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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萧离


到了奉元,顾崟玉直接命人把李莽提喽给了萧秋,却见萧秋要安顿下来,他凝眉问道:“不回盛京?”。

        萧秋摇头看向身后的马车,“他们二人伤太重,短时间内还是不要舟车劳顿的好”。

        顾崟玉皱起好看的眉头,“你当真要把那女子留下”。

        萧秋道:“去留随她自己,我会先替她将伤医好”,接着抬头看一眼远处整装待发的车队,“该启程了”,说罢萧秋一顿,还是添了一句,

        “殿下,一路顺风”。

        顾崟玉闻言挑眉也不再多言,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垂眸望她懒懒道:“萧姑娘还是好自为之,在外耽搁久了,本王可不能保证有没有人会对秋叶楼出手”,说罢也不再看萧秋,直接挥鞭驱马,眼前扬起一片尘雾,少年惯来有些张扬的身影也一阵风般消失在视线中。

        萧秋站在原地看他渐行渐远,身旁下属的声音蓦地响起,“小姐,这人如何处置?”。

        萧秋看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扔进柴房里,好生照顾着”。

        下属挠了挠头,又不无奇怪道:“信王殿下方才还派人送来了个白鹦鹉,说小姐喜欢鸟,这只性子机灵”。

        这信王说来也是清奇,这寻常人家,送金送银也便罢了,送女子鹦鹉的,还是头一次见。

        萧秋撇他一眼,“养着吧”。

        ···

        陆鸿年驱马不紧不慢贴到顾崟玉身边,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主子,是不是欠属下一句谢?”。

        顾崟玉漫不经心的看着前路,桃花眼中一片幽深,“那你倒说说,本王有什么好谢你的?”。

        陆鸿年在指尖转了转八宝扇,脸上三分揶揄,“属下舍身为主,给主子创造了多少机会。这人啊,还是要心怀感激才是”。

        “心怀感激?”,顾崟玉看他一眼,“谁准你在李南墨面前胡说八道,又是谁准你未经同意擅自骑走本王的马。本王不治你的罪,便是你福大命大”。

        陆鸿年撇撇嘴,小声吐槽道:“明明心中开心的紧,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主子若是对萧秋也这副性子,我看她下辈子也不搭理你”。

        顾崟玉唇角一弯,眼神却是凌厉如刀,他阴森森道:“陆鸿年,你活够了?”。

        陆鸿年身子一颤,强装镇定的躲到了凌霄马后,“主子若是敢对我如何,师父肯定第一个提刀来给我报仇”。

        这厮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生起气来,实在吓人得很。

        顾崟玉有些轻蔑的一笑,“这些日子在谷中与你那宝贝师父学什么了?”。

        陆鸿年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忙不迭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厚厚的古书显摆,“瞧瞧,师父将他从前收集的蛊毒之书拿给我研习了”。

        “又是蛊毒”,顾崟玉皱眉,“你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

        陆鸿年摊手,“多学学总没坏处”,说着他颇为奇怪的开口:“不过萧秋为何对蛊毒精通倒是我不懂了,虽然巫蛊起源南淮,不过大多都是传言,与西夏情况无异,向来没什么人了解”,他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崟玉,“主子,你不怕?”。

        顾崟玉挑唇一笑,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本王只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陆鸿年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啧啧道:“还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

        ···

        客栈安顿下来后,萧秋先给那男孩把了把脉,指尖脉搏虚弱无力,似有似无。萧秋秀眉微微皱起,也不知这孩子在地牢中待了多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多伤口,可内脏皆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若不好好调理,只怕会有性命之危。

        她随手给他掖好被子,转身坐到桌前,蘸了笔墨写出一份药方。

        男孩一直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言不发,仿佛任人摆弄的布偶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才能让人确定床上的人确实还活着。

