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阴阳怪气

萧秋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服，懒懒的看向顾崟玉，手上却是陡然加大了内力。

        严云贵又是一梗，当下面色煞白，气血翻涌而上。陆鸿年看着，心中暗叫不好，刚想着退后一步，严云贵的口中却是突然喷出嫣红的血，结结实实的全部落在了陆鸿年身上，连脸上都沾了些星星点点的血滴。

        陆鸿年先是愣住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待反应过来，他脸上手上不自觉的青筋暴起，满是皱纹的脸上变得青黑一片，银牙一咬，当场就要发起疯来。

        他，陆鸿年，堂堂药王谷第一神徒，自少时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脏污这个词，从来都与他挂不上勾。想他从前在谷内吃饭时衣袖上被师弟溅了一滴油点子，他当即就把那衣服扔了，然后罚师弟负重绕山十里，从此再不与旁人同桌就餐。

        如今竟被人吐了满身的血！

        陆鸿年努力说服自己大概是在做梦，可脸上手上的黏稠触感又恶心的让人作呕。

        太脏了，太脏了！！

        当即想要暴走之时，残存的理智又引他忽地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不得已之下，心中忍耐了千遍万遍，才将将把想要捅死严云贵的念头压下来。

        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捅出篓子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僵硬的拿起手帕，骨节泛白的手颤抖着先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接着朝严夫人鞠了一躬，“实在抱歉，老朽没有法子”，说着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那老大夫出去的时候双腿健步如飞，瞧着那步伐，半点不像刚进来时候的颤颤巍巍的模样，简直都能媲美正当时的少年郎了。

        所幸旁人也没有太过注意到这一幕，只看着严云贵吐完血便晕了过去，房间中陷入一瞬诡异的寂静。接着突然自头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能让所有的人听见。

        众人循声看去，那房梁之上，哪里有人的半点踪迹，只有一块十分破旧的白绫，飘飘摇摇的挂在上面，顺着风来回摆动。

        不知是哪个下人先惊叫一声，“有···，有鬼啊！！”，接着不要命般的将门撞开，大喊着跑了出去。其他的人见状也都争先的跑出房门，一时之间内院传出哀嚎之声，乱作一团。

        严夫人当下脚底一软，昏厥过去。严舒武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可是身形也战栗的厉害。今日的种种都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旁人又哪里来的机会作祟。

        是她···，是那女子的冤魂找来了！！

        ···

        房梁上一个隐秘的角落，萧秋与顾崟玉挤在狭小的空间。本来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地方，现如今塞了两个人，便不可避免的显得有些拥挤。

        顾崟玉看了看与自己距离不过咫尺的少女，两人距离近到她身上的清香都萦了自己满身。一点点的桃花香气，清甜而又细微，只有像现在这般离得很近的时候，才能略微闻到一些。二人呼吸微微交融在一起，一阵清风吹过，带起她的发梢拂过耳侧脖颈，有些扰乱了原本平稳的气息。原本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少年，现下竟破天荒的多出一份不自在。

        他压下心底的不自然，挑眉开口：“萧姑娘开口前也不知知会本王一声，当真叫人寒心”。

        萧秋满不在乎开口：“你我二人又无半点关系，民女为何要顾虑殿下？”。

        也算他反应还算快，一下子便随着自己躲进来了。不过此时两人几乎都是脸贴着脸了，顾崟玉说话也是在她耳边，微凉的气息惹的人耳侧有些微痒。此番情景，倒像是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也不知路鸿年是哪里得罪了萧姑娘”。

        虽然不知道萧秋如何做到的，但他心知严云贵的反应与她脱不了干系。瞧着刚刚萧秋那个坏笑，也知道是她故意驱使严云贵喷了陆鸿年一身血。

        陆鸿年上次在锦绣楼回去之后，明明什么都没有碰到，还是把自己当时穿的衣服直接拿去烧了，在屋内又点了加倍的艾草熏了许久才算完事。

        这次严云贵直接吐了他满身，情形比上次要严重千万倍，陆鸿年会如何反应，他还真是有些不敢想。

        萧秋冷哼一声，“殿下是无耻之徒，他既与殿下混在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善人。民女向来嫉恶如仇，此次得了机会，便替天行道一回。所以”，萧秋上下打量一眼顾崟玉，“殿下日后，还是少在民女眼前晃”。

        萧秋说话向来是这般口无遮拦，话中一口一个殿下的，听着倒是十分的尊敬谦卑，可这该说的话，却一点都没落下。

        顾崟玉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眼底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意思，反而隐隐透出些笑意来。这样当面直截了当的说他的坏话，总比旁人面上恭敬，心下瞧不起他，要来的好得多。

        而且萧秋一直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这般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只是心觉有趣。也不知是从哪里拾来的本事，字字句句都如此阴阳怪气。

        萧秋看出他眼底藏着的笑意，心中不觉无语，头一回见到有人被骂还这么开心的。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萧秋转头去看了看下面，室内仍是一片混乱。严舒武与严夫人看着慌忙逃窜的下人却并未出声制止，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表情都十分的耐人寻味。

        萧秋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们两人，耳边冷不丁的响起少年戏谑的声音，“看来是信了”。

        萧秋闻言回过头去，却不料因为二人的距离过近，转头之际，顾崟玉有些微凉的嘴唇轻轻擦过她细白的耳廓，只短短的一瞬，便交错过去。感受到不寻常的触感，萧秋有些僵硬的定住头，对方亦是愣住。

        满厅的嘈杂之间，二人眼神没有半点交织，空气却像是滞住一般，微小的呼吸都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明明没什么温度的接触，却不知怎的带起一片微微的灼热之感，星星点点的炽热，从耳际一直燃到脸侧，原本细白的肌肤都显出一点薄红，挂在脸颊处，分明可见。

        萧秋微微回过神来，轻蹙了眉头，也未再多看一眼顾崟玉，一声不吭的直接寻了个机会从窗口轻盈的跃了出去。

        顾崟玉并未跟上去，只是看着萧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微微敛下眼眸，隐匿起眼底收不住的波澜。

        少年斜倚在房梁上，轻轻的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放在身旁，视线落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出神，出尘俊逸的面庞在日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耀眼。周身仍还存了细微的桃花香气，萦萦不散。他微微抬眼，将浅暖春光收入眼底，耳根处却余了一些不易觉察的淡粉，氤氲在耳侧迟迟无法消弥。

        靠的太近了些···。

        ···

        信王府

        顾崟玉刚回到王府内，便看到一堆下人抬着满满的一桶水进了陆鸿年的房间。信弘与顾思棠在院内直接支起了个茶桌观摩，一边悠哉悠哉的喝茶，一边看着下人进进出出的，瞧着面上表情都有些幸灾乐祸。

        顾崟玉走上前去，倒了杯茶，随意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在桌边坐了下来，“还在净身？”。

        顾思棠手撑着脑袋点点头，眼神带着兴味看着紧闭的房门，语气不无佩服，“第七桶了，皮怕是都脱了几层了”。

        方才陆鸿年一进了府，瞧着脸色和锅底一般黑，热水还烧着的时候，便跟赶着去投胎一般用凉水先把自己上上下下浇了个遍，把他们二人弄得也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信弘忍住笑意，看向顾崟玉，“主子怎的回来的比鸿年晚些？”。

        顾崟玉喝茶的手一顿，接着随意开口：“瞧着严府的景色不错，就到处转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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