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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赎身


朗朗清日,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路边的小贩在卖力的吆喝着过路的行人。本是一派祥和的场面,路上突然踉踉跄跄走过一个少女,身上灰蒙蒙的,显得有些狼狈。她将将走过一个街巷口,接着神色有些慌乱的看了看身后,却没注意到迎面挥来一个棍棒。

        那棍棒毫不留情的重重砸在她身上,少女一下子吃痛倒地不起。旁边围上两人,手中皆持了粗重的长棍,看那女子倒地却也没有停手的意思,仍是狠狠的将棍棒打在她身上,一边口中还发狠的叫骂着:“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个贱骨头居然还敢偷溜出来。今日便要好好的教训你一顿,将你那些花花肠子都打出来”。

        那少女身子本就瘦弱不堪,方才受击便已倒地不起,如今更是无力反抗。她却还是眼角噙着泪花,忍着疼痛不住的磕头求饶着说:“二位大哥,请你们行行好,今日若能放我一马,日后我必将今日恩情牢记心中,好好报答于二位”。

        周围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好奇的停下来,围在一旁窃窃私语。如今正当午时,正是街上人头攒动之时,好事之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却不见有人开口阻止。少女仍不住的求饶,额头都变得鲜红一片,难免让人心生怜悯,只是那围着她的两人似是铁石心肠一般,手上力道丝毫不减,她薄薄的衣衫很快渗出血来。

        看了一会,终是有人于心不忍,开口劝道:“两位兄弟,她便是犯了什么错,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下手如此之重,实有不妥啊”。

        这人甫一开口,便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只是小声议论的人也纷纷摇摇头附和道:“正是正是,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行事,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人声逐渐嘈杂起来,有几个热心的青年还上前一步,挡在那女子身前,试图拦下二人。

        一人听着周围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棍棒,面上带了些不耐烦的开口道:“这是我们锦绣楼偷跑出来的姑娘,卖身契握在我们手中,要打要杀,也是我们楼内自己的事。今日我们二人便是当街将她打死,也与诸位无甚关系”。

        路人一听,刚刚还有些担心的脸上瞬间换上鄙夷的神色。

        这锦绣楼哪里是什么好地方,那可是京城之中最大的青楼。平日里楼内的女子大白天的就举止放荡,站在门前狐媚着一张脸勾引路人。此女既是锦绣楼的人,必然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楼内人自己管教姑娘,自是与他们无关。一个□□罢了,也不值得他们多费口舌,出手阻拦。

        这样想着,最开始开口的那人轻叹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周围的人群见状也逐渐散开。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在意了。那少女看着行人陡然变得漠然的神色,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拢在眼底的湿意自眼角如断线的珠般,一滴一滴坠下,与身下的尘土混在一起,落成一片泥泞。她双目无神的看着地面的脏污之迹,终是支撑不住,嘴角溢出鲜血晕死过去。

        两个小厮看到她躺到地上不省人事,啐了一口,“当真是自讨苦吃。行了,先把她带回去,如何处置便交给妈妈吧”。说着二人将那少女架起来,正想离开,一个俊秀少年却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个小厮打量他一眼,那少年看着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清风朗月一般俊逸的面庞,带着亲和的笑容。他身着月白衣衫,虽然样式清简,布料却是上好的苏州锦,间杂了蚕丝绣出锦云暗纹,日光下微微折射出柔和的光线。

        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说不准便是什么富家子弟,是万万不能驳了面的。那小厮也算有些眼力见,便耐着性子开口:“小公子可有吩咐?”。

        那少年微微一笑回道:“我们家主子看上了这位姑娘,想要为她赎身”。

        言下之意,竟只是个下人。

        小厮看了看少年,再看看仍在昏迷中的女子,眼珠一转,“赎身自是好说,只是这位姑娘的赎金嘛,便不知公子愿意出价多少了”。

        只是个下人,都如此衣着不凡,想来这个主子也是个不差钱的,说不准便能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赚一笔。

        那少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笑意却丝毫不减,自身上掏出几片金叶子,“不知这些可够?”。

        待小厮看清他手中的东西,当下眼都有些发直了。自他出生以来,见到的最贵重的钱币也不过是碎银锭子,这金叶子还是第一次见。

        刚想接过,那人接着又想到些什么,轻咳一声,语气听着有些为难,眼底却是丝毫不掩饰的贪婪,“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锦绣楼与其他不三不四的地方不同,达官显宦也是常来光顾的,姑娘们都是经由掌柜亲自精挑细选,实在是花费了一番心血。这些,怕是不够啊”。

        到底是市井小民,瞧着有机可乘便要狮子大开口。

        那少年听着小厮话中的意思,仍是温和的笑着,却将那金叶子复又收回袖中,话语中微带上一丝凉薄之意,“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只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也奉劝二位一声,往后这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做一次便好”,说完没有一丝停顿,直接踏出一步似是要走。

        另一个小厮眼睁睁的看着金叶子又被收回,责备的看了一眼方才说话那人,接着有些着急的开口:“公子莫怪,他一时糊涂罢了。这桩生意,我们做”。

        这姑娘左看右看也不过清秀之姿,也就是一身的书卷气还略微显得独特些。只是他们这类寻欢作乐的地方,客人要的,可不是什么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便是一片金叶子,也比她在锦绣楼中一辈子能挣出来的要多的多了。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俊秀少年挑了挑眉,从二人手中接过那少女和卖身契,利落的给了金叶子,便一把将她横抱起,上了一旁的马车。那马车静静停在街角,由红骨木制成的车框与车辕上皆雕刻着繁复的图案,边边角角都十分精巧却不显冗杂,连窗帘都是西域特供的丝绸制成,一看便知马车上的人非富即贵。

