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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第一课与生日帖


那一秒,  松田阵平感觉周围像轻微地震般晃动了一下。

        他握着工具钳的手顿住了,心脏跳得极快,一瞬就将下唇咬出了血痕。

        他继续着动作,  钳柄处黑色涂层的钢锯一个脱手,  凸起的锋利平刃刀便在左手指腹擦出了血液。这对松田而言是件平生罕见的事,他是动手能力极强的机械天才,  从学龄后就没有拿不稳工具过。

        然而,眼下,  数码管的计时还在跳动。他用力眨了下一只眼睛,  以消去骤然泛起的模糊,片刻后又换成另一只,  自始至终都确保不耽误手中的工作。

        倒计时还剩两分钟时停下了,剪断了关键电线,松田转身向外飞奔。

        别。

        不要。

        无论如何,不能是……

        起初他跑得很快,越接近爆炸中心,越有些跌跌撞撞。

        脚下的碎石,  尚未散尽的硝烟,让他有种踩不到实处的虚幻感。

        确认了爆炸的区域就是她选择的那条路,  他开始拼命回忆爆裂物处理班的第一课。

        按理说他不必如此,这是多年来自己耳熟能详,铭记于心的条条种种,  是所有排爆人员的基本素养。

        爆炸伤害的时间,类型,处理方式。

        最早的损伤会是冲击导致的气压伤……越靠近中心越严重,  会导致体内中空器官受损,  头晕,  咯血,腹痛都有可能,需要维持生命体征,尽快送医。

        溅射物品的穿透伤也是广泛的伤害,根据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等级的严重程度,要第一时间止血……

        钝性伤要观察体表,烧烫伤要立即冷疗……

        没关系,是哪一种都不要紧,他可以处理,他能够应对,只要不是……不能是……别是那种结局。

        另一头,江户川柯南刚开始追逐犯人时就听到了爆炸声。这让他担心小兰安全的同时,更坚定了抓住犯人的决心。等到他开着快艇用一个足球放倒了嫌疑人高岛的时候,又一道爆炸声在身后响起了。

        高中生侦探愣住了,无数线索在他脑中汇聚。

        爆炸同样在广场上避难的人群中引发了新的骚乱,不少人尖叫过后,满面惊惶,不知所措。

        前田佳乃下意识攥紧朋友的椅背,希望从冰冷坚固的金属上汲取一些力量,却发现枡山瞳的金发散在一侧,面容血色全失,无论自己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枡山?枡山!”

        安室透只一个错眼,轮椅上的大小姐便无端陷入了昏迷。

        东都大学。

        今年新晋的研究生浜崎和前辈濑川抱着资料走过老旧教学楼的楼梯,这里拐角处的窗子设立得格外高,小小的一块,四十五度角泄入天光。

        濑川阳太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像陷入了思考。

        “前辈”浜崎疑惑,“是忘了什么东西没拿吗?”

        “没有。”濑川回头,“只是觉得,今年的夏日真美。”

        “夏日?”浜崎不知就里,想了想笑出了声。

        面对濑川疑惑的目光,浜崎道:“是那个啦,莎士比亚不是写,‘我可否把你比作夏日’吗?刚才前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思念恋人呢。”

        不缺浪漫头脑的他说完自觉有些牵强,透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啊。”谁知斯文俊秀的男人竟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声音极轻地说:“很合适呢。毕竟,诗人也说了,美丽璀璨的夏日,有着过于短暂的租期。”

        佐久间今天没去实验室,而是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裹着毯子看电视……若是有外人来看,大概是这样的。

        实际上,她只是手指按在遥控器上,一个接一个地更换频道。每个频道停留不超过两秒。

        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把毯子又裹紧了一点。

        海上机动队姗姗来迟,安室透立刻上去说了两句什么。现场的本地搜查在爆炸声后便朝着事发地点进发,几个伤情稍微严重些的人被救援队依次抬上了直升机。

        “这女孩是什么情况?”一个戴头盔的救援队员按例询问,“有遭受撞击或跌落吗?”

        “没有。”安室透回答,“她没有遇见过冲击或者任何导致外伤的情况,直到几分钟前都意识清醒,应该是精神压力,不过,还是麻烦您安排检查……”

        他的话停住了。

        他警校时的好友,松田,形容无比狼狈地出现在广场一角。他身旁是装备齐全的救援人员,以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对待着只着单件衬衫的男人。而那件清晨时还干净整洁的衬衫,现下早就污得不能看了。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名抱着孩童,皮肤黝黑的村民,一位在旁人搀扶下颤巍巍行走的老人,还有一个用浸血纱布按着头部伤口的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松田阵平摆摆手,声音疲惫而沉静。

        “不用管我了,我清楚……流程和情况。”

        “您不能再冲回现场了,要注意二次伤害。”橙衣的救援人员道。

        “这我也明白。”

        安室透眼力极好,一下就看到了他的双手简直是一团糟。发黑的尘土,灰烬和红色的血液混在一起,甚至还有一阵阵的抖颤。

        救援人员将临时装起的水流软管递给他,以便他进行冷水冲洗处理。

        松田接了过来,混着污渍的水自指尖滑落。

        他半弯着腰的姿势很奇怪,歪歪扭扭,宛如用尽了全部力气,并且,好一会才迟缓地觉察到了来自其他地方的注视,并回望了过来。对视的瞬间,安室透很难形容他这位性情桀骜的旧友的眼神。先是愣怔,接着竟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孩童,满目茫然。而不同于孩子的是,掩饰不住的伤痛渐渐在他的眼中占据了主导。

        松田徒然地张了张嘴,又阖上了。

        他们之间离得不算近,拆弹手也没有真的出声。但安室透看懂了,那个口型,分明是“零……”

        ——用这副模样喊他的名字,这不像松田。

        安室透蓦地明白了什么,也意识到了从刚才起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原因。

        ——相泽夏美,那位女警官呢?

