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追踪

夜半，沈佑安睁开眼睛。

        他将横在腰间的手臂移开，轻手轻脚爬起来，屏住呼吸戒备地看着床上的“沈愿”。

        还好，没醒。

        沈佑安偷偷松口气，做贼一样拿出衣服，悄摸悄声往自己身上穿。

        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如同炸雷般响亮，沈佑安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一僵，又往“沈愿”那里看了看。

        “沈愿”一动不动，呼吸沉静。

        呼——

        沈佑安捏了个决，在身周布上静音屏障，继续穿衣服。

        也不知道死小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整个人都说不上来的怪，搞得他也疑神疑鬼的。

        穿好衣服，沈佑安缓缓伸腿，一步一步试探着迈向门口，等他把手搭在门把上时，另一只热烘烘的大手也搭在门把上，刚好盖住他的手背。

        “哥哥，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些鬼魅之感。

        沈佑安梗着脖子，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艰难回头，看到身后“沈愿”那张在黑暗里显出几分阴森可怖的笑脸。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没什么，”沈佑安缩了缩莫名有点发凉的脖颈，声音不自觉变得细细小小的：“之前听说小镇夜里有妖兽吃人，我想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哥哥是要出去见什么人呢。”

        “沈愿”收紧搭在沈佑安手上的手，牵着它离开门把手，“既然是去办正事，怎么如此偷偷摸摸好似见不得人？”

        我那是见不得人吗？我那是见不得你！

        沈佑安在心里大声咆哮，但现实中却只是抽了抽被抓住的手，低声说：“没有见不得人……”

        可恶，这种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就是有种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死小孩究竟怎么了，怎么搞得好像妻子抓丈夫偷情似的。

        沈佑安摇摇头，甩掉那点诡异联想。

        “既然哥哥不想让我跟着，那我也不招哥哥厌烦，但哥哥之前答应了跟我一起睡觉……”

        “沈愿”无视沈佑安的挣扎，将沈佑安的手拉到嘴边，张口轻咬了一下手指关节，又垂着眼，乖顺又委屈地用脸蹭了蹭。

        “哥哥，你食言了。”

        沈佑安觉得一股电流从后腰窜上来，激得他差点忍不住跳起来，又被“沈愿”说动，感觉此事的确是自己不好。

        唉，小孩也太黏哥哥了。

        许久不见，好不容易能亲近亲近，他却要半夜偷跑，难免给人一种他们兄弟生分了的错觉。

        沈佑安想了想，答应小孩等有时间了，他们俩再好好睡一觉。

        “沈愿”磨蹭黏糊半晌，好像对这种程度的打发并不满意。

        但他又实在想不出其他想做的事，只能不情不愿放开沈佑安。

        “那哥哥快点解决，早点回家睡觉。”

        “好好，我快去快回，你且安心等着。”

        沈佑安等“沈愿”一松开手，就脚底抹油一般溜出房门，直到回身关上门，将“沈愿”黑沉沉的眸子完全阻隔开，才放松了全身肌肉。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沈佑安疑惑地施了个清身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出汗。

        不过他能确定肯定跟沈愿刚才奇奇怪怪的行为和话语有关。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挑个时间打他一顿就好了。

        沈佑安愉快地做下决定，脚步轻快地往大殿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过度兴奋，走路时都忍不住想跳起来。

        就好像是在庆祝什么一样。

        沈佑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庆祝什么？庆祝他从怨妇沈愿手下逃过一劫？还是庆祝他可以去小镇里“偷见外人”，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沈佑安摇摇头。

        “何事这么开心？”

        不知不觉，沈佑安已经走出大殿了。

        耀光尊者等在空地上。

        沈佑安收敛一下情绪，随便行了个礼，对耀光尊者说他要出去。

        耀光尊者看他一眼，问他：“这点小事也要找本尊，沈愿不放你出去吗？”

        沈佑安心道，我现在哪敢跟沈愿多说话啊。

        而且……他的确是忘了沈愿也能送他出去了。

        “这些年一直是前辈帮忙，我一时没转过弯来。”

        沈佑安又想行礼赔罪，被耀光尊者用灵力扶着身体制止了。

        “行了，别跟本尊玩这些虚头巴脑的，看着就心烦。”

        耀光尊者挥手将沈佑安送出洞府。

        “以后别行礼了，你这些年的礼是越来越敷衍了，不如不看。”

