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指手画脚

萧秋毫不示弱的看着她，反唇相讥道：“我恶毒？”。

        “我没有送你来你恨到骨子里的中原，我没有白白的看着你踏上被人欺辱的道路，我甚至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碰过”，

        “你要说我恶毒”，

        “那你的主子，又算什么？”，

        “这样如狗一般给他效力的你自己，又算什么？”。

        萧秋将她垂下去的头复又抬起来，气氛压抑的牢房内，她话音轻柔绕耳，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你方才说杀了你，我倒也不是不能如你所愿，可若是在黄泉之下，你见到你妹妹，又该如何自处？”，

        “不知那时，她看到你身后站着同她一样死状凄惨的千万个孩童的幽魂时，会如何想？”，

        少女笑得玩味而残忍，口中的话句句阴狠，化成利刃直直插入人心，“你说，她是会感激你，还是会如同见到了杀自己的仇人一般，吓得不敢接近你分毫？”。

        西域女子指尖陡然一颤，双目淌下不知所措的泪，终是破了防，如同被戳中了痛处的孩子一般，大哭着开口：“不要，不要提我妹妹，求求你，不要提我妹妹”。

        萧秋凑到她耳边，如同哄诱婴儿一般，轻声道：“我可以不提，只要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她抽泣着，摇着头哽噎开口：“我···，真的不知他是谁，见他时我从不敢抬头，我只知他是皇家之人”。

        那样金黄的袖纹，也只有皇家之人才能够穿在身上。

        她绝望颓然的模样落入眼底，萧秋盯着她，眸光几不可察一闪，又道：“如今在西夏与你接头之人是谁？”。

        那西域女子早已被抽干了浑身气力，只麻木的有气无力道：“莫鲁肃”。

        “有何体征？”。

        午间阳光普照，地牢中有一道小小的窗口，金黄的薄阳泻下一片韶光，尘灰也似跳动不息的斑斓，那女子直愣愣的瞧着面前那一小块光明，氤氲的光雾间，似乎站着一道稚嫩的身影，她微皱着眉目光懵懂的看着自己，忽地绽起一个明媚而清浅的笑来。

        眼前蓄起一层水雾，西域女子终究是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右手掌根，有一黑鹰刺青。”

        萧秋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眸光一顿，自腰间拔剑将链条尽数斩断，内力自剑尖迸发，链条应声而断，那女子失了支撑，直接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萧秋眼底闪过些复杂的情绪，蹲下在她身边，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必须要撬开她的嘴，但这个法子，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用的。

        她到底只是还个什么都没做的女子。

        “我叫···”，她闻言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阿紫”，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后便昏死过去，再无声息。

        萧秋目中带上一丝沉意，接着看向下属，“把她带走”。

        下属迟疑了一下，刚想劝解，却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当下便也不再多言，直接抱起阿紫来便出了牢房。

        萧秋这样的性子，楼内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知道几分。

        若真是那种阴险狡诈十恶不赦之人，她便能亲自面不改色的将他们折磨至死。麻烦的便是这种心有苦衷而且出手未遂的人，尤其是女子与孩童，轻一些的淡淡一句话便放他们一条生路，更甚时还会不厌其烦的给他们治伤。

        人心险恶，她这样处事，自然也是狠狠吃过几次亏，甚至也有身陷险境危及性命之时，只是即便是这样，萧秋也无动于衷。若非他们知道萧秋心存仁善，恐怕还要以为她是那种一心寻死的疯子。

        楼内的安公子与元公子也不知劝过她多少回了，只是萧秋依然我行我素。既然他们都无法劝动，那旁人再多费口舌也是无用。

        下属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抬脚走到牢房外却是顿住了身形。

        萧秋跟着走出来，便看到顾崟玉站在门口，他目光凝在半死不活的阿紫身上一瞬，接着转眼看向萧秋，少年眸色幽深如静潭，让人觉察不出他的心思，惯来勾着的唇角如今也是毫无波澜，漂亮的面容此刻只让人心觉冷厉如凛冬。