        这会,松田已经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仿佛他们之间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点头之交。

        将枡山瞳送上了直升机,安室透从救援人员的口中验证了最糟糕的那种猜想。

        一直穿梭在人群里帮忙的他此刻过去也不算违和,来到了自己的友人身边,安室透低声道:“警官,您还好吗?”

        “我还好,谢谢。”

        ……

        “她……”

        “别……安室,就只是,别说。”

        拆弹手垂着眼睛,一刻也不曾抬头。

        人在巨大悲伤后的第一个阶段,永远是否认和隔离。似乎只要不承认,事情从未发生,一切也能照旧如常。

        “你身边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他甚至说起了别人。

        安室透慢慢地答道:“是一个大学生,被……在旅馆里找到的。”

        “哦,我说怎么有点眼熟。”松田说,“是……几年前救下的孩子。”

        猛然间,他理解了对方语句里共通的停顿与空白,木然的思绪迟滞地转动,拆弹手喃喃道:“最开始,正巧也是最后吗?这样也好。”

        “松田……”

        “我拜托你留意的人,没出现在人群里,是不是?”松田又道。

        “嗯,他应该是逃往海上了。”安室透道。

        “广场上没有更严重的损伤了吧。”

        “没有,所有人都好好的。”

        “那很好。”松田把手从水流下移开,“再好不过了。”

        洗去了脏污,他修长的手指上的红肿与伤痕彻底暴露了出来,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安室透道:“你得再去处理一下。”

        从事精密工作,拆弹手的手是很重要的。

        “嗯,是,这是当然的。”松田点了点头,语调有种怪异的轻快,他总算瞧了安室透一眼,居然还听懂了他未尽之语,“我肯定得好好保护,这双手,可是我唯一的特长了,对吧?”

        “松田。”

        “对不起,我没办法……”他用手背抵住了额头,眉眼攒成一团,整个人立不稳似的晃了晃,“我不能……”

        “我知道,我明白,你不必说。”

        ……

        “最新消息,尚未正式开业的colubo游乐园,原名梨早村的小岛上发生了爆炸案,迄今造成了一例死亡,数十人受伤和重大的经济损失,更早前,岛上还发生了一起恶性刑事案件……”

        刚组织完新人训练,萩原研二抹去额头上层出不穷的汗水。去浴室洗过澡,他擦着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回到办公室,却见往日这时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堆机动队队员围成了一圈。

        “这个点了,怎么都不去吃饭?下午还有的要忙……”

        萩原把目光投到半空中。

        墙壁上挂着的公共电视放出的画面,是航拍角度的小岛,周围是碧蓝的水,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场馆是这段时间大众关注的热点。colubo硕大的招牌出现在镜头前。

        ——这不是松田和相泽录制节目的地方吗?

        萩原研二心里一沉。

        “萩原队长。”小林健一扭过脸来,眼睛通红。

        “怎么了?”

        主持人的播报告诉了他答案。

        “牺牲警察名为相泽夏美。对于这位警官,许多观众也许并不陌生,她原为机动队爆裂物处理班队员,担任拆弹警察期间,曾处置现场上千次,后转入警视厅搜查一课……”

        “小相泽?”

        萩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忽地看向墙壁右侧,在屏幕上放出女警官的单人照的时候,她的另一张照片正挂在电视机右边的荣誉墙上,旁边陈列着诸多奖杯和奖牌。

        那是曾经爆裂物处理班队员们温泉旅行的集体合照,她和小阵平,还有他,三人并肩站在一排正中央,笑容灿烂。

        朱蒂和卡梅隆这日去外面的餐厅吃饭,电视里的突发新闻令她的餐勺在盘子上划出了十分刺耳的声响。

        “噢不,天哪,卢卡斯。”

        卡梅隆:“怎么提起那小子了?他不是都不让我们在外面谈起他?不管是谁问都不行?”

        朱蒂想说什么,又深感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她只能划了个十字祈祷。

        “我们该做什么?”卡梅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状况,口中的食物一下子没了味道,“呃,那家伙……”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女搜查官眼中露出悲伤,她想到失去的某个人,又想起濑川看那个女孩的眼神。更别说,新闻交代暂时并没有抓到凶手。关于父亲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是什么感觉。

        “it''s  not  just  pain  it''s  suffering(这不只是痛苦,这是折磨。)”

        “小姐。”

        柳生管家的电话打到了佐久间家中。

        “您……”老人小心翼翼。

        “给夏美的生日宴请柬不用发了。”她的吐字像天空中的云,“是不是?柳生爷爷?”

        “请您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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