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当家

安林心下有些混乱，那日锦绣楼的人确实只是跟到秋叶楼的巷口便回去了。如今怎么牵连到了萧秋，却是不明了的。

        萧秋随意扫了一眼，面上不甚在意，“与你无关，那日刚进京的时候，让人瞧见了”。

        只是这锦绣楼背后的主子的来头倒是不小，既是早就在查探秋叶楼的话，看来并不仅仅是个青楼老板如此简单了。这样想着，萧秋皱了皱眉，当时便该将那人结果掉的，因着当日身子还略微有些发虚，一时放过了，现下又生了些麻烦出来。

        安林斟酌了一番，接着看看萧秋，“那锦绣楼这边，还要继续交易吗？”

        萧秋将信封往桌上一扔，声音还是有些发懒，“去，为何不去？这人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她行的正坐的直，自是没什么好遮掩的。若是那人真的起了什么歹意，这次她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

        锦绣楼内

        日子也过了些许，冬日的肃杀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暖意，正是春花烂漫的好时节，锦绣楼的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的热闹。

        只是锦绣楼的阁楼内，有人却是不怎么开心。听着楼下传来的男女欢好之声，俊秀的青衣少年面上青青白白，泛起一丝红晕来，手中的摇扇也乱了节奏，坐姿瞧着有些别扭。

        陆鸿年用颇为幽怨的眼神看看对面悠哉悠哉喝茶的顾崟玉，挣扎了半晌，还是开口道：“主子，这种事明明信弘更擅长，为何非要拉上我？”。

        少年俊逸的面庞被精致的银质面具覆盖住大半，看不真切，却也并不冲突，倒是增添了几分华贵，顾崟玉轻飘飘看他一眼，“信弘今日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来”。

        陆鸿年攥紧了衣袖，又觉得浑身不自在，摇摇头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做不来”。

        顾崟玉倒是也不意外，慢悠悠的从袖中拿出青玉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百毒清，你若是今日演好了这出戏，我便还你”。

        刚才还在打退堂鼓的陆鸿年这会子倒是直接坐下了，面上一派大义凛然，手上的摇扇也渐渐挥的行云流水了起来，“自是主子的要求，属下自当尽心竭力”。

        开玩笑，从前顾崟玉拿走的东西，他就没见着半个影子。这次若是真能还回来，让他做什么都不在话下。

        换脸比那翻书还快。顾崟玉轻哼一声，看着楼下马车驶来，给陆鸿年递了个眼色，便先起身进了暗室中。

        莫虞见状便上前来将顾崟玉的茶杯收下去，接着看看陆鸿年的茶杯，似乎分毫未动，有些疑惑的开口：“公子，这茶叶不合口味吗？要不要换一壶？”。

        从前都是顾崟玉与信弘一道来，这位公子倒是第一次得见，所以口味她也不甚清楚。

        陆鸿年手有一丝停顿，干巴巴的笑了笑，随口敷衍道：“无事，方才出门前饮了许多茶，现下倒是不口渴”。

        莫虞听言点点头，也不疑有他，扭着腰肢下去了。

        楼下的门童一见到那辆马车便恭敬的迎了上去，上次的俊逸公子从车上下来，他正想带路，却发现那公子站在车厢前，伸出了手。

        那门童有些疑惑的抬眼一看，一只润白如玉的纤手接着伸出，搭在了那公子的手上，仅仅是一只手，却是称得上肤如凝脂，冰肌玉骨。接着一女子自车内走出，赤红裙底染上墨色之花，那花的细长花丝盛放于裙面之上，却没有平常绣花的娇柔，阳光照射下微微泛出些冷光，呈现出略带了些诡异的美感。

        那女子面上覆了红纱，仅凭一双眼睛却仍是倾城之姿，水润的眼眸如黑曜石一般闪耀，眉心一点朱砂痣与身上的红衣十分契合，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窥探面纱下又是怎样的容颜。

        门童愣愣的盯着她看，那女子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随意瞥他一眼，眸中神色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门童一下子一激灵，有些瑟缩的低下了头。

        方才那一眼，让他如至冰窟。

        接着看着安林与萧秋似是要进锦绣楼，那门童有些着急的想要拦下。这女子进入青楼，实在是不符合规定啊。

        刚想开口，虞美人却是风情万种的下来了，冲他使了个眼神，那门童便领会了，站回门口，不再多言。

        待莫虞看清了萧秋，眸底亦是难掩惊艳之色。怪不得那日这位公子看到自己毫无反应，如此佳人，恐怕是世间难得。

        愣了一下，莫虞略带歉意的笑笑，“二位请随我来吧”。

        莫虞带着他们二人上了顶层，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轻应。莫虞推门进入，引着萧秋与安林落了座。对面的青衣少年看着二人进来，面上挂上轻佻笑意，手中摇扇一刻不停。他本来就有些像京城中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现下说是锦绣楼的主子倒是也不会引人生疑。看到那红衣女子进门，眸光不由得一滞，她这般女子，真的是秋叶楼的主人吗？