        将拟好的药方递给手下人,萧秋看他一眼,“叫什么名字?”。

        男孩闻言道:“爹娘叫我阿牛”。

        萧秋嘴角一抽,看来当真是山中出来的孩子,名字也是一样朴实无华,“阿牛,这几日你便在这里好好调养身子吧”。

        阿牛似乎闭了闭眼睛,气若游丝道:“多谢姐姐”。

        萧秋点点头随口叮嘱了几句便又去了隔壁,阿紫自昨日昏过去之后便没有醒,各式各样的刑罚下撑了几天,身子早就遭不住了。

        萧秋同样给她写了张药方吩咐人去煎药,接着她动作轻缓的剪开伤口处破烂不堪的衣服,着手处理起有些溃烂的伤口。盛夏炎热,若是不将腐肉污血清除,感染的地方便会逐步扩散,届时伤势加重,便再无回天之力。

        冷刀一下一下的剔除烂肉,床上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萧秋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静静坐着手头的事,动作没有半点的停滞。

        待她处理完全身,床榻上的阿紫已是积蓄了满头的冷汗,面如土色,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萧秋转了转有些疲累的手腕,又拿出药膏来细致的在伤处敷上厚厚的一层,做完这一趟,她才似觉无恙的舒出淡淡一口气,起身出了门。

        待她关上门,躺在床上的阿紫悄无声息的睁开了双眼,她死死盯着门口,眸中盛着满腔的恨意。

        那日自己太过疲惫,一时着了她的道,让她套出了话。所幸这个千金大小姐人傻心善,竟还上赶着把她带在了身边治伤,当真是蠢得让人发笑。

        ···

        深夜,庭院中没有一丝人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树下红衣少女手持长剑,一招一式斩雾破风,动作凌厉,剑锋穿破空气势如破竹,她却一直眉头紧锁,没有半分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声鸟叫传来,在一片寂静中十分清明,萧秋身上已被汗浸湿,这才后知后觉的停了下来。

        空荡的庭院内响起一阵柔婉的女声,不知在和谁说话,“安静”。

        ···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久,依着萧秋医术精益,两人的身体也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萧秋照常进入阿牛的房间去给他把脉,却发现床铺上是一片空。忽然远处“砰”的一声门响,萧秋脸上带上了然,抬脚去了柴房。

        柴房门被人一下子踹开,在里面待了数日的李莽突然照到阳光,眼睛有些睁不开,眯起眼睛凝神去看,这才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自己面前。来人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垂在身侧,似是压不住怒气一般微微颤动,他胸脯不住的起伏,眸光血红,眼中翻腾着的情绪似乎能将人千刀万剐。

        李莽被关了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心中早就知道自己没了活路。看清来人的脸庞之后,他哈哈大笑一声,喘着粗气开口:“我当是谁呢?原是你这个小扫把星。怎么,不过几日,又给自个儿找到新的爹娘了?”。

        阿牛听到他的话被气的发抖,直接拿起一旁的棍子便发了疯似的挥在李莽身上,“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李莽身强力壮,只觉得他的力道轻如挠痒,便更是肆无忌惮地说些荤话,“小子,你还记得老子怎么一个一个的将你爹娘宰了的吗?”。

        阿牛脑海中的痛苦回忆被他激起,眼中迸发出热泪,也不管到底打没打到,只是胡乱的挥动着棍子,有些癫狂的喊道:“闭嘴!闭嘴!”。

        李莽啐了一口,粗声一笑,“你那个娘,还算有几分姿色,当日我们一众兄弟,着实快活了一阵”,说着阴狠的看着阿牛,“她临死前,还不住的求老子不要杀你,说让老子留你一条贱命”。

        阿牛身子本就没好全,有气无力的打了一阵便再也抬不起胳膊,只好抵着棍棒喘气平息,一边死死的盯着他。他粗俗的话入耳,听他谈及母亲,阿牛只觉呼吸一滞,全然喘不上气来。

        李莽看他这幅模样更是得意,脸上横肉乱飞,似是觉得好笑一般止不住的嚎叫着:“她可到死都不知道,我们一开始,就是因为你这个小兔崽子啊”,他倒在地上,还变本加厉的一直重复着,“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子,哈哈哈,你们家,都是因为你这个小扫把星”。