        车夫见他上了车,便驾起马,往城外驶去。

        两位小厮看着远去的华贵马车直咋舌,不由得感慨道:“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的一个姑娘罢了,这些达官贵人当真是挥金如土”。接着掂掂手中的金叶子,一脸满足的回了锦绣楼。

        ···

        锦绣楼

        顶层阁楼之中,早有人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即便是青天白日,来这锦绣楼内寻欢作乐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楼下充斥着嘈杂的□□欢好之音,连楼内点起的焚烟也萦绕着一股淫靡气息。寻常的清白人家若是不经意路过,都会面红耳赤的快走几步,唯恐避之不及,当真是惑人心智的花柳之地。

        阁楼窗边端正坐着一位少年,身着墨绿锦服,沉如墨的衣衫添了几分如寒冬腊月的松柏般的清冽,周身泛着好闻的青竹之气,与锦绣楼似是有些格格不入。

        银质的精致面具覆盖住大半张脸,与高挺平直的鼻梁契合在一起,勾勒出和谐的弧度。冷冷泛着银光的面具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染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却又带着一丝幽深与疏离,如平静江河下的漩涡,危险而又难以觉察。骨节修长的手摸着手中的杯子微微摩擦,他盯着街角的马车有些出神。

        那马车缓缓驶动,车帘被清风带起,吹开一角。马车内坐着的人露出一个侧脸,少年落下视线,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

        那人侧脸姣好,却不是想象中男子刚毅的线条。

        车内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朝他看来,两人目光不经意间撞到一起,虽看不真切脸,却可确定,那人确是女子。

        马车内的人定了一瞬,接着状似无意的移开了眼。

        马车在视线中渐行渐远,窗边少年意味不明的弯唇一笑。

        也是,本来就该想到的。

        若是寻常的男子,想来不会过多在意。到底是女儿家,才会生了如此一副柔软心肠。

        收回眼神,面具下的目光转向对面那人,那少年轻声开口:“如何,我开出的条件,冯老板可想好了?”。

        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锦绣楼的老板。

        冯老板深深看他一眼,委婉道:“公子开出的价钱确实十分可观,只是如今我这锦绣楼生意正旺,当下并无售出之意”。

        那少年垂下眼眸,看着面前杯中飘飘浮浮的茶叶,听着他的话并无气馁,却是直接岔开了话头:“近日听了一个趣闻,想来冯老板应该会感兴趣。”

        “传言,这江浙一带有位富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只是也不知为何,膝下一直无一子半女。那富商遍寻西夏的名医,终于求得了一方子,在近半百的年纪诞下一女。老年得女,也算是一大幸事,对女儿百般宠爱,自然亦是情理之中”。

        对面的老板皱了皱眉,似是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个,“公子为何突然聊起此事?”。

        那少年轻飘飘看他一眼,“您自是要先听我说完”。

        本来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因着通身矜贵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平静如水的眼神只是淡淡的注视着他,配上泛着冷光的面具与毫无波澜的表情,竟让他没来由的有些畏惧。

        看到冯老板眼神有些闪烁,少年勾唇一笑,继续开口:“他女儿自小便倍受宠爱,因着那富商还算有些势力,附近的居民也都让着那女子,平日里招摇过市,无人敢惹。久而久之,那女子便觉得自己武功高强。后来她听多了茶楼中说书人讲的侠义故事,自诩是伸张正义之人,不想依靠父亲,便挑了个夜晚悄悄敛了些钱财,给富商留了个字条,说是要去闯荡江湖”。

        那少年话语幽幽,语调平和,好似只是随意与他讲了个故事。冯老板一字一句听着,后背却不知为何起了一层冷汗,有些不自然的从桌上端起茶杯倒入口中。

        窗边少年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紧不慢的继续开口:“只是那女子平日里总是被人让着,功夫实际上也不过花拳绣腿罢了,加之性情单纯,未在外面闯荡多久便被人偷了钱财,十分狼狈。身无分文正要回家之时,却因为样貌出众被别人盯上了”。

        说着他微叹了一口气,似是十分遗憾,声线却莫名有些讥诮,“那人以为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江湖女子,便直接掳了她卖到青楼内,因着身上值钱之物早被人偷走,任她百般与人解释,却也无人相信她真的是富商之女。好好的一位千金小姐,就此堕入风尘。她逃不出这牢笼,却又不堪欺辱,终是在一个夜里寻了根白绫,自尽而亡。青楼老板只是觉得晦气,派人将尸体扔到乱葬岗随意埋了。只是那可怜那富商,到现在还不知自己的女儿,到底去了哪里”。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早已面色惨白的老板,眼底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话语中的危险之意让人心惊胆寒,“您说,若是这富商知道女儿早已香消玉殒,会如何替自己的至亲骨肉报仇雪恨呢?”。

        那老板拿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青玉瓷的茶杯一下子掉到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洒了一地。

        那少年不动声色的收回脚,墨黑色的华贵软靴上未沾染上半点泥泞,颇为可惜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可惜了,这茶杯可是江浙之地的优品,价值不菲呢。想来,如今冯老板应当是用的上这笔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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