        萧秋随意坐下，看着虞美人给几人上了茶，茶香萦满整个屋子。

        蒙面女子的目光落在陆鸿年身上，眸底似有星星点点的微光攒动，话中带了一丝深意，“阁下便是锦绣楼的老板？”。

        内室中的顾崟玉听着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手握住瓷釉茶杯。

        真的，如此巧吗？

        陆鸿年点点头，方才的停滞过后，又变回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眼睛留恋的在萧秋身上放了放，他轻浮开口：“正是，姑娘怎么称呼？”。

        萧秋眼眸轻敛，语气微凉，“阁下当真是没什么诚意。上次说了，我要与主事之人谈”。

        安林在一旁坐着，面上表情无波无澜，心下却是升腾起疑惑。他并未发现有何不对，也不知萧秋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内室之中，顾崟玉唇角微弯，这般尖锐的语气，现下心中倒是有了八分确定，信弘那边想来也不用查了。

        看来这百毒清，陆鸿年是要不回去了。

        陆鸿年心底一沉，面上佯怒，“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锦绣楼是我的，还能作假不成？”。

        话落，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自己也并未露出什么破绽。说不准这人只是诈他一番，眼看着百毒清马上就要到手了，决不能再落回那个无耻之徒手中。这样想着，陆鸿年又挺直了腰板，一脸的不容置疑。

        萧秋微微一笑，眸光盈盈动人，声音却仍是十分清冷，“公子饮一口面前的茶，我便信了公子”。

        陆鸿年手略微一抖，轻咳一声，“姑娘难不成是在戏耍我不成？这又是什么要求”。

        萧秋抱起手来，话中的意思却是半步不让，“不过是饮一口茶罢了，对公子来说，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陆鸿年一言难尽的看着面前清润的茶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时间隔的连安林都察觉到了有些不对。片刻，他心一横，探出手去握住了茶杯。这又不是什么毒药，罢了，就当是为了百毒清！

        刚将那茶水拿至手中，旁边的红衣少女突然状似无意的开口，与身旁的人说话，“安林，你可知这花柳之地的人最常得的病是什么？”。

        陆鸿年闻言手微颤，茶水险些洒了些许出来。

        安林更是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着萧秋的话说下去，“是什么？”。

        萧秋轻声一笑，话中满满的嘲弄，“既是花柳之地，自然是花柳病啊”，接着又仍觉不够的开口，“这人若是得了花柳病，便无法轻易痊愈，手脚皆会不同程度的溃烂，更有些严重的人，连眼睛都保不住···”。

        话音未落，萧秋还想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那青衣少年像是听了什么鬼话一般，将茶杯往桌上一扔，“不要说了！”。

        接着自袖间掏出一个帕子，急忙将手仔仔细细擦拭了一番，浑身似是起了鸡皮疙瘩般的不自在。这女子看着貌美，谁曾想性格竟如此恶劣。他瞧着与顾崟玉那厮实在是不分伯仲。

        萧秋一脸了然的看着他的动作，却还是无辜的开口：“不知我是说了什么，引得阁下这般反应？”。

        陆鸿年看着对面二人，面色难堪。方才一下子漏了馅，百毒清他早就不敢想了，现下也不知顾崟玉会如何行事。他对上萧秋幽深的目光，有些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萧秋看到他的反应，似笑非笑的垂下眼眸，放过了他，接着慢悠悠开口，也不知在与谁说话，“还不出来吗？瞧着二当家快要吓哭了”。

        话音刚落，旁边一扇暗门打开，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那人身着墨绿云锦长袍，腰际一条黑色绣金腰封，勾勒出细窄精瘦的腰身，银质面具微微闪着冷光，唇角带着一抹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幽深。

        “又见面了，萧姑娘”。

        萧秋看到那人，微微一愣，她倒是未想到是他，还真是巧。

        看他一眼，眸光复又移开，她状似无意的开口：“公子倒是查的细致”。

        顾崟玉自然的坐到她对面，斟了一杯茶，“过奖了，倒是未查出萧姑娘与安公子有关”。

        安林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的，听着他们话中之意，似是从前便见过面了。安林脑中一顿翻江倒海，最终还是放弃思考当起了看客。他的脑子，自刚刚萧秋点破青衣少年开始，便陷入了一片混沌。现下再如何也没办法想清楚了，等回了秋叶楼后再细细询问便是。

        萧秋看向顾崟玉，“这锦绣楼，公子可有意向出手？”。

        正主既然现身了，自是要谈正事了。

        顾崟玉半是调笑般的开口：“我若是说没有意向，萧姑娘又当如何？”。

        萧秋看着茶杯中微微翻腾的茶叶，悠悠开口：“锦绣楼终究不是什么正派的好地方，以公子的身份，若是让有心人查到了与锦绣楼有什么瓜葛，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天下，可不怎么太平”。

        顾崟玉拿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的一滞，修长的手不自觉的握着茶杯微微摩擦，他盯着面前的少女，眼底墨色渐浓。

        他的身份？

        她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出言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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