        下属在原地踌躇不前，萧秋先一步开口道：“你走便是”。

        顾崟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下属抱着阿紫离开，接着抬脚拦在她身前，冷笑一声，直言道：“再加上一个她。萧秋，你是多怕你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你就那么想死吗？”。

        萧秋心中正有些烦躁，闻言便不甘示弱的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此事与殿下无关，也容不得殿下插嘴”。

        顾崟玉眉尾一挑，反问道：“与本王无关？这是本王的犯人，岂是你说带走便能带走的”。

        萧秋皱眉，“你明知道她口中吐不出来更多的东西”。

        顾崟玉摇头，前进一步幽声道：“本王不知道。本王觉得，还有更多”。

        萧秋看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也失了耐心，抬头反问道：“那么请问殿下，她做了什么？她主子是谁？你又如何能证明她是别国的探子？你若能讲出来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我便不再多管闲事。”

        “她不过是如其他牢内女子一般的可怜人。你要找线索，地牢里面有一堆的线索。你大可将她们翻过来覆过去，抱着睡觉都没人管”。

        凌霄在后面胆战心惊的听着，闻言直接吓得一颤，赶忙低下头。

        这萧姑娘，未免说话太狠了些。

        顾崟玉猛地捏起她的下巴，少年微眯起眼睛，俊若美玉的脸庞阴沉的可怕，“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本王说话”。

        萧秋冷冷的看着他，“那谁给你的胆子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顾崟玉盯着她，声音彻底冷下来，缓缓道：“本王给你个机会收回这句话”。

        萧秋挥开他的手，“殿下有什么地方误会了吗？从头到尾，民女都说过，民女与殿下，没有半分瓜葛”。

        “我是横尸荒野也好，身首异处也好，只要与殿下没有关系，殿下，只看着就好”。

        萧秋撂完狠话，便抬脚想要绕道而行，却不想那少年直接不由分说的捏住她的肩头将她扯了回来，他面如寒霜，眸中似有跳动怒火，叫嚣着毫无掩饰的不悦。

        “话还未说完，萧姑娘，这是急着去哪”。

        肩头的力道算不得轻，她挣脱几许仍是无果，眼见着少年不依不饶，萧秋微眯起眼也不再试图挣扎。

        “殿下若是觉得我把她带走不妥，那么”，萧秋顺势前进一步，眸光中涌动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覆在他耳边轻语道：“杀了我便是”。

        少女抬眸之间妖艳的不可方物，她语气中淡淡引诱，风情难掩，“殿下既明白我的心思，便也知道，我不会还手”，萧秋盈盈一笑，似是无意的将颈间散落的发抬手拂开，露出一片雪白细嫩的肌肤，少女喉管纤细，这样全然无意的动作也被她若有若无的笑意沾染上几分悱恻。

        “怎么，殿下，可要动手吗？”。

        她面上魅惑无方，眼底却是分毫不让的挑衅。顾崟玉袖下的手不知不觉泛出几分青白，灯火瑟瑟，落到人身平添几分萧条，他淡漠的收回眼神，只轻笑一声，退后半步让出前路。少年表情落回疏离，在狭长阴暗的地牢中更显凉薄，他轻飘飘开口：“萧姑娘，你可当真是有本事”。

        萧秋看他一眼，直接抬脚与他擦肩而过。

        身后一道沉默的视线，萧秋不由攥紧双拳，方才撩拨而娇媚的笑意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分明是她占了上风，心底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凌霄看看萧秋离去的身影，又看看顾崟玉，磕磕巴巴的想要出口宽慰，“主子···”。

        “闭嘴”。

        ···

        去药王谷的两队马车一前一后，始终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却是半点没有交集。行了半日，车队不约而同的停在了奉元处休整，歇脚空闲之时，两道身影身骑快马，直奔长留山而去。

        山路曲折崎岖，骏马飞驰，萧秋看着顾崟玉的背影微微出神，不用看便知道脸上一定又是一副臭脸。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胡作非为。

