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苍玄打了个响指，笑道：“答对了！”

        “我跟在她身边八年，终于确定这个人是她，只是我实在无法理解，她特殊不过体质，纯阴之体虽说稀有，可并不是只她一人，她是如何能被封魔古阵承认，从而破除封印的。”

        喻壬心中越是震惊，眸中的寒芒越是锋锐。

        竟然是她！

        他以为她将师尊推入绝境就已经不可饶恕了，却不想，竟是她一手谋划！

        苍玄看见他眼神几乎沁出恨来，敲了下自己的左额头，笑得意兴阑珊：“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罪名，我可不认。自始至终，我未亲手伤害过太元宗一人，这么一说，你们对我的恨意未免……太无理取闹了。”

        喻壬冷凝：“魔潮之下，太元宗尸体不少。”

        苍玄摊手：“魔君尸体还留有残余意识，这也是我没预料到的。”

        他面上带着漫不经心，对魔潮之下数万尸体并不在意，耸耸肩，语调轻慢：“百年过去，我不也还在跟这意识争夺身体控制权？说来，三年前你入我魔宫时我已经失去意识，你可以直接杀了我，却还帮我稳定魔气，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他扬眉：“若仅为了她的尸体，为了这乾坤镜，你杀了我寸寸寻找，也能找到。”

        喻壬只冷漠答：“魔君尸体是你偷的，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苍玄轻笑：“你如何知是我偷的魔君尸体？”

        喻壬沉默不语。

        幼年时他在佳参峰活下来，师尊只提了一句，不让他同任何人提魔君尸体的事，然而八年后，她却因为这个事情陷入绝境，喻壬不知道师尊要做什么。

        三年前他为了找到遗失的乾坤镜，寻找师尊的下落，偷入魔宫，看见被魔气吞噬的新魔君。只一眼，他就认出，幼年诱惑他差点解开封印的声音，就是这魔气。

        偷走魔君尸体的，抢走师尊尸体的，都是眼前之人。

        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救了他。

        见他不答，苍玄也不纠结，片刻后，只是问：“她真的……还活着？”

        喻壬抬眸望过去的眼里仿佛有星河在流动，不似从前，乌沉沉的目光只余一颗星点苦苦支撑，似只靠着那么一点信念撑着他走下去。

        苍玄知晓答案了，忍不住低低笑了声：“活着就好。”

        他毫无芥蒂问他，仿佛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好伙伴好兄弟一样，新奇问：“你如何坚信她还活着的？”

        喻壬未答他，柔和片刻的眼眸瞬间染上寒霜般，他沉声问：“你助她害我师尊！”

        苍玄把玩手里的茶杯，嗤了声：“你若这么说，也算吧。”

        随即，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巨力抛了出去，重重撞上墙壁，胸骨似乎断了根，他吐出口里的腥甜，艳丽的袍子上多了大朵的红花。

        苍玄若无其事起身，拍了拍衣袖的灰尘，一抬头，剑气凝成的长剑直指他咽喉，苍玄笑问：“不继续刺下去？”

        喻壬凝视他许久，散了剑气，冷声道：“你如何处置，不由我说了算。”

        苍玄望着如同傲竹般离去的身形，又吐出一口血来，缓步走到桌前，还未坐下，桌椅瞬间化成齑粉，是被灵气震碎的。

        他低声笑了良久，笑声里带着悲怆。

        能被她这般对待，如何能不让人生出羡慕？

        得到魔界尸体没多久，他就吸收了魔君魔核，只是他未曾预料魔君意识并未消散，一直试图抢占他躯体，那段时间他意识浑浑噩噩，做的事情都是凭本能。

        他要得到她，想要她对待她徒弟那般对待她，便不管不顾地冲向太元宗。

        这也正好如了魔君意识的意，召唤出无数低级魔族踏平了太元宗。

        等到他恢复神志时，她已经死了。

        留给他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

        喻壬回望岳峰的时候，温怜正在洒灵植种子，鹦鹉鸦在一旁帮忙。

        经过一天的配合，一人一鸟已经十分默契，温怜撒好种子后，鹦鹉鸦唤来的短耳兔就将坑给填了，然后立马跑到前面刨出新的坑，埋好的种子又有一只半人高的鸭子在后面慢吞吞吐水。

        温怜一抹额头汗珠，望见喻壬正欲挥手喊人，到嘴的徒儿被她咽了下去，磕磕巴巴叫了句：“喻师兄，你回来了。”

        喻壬眉眼柔和了许多，点头道：“陪我喝杯茶吧。”

        温怜察觉出他情绪异常，她捏了个诀，将身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后，跟着他来到古树下。

        本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什么，但半晌，他只是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地喝着。

        温怜主动开口：“你有烦心事？”

        喻壬静静望着她，锋利的眉眼陡然软和下来，眼神里透着迷茫，他问：“若想要一人永远留在我身边，该如何？”

