如释重负地吐气,说:“等到了。”

    他转过来,忽略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叶宏放直直走来。

    亲卫们不敢在有动作,就听梁封侯说:“大战在即,留他一眼。”

    铁血营甲士不服气,一人倔强地说:“可大人,这是军法,如若不遵守往后岂不——”

    “军令如山我自是知晓,可你曾听过戴罪立功之说?”梁封侯打断甲士的话,转身逼视着人冷声说,“先代甄王本是江湖草寇,误了军机处以极刑。开国先皇特命其戴罪立功,先代甄王感激涕零领军大破崇都,这才有如今的江山天下,而今我便以满红关都尉之职特赦叶宏放戴罪立功。”

    梁封侯解开披风系带甩入猎猎狂风之中,任由它飘向远空。

    “我司职都尉之前是斥候营统领,他是我的人。于公,我凿他一眼给了你们铁血营一个交代,也给了诸位弟兄一个交代。”他拇指推刀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甲士,咧嘴冷笑说,“于私,这满红关如今我最大。我梁封侯今日便视军法如无物,偏袒护短我就是做了,你能奈我何?”

    铁血营的甲士涨红了脸顶嘴,说:“甄毅将军在时,我们铁血营便是满红关最好的兵!大人这是不给甄将军面子,亦没把我们铁血营放在眼里!”

    “小子,甄将军已死。”梁封侯用拇指戳着自己的胸口,“现在我梁封侯当家做主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若是有怨气,可以。今夜你若是能活下来,尽可去崇都告御状。但现在。”他侧首环视一众甲士,“本都尉今夜要举五营之力与迦拿人决一死战,你若是还是个带把的爷们,就带上刀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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