        意识到自己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萧秋猝然有些懊恼的收回眼神。这样也好，没有他在一旁冷嘲热讽，她萧秋做什么都自由多了。

        专心赶着路，前方少年的马身忽然拐进一个岔路，萧秋愣了一下，也驱马跟了上去。

        她初进药王谷时因为情况不明，是胡乱走的阵，还触发了不少的机关。顾崟玉既与这药王谷主过从甚密，自然也知道如何入谷。这条路，看来是破阵的路。

        又行了些时候，前方快马的速度不知为何渐渐慢了下来。眼前群峰迭起，绿树交叠茵茵，四周景色全然无差，萧秋不知道前路该往哪里走，便也慢慢的跟在后面降了速度。

        顾崟玉一扯马头便转过弯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萧姑娘跟着本王做什么？”。

        萧秋也照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道：“跟着殿下进药王谷拿碧落草”。

        顾崟玉嗤笑一声，眼底分明是一片凉薄，“萧姑娘那么有本事，为何不自己找路？”。

        萧秋将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忽略掉，好脾气的开口：“民女找不到路，恐怕自己走会触发机关”。

        她萧秋大人有大量，才不会跟这顽劣之人多加计较，只要能拿到碧落草，管他在一旁如何阴阳怪气。

        顾崟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那不正好合了萧姑娘的意吗？”。

        萧秋皱眉，“你没完没了了？”。

        顾崟玉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这地方要跟紧一些”，他神色一换，又懒洋洋道：“不过，萧姑娘随自己的心意，本王可没胆子指手画脚”。

        这话听在耳中耳熟的可气，分明是之前她用来回怼顾崟玉的话，如今竟又让他毫不留情的甩了回来。话语绵柔，却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个火辣辣的耳光。萧秋深吸一口气，到底一言未发，隐忍的跟上他的马。

        ···

        药王谷

        李南墨看一眼萧秋，再看一眼顾崟玉，眼底泛起一分了然。凭着两人这样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的架势，分明就是吵架了，不仅如此，还是最幼稚的小孩子耍性一般的吵架。他有些无奈的一扶额，先看向萧秋道：“萧萧随我来吧”。

        萧秋跟着他去到崖边，李南墨指指峭壁处的一株黄绿色的草，“那个便是”，他转过头来又惇惇劝道：“不过，萧萧若是一时半会用不上的话，大可先让它在崖边长着，否则恐怕会坏了药性”。

        萧秋思索一瞬便也顺势点头，“多谢前辈，那便劳烦前辈许我先在药王谷放着，待要用的时候，自己再来取便是”。

        李南墨看一眼萧秋，开口提醒道：“你可知这碧落草是药亦是毒？”。

        黄泉碧落，若是稍有不慎，便是轻易取人性命的剧毒。

        “我知道”，萧秋面色如常，“这碧落草需得用茯苓与黄连相煎，加水文火煮至滚开，才方可解其毒性，发其药性”。

        李南墨似是有些出乎意料，若有所思道：“你懂医理？”。

        萧秋垂眸，“略懂”。

        李南墨看向她，眼底带上深意，终究还是没有过问太多，只是转言一脸八卦的问道：“你与阿瑾，吵架了？”。

        萧秋身子一栽，轻咳一声道：“前辈言重了，我与殿下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吵架”。

        李南墨高深莫测的看着她有些别扭的表情，缓缓摇摇头，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也罢，这样口是心非的年纪，终究是小孩子心性。说不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萧秋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两人崖边就座，风声清润，夏日暖阳被树荫挡去大片，脚下便是薄薄一层云雾，即便是盛夏，倒也舒爽得很。

        李南墨慢悠悠的给两人倒了杯茶，茶香氤氲，萧秋看着荡漾的茶波，斟酌了半晌忽然冷不丁道：“前辈，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李南墨点头，随口道：“不必一口一个前辈，你便同阿瑾一般，直接叫我南叔伯便可”。

        萧秋抬眼看他，“婉贵妃，真的是因心疾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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