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温怜下了剑就听到了系统说任务完成的声音，内心松了口气，她的很差五灵根马上淬炼成普通五灵根，她昨天为了找资料让系统推迟淬炼时间，这次刚好一起。

        于是同喻壬道了句“这位师兄找你，我先回房了”后就进了望岳峰。

        喻壬正欲跟上去，却被郝仁拉住，郝仁道：“关于唐芊芊的事，我想问你。”

        喻壬恢复了一脸的淡漠，闻言点头：“去哪里？”

        郝仁眼神复杂，抱着山河道：“问剑峰吧，你许久未去了。”

        问剑峰从前的许多房屋在百年间几乎都翻新了遍，显得一派欣欣向荣，不少弟子哼哼哈哈地抱石头舞剑，他们原先的住处已经安排了新的弟子。

        两人并排走在山石中，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山河在郝仁怀里蹭了蹭，然后冲出他的手臂，朝着不远处一群背着石头爬山的弟子飞去，郝仁只得在身后冲它喊：“别欺负人啊！”

        得到的是山河摇摇晃晃的剑身。

        喻壬遥遥看了眼，问：“肖容英？”

        郝仁已经许久没听有人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了，他眉间带着郁色，并不搭话，只说：“那些真的是她做的啊？”

        似问，又似感叹。

        前几天，喻壬突然给他寄了颗留影石，是唐芊芊死前的画面。

        他看了许多遍，最终还是决定回来找到喻壬。

        喻壬没什么表情：“你不是早就有所猜测？”

        郝仁叹道：“我以为她只是隐瞒了些事。若是从前多问问她就好，我怎么就没发现她以前有那么多心事呢？我还跟她吵架，我早该发现的。”

        喻壬抱臂看他：“我以为你会恨她。”

        恨她？倒也不至于，怨还是有的。

        肖容英为了救他与唐芊芊用躯体为祭，给他们劈开一条血路，可唐芊芊是有余力的，她是金丹期，能帮他们度过这次难关，可她没有。

        郝仁低笑：“若要说恨，我是恨过你的。唐芊芊身不由己，可你不是，但凡你早振作一会儿，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肖容英不会死，卓正锋也不会死，他们本来是可以活下来的。”

        他随手扯过一根草叶，坐在一块石头上洋洋望天。

        听到他说恨自己，喻壬也没太大反应，站在他身侧，只问：“现在不恨？”

        “早不恨了，你待在望岳峰的百年我就明白了，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不过草木，只有一人能牵动你的心神，现在想想，”他望向喻壬，带着自己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怨恨的情绪，“你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满心满眼只有温师叔，也是我和唐芊芊强行将你拉进来才组成的小团体。”

        郝仁看向哼哧哼哧爬山炼体的弟子，一小弟子从山上跌落，山河一个俯冲将人接住，又带回了山上，他说：“说到底还是我自己能力不够，恨谁都没用。”

        喻壬颔首：“这个道理，师尊死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郝仁起身抖了抖衣袍，“我打算往后一直在外历练，带着山河一起，就此别过了，”他拍了拍喻壬的胳膊，带着真诚建议道，“你性子一向固执容易钻牛角尖，不要走歪路，我不希望有一天山河会指向你。”

        喻壬看了他眼，没说话，转身离去。

        淬炼灵根要比淬体更加痛苦，好在现在等级较低，灵根虽然从极差变成普通，但温怜还是能忍受的，特别是这还能让她快速修炼。

        等到喻壬回来，温怜灵根已经淬炼成功，她抹了把汗，捏了个诀，这才出门。

        两人对了个正着，谁也没说话，温怜到树下打坐修炼，喻壬也跟着过去，他飞上树，刚拿出书准备看，温怜猛地望过来，他十分上道地将书名摊开给她看。

        温怜还是不放心，换封皮这样的事她干过不少，于是道：“翻几页我看看。”

        喻壬老实照做，确实是普通的游记类书籍，温怜放心了，这才闭眼继续打坐了。

        许久，喻壬还是没忍住，问：“师尊，你没什么同我说的吗？”

        温怜从打坐中醒来，想了下：“那我的赌会赢吗？”

        他将书放进树梢，一个跳跃落至她身边，瓮声瓮气：“师尊明知故问。”

        温怜往后仰，靠在古树上，望着枝繁叶茂的树叶，轻声道：“我不恨他们。”

        喻壬却突然激动起来：“师尊不在意，可我在意，他们那样对师尊，一步步将师尊推进深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温怜问：“你控制了苍玄，要如何处置他？”

        苍玄作为魔界之主，不可能因为她的尸体而同喻壬交好，两人似敌非敌的关系，必然是喻壬能通过什么手段压制住苍玄。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小黑，也是现在的虹离。