        阿牛听到这句话身子一下子没了力气,呆呆地跌坐在柴房地板上,眼中如同没有半点波澜的死水一般。阳光落在身上,他却只觉得浑身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窟,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气息一凝,自口中不住的咳出鲜血来。

        几乎要昏厥过去之时,身后突然有人猛地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冷冷道:“站起来”。

        阿牛似是被人抽空了力气,双脚不听使唤,直接跪坐在李莽面前,只是呆愣的重复着,“都是我,都是我”。

        萧秋捏起他的脸迫使他看着李莽。脸上微微疼痛,耳边是没半点温度的声音,彻骨的寒意如同冷刀一般扎进心底,让人陡然清醒过来,“我说,站起来”。

        阿牛找回些理智,突然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精致的短刀,耳边的声音又窜了进来,

        “杀了他”。

        阿牛不由自主的摇头,身子倒退一步,却不想又被人挡住了去路,耳畔声线引诱,正当午时,不知为何泛起一丝诡异,“你瞧,他根本奈何不了你,他现在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柴房中李莽的叫骂丝毫没有停歇,可耳中回荡的却只有那一道清冷的女声,“他说了什么又何妨,如今拿着刀的人是谁,你看清楚”。

        阿牛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去,手上的短刀昼然一闪,忽然炽热的烫手。似乎突然被人注入了一丝力气,他踉踉跄跄的往前一步,

        “不是要报仇吗?”,

        “他的命,是你的”。

        她话语清润,撩拨着勇气悄无声息滋长茁壮,脑海中的愤恨叫嚣不止,阿牛大喊一声,照着还在破口大骂的李莽狠狠刺下一刀,噗的一声,利刃深深没入血肉,滚烫的血一下子溅到脸上,耳旁的破口大骂终于止住声息,转为歇斯底里的哀嚎。

        那样热的鲜血,微微洗刷掉身上的寒意,他眼底莫名照进一丝光,像是失明已久的盲人突然找回光明,他贪婪的寻着光亮,一步一步踏近,手上不自觉的又刺下一刀,两刀,三刀。

        回过神来时,脸上的血与泪凌乱的凝成一片,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地上的人面目狰狞,已经不再挣扎,一如那个阴霾的雨天,他狞笑着一刀一刀结果了自己的家人。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那些深夜,终于也迎来了终结。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手上的刀光凛凛,滚烫的刀柄,让没了温度的人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在手中,一点也不愿松开。

        耳边的声音忽然收敛了诡异,变得柔和如暖风,抚平了难言的乱,让人不由自主安下心来。

        “阿牛,全都结束了。”

        “去沐浴,去洗掉身上的血”,

        “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吧”。

        阿牛抬头去看萧秋,眼中不住的涌出热泪来,一滴接着一滴,如同断了线的珠,他抬头看门外那一方小小的蓝天,脸上带上餍足的笑,他轻声道:

        “这样偌大的人世间,哪里还有我的归处”,

        “姐姐,多谢”。

        “多谢”。

        接着刀背一转,迅速的往自己脖颈处划去。

        刀锋一止,温热的血滴滴答答坠到手上,脖间却没有半点疼痛。

        他有些不解的垂眼,却只看到一双纤细的手握住短刀,血花氤氲,烙下深深的一道伤口,面前的一张脸秀美绝俗,少女眉毛轻轻蹙着,眼底没有半点温度,“我的刀,只能杀该杀的人”。

        阿牛瞪大了眼睛,立刻扔了刀,有些手足无措的握住萧秋的手,却是一时无言。

        他失声喊道:“姐姐···,你!你这是做什么?!”。

        萧秋看着他,少女身后光芒刺眼,脸上的表情也让人有些看不清,“我想救一条命,不想救一个死人”。

        面前的小小身影,一点点的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叠。

        他像曾经的自己,却又比自己幸运的多。

        这样好的年纪,这样清澈的少年,不该腐朽进泥中。

        对面的男孩垂着眼睛没有言语,萧秋站起身,“既是没了归处,你便留在我身边吧”。

        “从今往后,没有阿牛,你叫萧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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