        温怜一怔，随即明白，必然是喻壬和女主之间发生了矛盾，所以情绪才这么低落。

        男女主嘛，感情必然要经历一些波折才能情比金坚，但是对于当事人而言，可能就不太美好了。

        温怜想了想，于是开解他道：“那你便对她好，好到让她离不开你。”

        说完一顿，手心骤然一痛，她突然苦笑，又无可奈何般：“若她的世界只你一人宠她爱她，旁的人自然无法入她心，也就不用担心她会离开你。”

        触及她颇为感触般的神情，喻壬心头仿佛被刺了下地疼起来，不自觉移开目光，望向头顶翠绿，问道：“你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温怜坦然笑着，仿佛已经释怀般：“对啊，遇到过。”

        她也跟着望向头顶，遥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碧蓝晴空：“所以就再也忘不了。”

        喻壬心中一恫，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她心里有着一个人。

        他曾经翻到一枚许久前的留影石，回溯的画面也不过须臾——

        她似乎是第一次见留影石，很是新奇，低头不停摆弄，遇到不会的就问身旁男子。男子的态度是慵懒随意的，面对她时又满是宠溺与逗弄。

        那时的师尊眼里朝气纯粹，一身素静打扮，不像他后来看到的，清冷里总带着丝隐隐的哀愁。

        喻壬认真看她，她面上平静如水，眼里似是思念，又带着伤感。

        这样的神情他在留影石里见过很多次，只要她望向天空，她心里装着的人就会一跃而出，就像一座牢不可破的结界，将她与心中人困在其中，无人能入。

        望岳峰上，一座护月大阵，护住了她，也困住了她。

        喻壬问她：“可若是她心中住着一人，又该如何？”

        温怜回过神，诧异看了眼喻壬，思索片刻，男女主必然是最后的归宿，不能排除中间有男二男三作梗，总不至于是心中有白月光，可唐芊芊同喻壬一起长大，按理说不会是这种情况。

        她试探问：“会不会是误会？”

        喻壬：“不是。”

        温怜有些惆怅，小壬开窍有点晚啊，定是他先前不懂得珍惜，唐芊芊开始喜欢上他人后才知晓自己的心意，这样的话有点难办啊！应当不至于两人以后走相爱相杀反目成仇路线吧。

        她想了会儿，给他支招：“那就将她身边的人都赶走，让她的世界只你一人，你拼命对她好，长此以往，她知道你的好，也许就会喜欢上你。”

        就是这样做的话有点缺德。

        喻壬将手中茶一饮而尽，笑了声：“这法子挺好。”

        温怜眼眸微张，不待她开口，喻壬起身，低头望她：“今晚我不回来。”

        温怜望着喻壬的身影，隐隐有点后悔。他不会真的听进去了准备这样做吧，就……随口说的啊！

        下刻，她“唰”地从椅子上蹿起来，盯着眼前的古树：“今晚不回来啊！”

        ……

        自从送水莲去了望岳峰后，唐芊芊的心里就有不太好的预感，做什么事都有些心神不宁。手指无意识拨弄脖颈上的血色玉珠，似乎这样的举动才能让她缓解几分焦躁。

        许久后，她取出丢在储物袋一角的银色璎珞项圈，上面的三个铃铛只余下一颗骨铃。

        唐芊芊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深吸口气，还是捏着骨铃道：“苍玄。”

        半晌，里面传来一个散懒的声音：“唐芊芊？没想到你还留着这骨铃，我还以为……”他拖长调子，笑，“……你恨我恨得，巴不得将我的东西毁了。”

        唐芊芊咬着牙，片刻后才回他：“先前对不起，以为纹山的人是你杀的。”

        苍玄食指点着膝盖：“哦？我以为你早知道是徐向白做的。”

        唐芊芊也不装了，直言：“你帮我查一个人。”

        苍玄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唐芊芊攥紧手心，这才开口：“名叫水莲，我知道她是你的棋子，你帮我查她。”

        苍玄叩桌面的手指停顿下来：“你能不计前嫌重新拜托我，也就只有你的喻哥哥能让你这么做了。”他低眉扫了眼红袍上的花纹，突然笑起来：“总不至于，他对这个水莲另眼相看了？”

        唐芊芊冷声道：“你不用管那么多，帮我查就是。”

        苍玄轻笑：“唐芊芊，你用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唐芊芊眉眼凝霜：“我知道你安插在太元宗的所有人手，这够不够？”

        苍玄面色冷却下来，带着威压：“看来你还没吃够教训，你已经没有价值能与我讲条件。”

        他声音透着阴寒，带着快意：“唐芊芊，你是不是忘了，你先前如何吃的亏，现在，我能让你再吃一次！心魔咒能防我杀你，可防不住其他想杀你的人。”

        他如同在爱人耳边呢喃，声音轻快：“慢慢感受吧！你的结局。”

        “嘭！”

        门被大风刮开，用力摔在墙面上。

        唐芊芊陡然回头，面色惨白，手心的骨铃瞬间被捏爆，她擅抖着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他脚步深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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