        虹离刚出壳儿便能吸收前魔君尸体的魔气，而苍玄吞噬魔君尸体必然遭到反噬，喻壬有虹离克制他，就相当于间接控制了苍玄。

        想必她以水莲身份第一次踏入魔气检测门时，因魇魔而被探出魔气，又被喻壬的一件黑袍子遮掩骗过魔气检测门，这黑袍子应是虹离褪去的羽毛而制。

        喻壬察觉到温怜的不喜，垂下眼眸：“听凭师尊发落，师尊想如何处置他便如何处置。”

        温怜在心里不由嗤笑，她才说不想管这些，什么太元宗望岳峰亦或是魔界，同现在的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想修她的仙。

        可现在，她一手养大的徒弟因为她，要将这人魔两族扰得天翻地覆。

        她不想管，可不能不管。

        温怜叹息：“既然我说了算，那便让他恢复正常。”

        喻壬蓦地望她：“可陷害师尊他也是主谋之一！”

        温怜冷淡道：“那便是不听？”

        喻壬低头：“我听师尊的。”

        温怜望他：“今日我同柳辛说的话你听到了？”

        喻壬点头。

        “那话我不是同他说的，是说给你听的。”

        她认真盯着他的神情，一字一顿道：“虽然有些意外，但这些都是我设计的，不管是三爻殿还是死于你剑下，都是我刻意为之，你若要恨，便恨我。”

        喻壬骤然惊怔，急急跪在她跟前：“我怎么可能恨师尊……”

        温怜打断他：“不，你最恨的人应是我！你不该怪旁人，不管是唐芊芊，还是柳辛，亦或是你自己，这是我自己求取的结局。”

        她淡笑了下，手在他整洁的发上揉了揉：“还记得你小时我教的，‘该如何，就如何’？”

        温怜对他说：“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喻壬身形僵了许久，又眨了眨眼，缓慢地低头，将额抵在她膝上，眼泪骤然积蓄，一颗颗滴在雪白的衣裙上，将布料一点点浸湿。

        那么多年，他一个人那么多年，日日梦里都是，他两手沾满师尊的血，周围都被魔气弥漫，黑茫茫一片，可她的脸却白得几乎透明，仿佛羽化一般。

        四周突然出现了很多人的脸，清晰的模糊的，密密麻麻，他们都在无声说“死得好！”“该死！”“终于死掉了！”

        他跪在血泊里求这些人救她，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不愿救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尸体如同一捧月光，星星点点散去。

        他从这噩梦里挣扎着醒来，可现实更加残忍，他连她的尸体都见不到。

        梦里梦醒，他自虐般的寻找她的一切。

        太元宗从魔潮中恢复的那几年，每个人都用不同的说法劝他打开结界，让更多的人成长变强，后来又有人说衡仪仙君不配为一峰之长，想要废了望岳峰。

        他们都在打灵脉的主意。

        于是他关了结界，谁也不让进，这么一关便是百年，最后还是大乘期雷劫降至，他到了出现的时候，也到了报仇的时候。

        那么多个日夜，满腔恨意让他撑到现在，他终于可以为她报仇了。

        可师尊说，她谁也不恨，可她若是不恨他们，那他又该怎么办？

        她不恨他，可也不需要他了。

        一腔茫然夹杂着恐惧袭上心头，委屈想念一股脑涌出，喻壬再也坚持不住，抿着唇无声哭起来。

        温怜头靠在背后古树上，朝着天际望去，手一下一下安抚膝上的人。

        这般坐了良久，喻壬抬起头时，脸上以及温怜衣裙上的水迹已经被毁尸灭迹了，只余眼角的一点红和黯淡的眸子。

        温怜紧了紧手，朝他道：“我要飞升，但需要你的帮忙。”

        喻壬原本游离的视线立即望向她，就见温怜将他的手盖在她腹上，牵引出他的灵气，继续道：“这是我的奖励。”

        喻壬随着引导，灵气开始在她灵府游走，发现她的灵根竟然变好了。据他之前了解，水莲这幅身体的灵根堪堪在凡人与修行者的边界，再差一点就无法修炼了。

        系统有点看不过去了，提醒温怜：【宿主不要做得太过明显。】

        温怜表示了解，同喻壬道：“你今天做得很好，我需要你继续。”

        喻壬凝眸沉思片刻，知晓她说的是柳辛之事，欣然点头。

        温怜继续道：“你也要飞升。”

        想了想，现在喻壬大乘期，她这破灵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就又加了句：“你等等我，我们一起飞升。”

        恍惚这话她说过，喻壬欣喜“嗯”了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便见到方才落寞得仿佛没人要的男子眸子璀璨，似缀满星光，铺了条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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