        沈佑安听着耳边的指责，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捡起床上的戒指戴到手上。

        他也发现自己行礼越来越随意糊弄了，不过以前耀光尊者从来没说过，他还以为没被发现呢。

        不过耀光尊者都说不用行礼了，他以后就不行了。

        他是发现了，比起行礼求饶，还是撒娇对耀光尊者更管用。

        行礼弯腰弯到腰腿酸痛耀光尊者都不一定会松口，但揪着袖子摇一摇晃一晃软着声调叫几声前辈，耀光尊者就什么都依他啦！

        活了两百来年的沈佑安一点都不觉得撒娇这种行为丢脸。

        他跟耀光尊者什么关系啊，撒个娇怎么了。

        何况前辈就喜欢撒娇的。

        沈佑安拿着折扇挡了挡脸，盖住绯红的脸颊。

        ——————

        因为妖兽吃人的传闻，夜晚的小镇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沈佑安握着自己的本命灵扇——龙凤扇，展开神识，快速穿行在大街小巷。

        “东北方向。”

        耀光尊者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沈佑安脚下微动，运起灵力跳上半空，踩上飞剑，向东北方向飞去。

        片刻，沈佑安的神识捕捉到一股令他不适的气息。

        沈佑安加快速度，很快来到一间房舍前。

        从外看去，房屋大门被暴力破开，木门被炸成碎块。

        将灵力运入双眼，可以看到炸开的碎块上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空气里也有着一些还未散去的稀薄黑气。

        不止这间屋子，周围四五家都是如此，门户大开，屋内空无一人。

        沈佑安循着黑气的痕迹追去，在小镇边缘追上了一群冒着黑气的黑衣人。

        沈佑安展开龙凤扇，运起灵气向前一挥，筑基期的灵力扩散，打落前面那一堆人。

        这些人的修为都在练气期，最低的练气七层，最高的练气十二层。

        “小心，魔修手段诡谲，不要被阴。”

        “是，前辈。”

        沈佑安与魔修保持距离，向扇中注入灵力，对着地面狠狠一挥，无数花瓣从扇面脱离，飞入魔修中间。

        这一击沈佑安没有留手，属于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不是炼气期魔修能抗衡的，当时五个魔修就死了四个，剩下一个仗着防御灵器保下一命的练气九层魔修。

        那魔修身受重伤，口吐鲜血，手上抓着胸口衣物，高声呼喊：“不要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沈佑安闻言暂时停手，问他：“你们抓的那些凡人都哪去了？”

        魔修顿了顿，说：“你先答应不杀我，我再告诉你那些凡人都去哪了。”

        沈佑安直接挥扇。

        “那你还是先去死吧。”

        沈佑安在空中站了会儿，确认下面魔修都死透了，才降落到地上。

        他将魔修腰间的储物袋拽下，破坏储物袋上的神识烙印，往里一看，脸色变得很不好。

        他又拽下另外几个魔修的储物袋打开，里面的东西大同小异。

        沈佑安从几个储物袋中翻出几面小旗，又掏出几具外表完好、还温热着的尸体。

        沈佑安数了一下，一共二十七具尸体，男女老幼都有，一看就是那几户人家全家人都遇害了。

        耀光尊者探查了一下旗帜，发现这些人的灵魂都被拘在旗里。

        沈佑安黑着脸，将旗上的阵法破坏，放那几道可怜人的灵魂回归天地。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沈佑安抿了抿唇，将这些尸体装进储物袋中，把他们带回到家里去。

        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哪家的，只能将人都摆进一个屋子里，然后御剑再度飞往镇外。

        “麻烦前辈多注意一下，尽量今晚找到那些魔修的老巢。”

        “嗯。”

        沈佑安沿着之前魔修的方向飞，半炷香左右的功夫就找到了地方。

        沈佑安听从耀光尊者的指挥，落到一颗大树上。

        耀光尊者说那些魔修老巢就在地下，但他神识探过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甚至空气里都没有那些令人不适的黑气。

        “是遮掩气息的阵法，普通金丹期都不一定能看穿。”

        想不到这些魔修还挺有钱，几个炼气期都能用上这么好的阵法。

        贫穷的沈佑安不忿了一秒，对准耀光尊者所说的阵眼一通狂轰乱炸。

        阵法失效，这片土地的真貌显现出来。

        土地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草木枯萎败落，周围只有沈佑安所在的这颗大树还挺立在地上，但却也早已死去。

        一个炼气期魔修出现，沈佑安一波“化蝶”，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耀光尊者的神魂和灵力无声无息地包裹上沈佑安，让他舒服了不少。

        沈佑安捏着扇子，做好心理准备，顺着地面留出的入口下到地底。

        下面是一个宽阔的地洞，被修得很整齐，地面刻着阵法，地洞墙上和天花板上悬挂着很多尸体。

        尸体有的已经干巴巴的，像是放了很多年的干尸，有的还很新鲜，看起来就是这两天刚死的。

        地面阵法上插着几面大旗，旗下钉着一团团纠结翻滚着、凄厉嘶吼着的灵魂。

        整个场景用人间炼狱来形容都不为过。

        沈佑安惨白着脸，嘴唇颤动，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别怕。”

        令人安心的声音响在耳畔，眼睛被什么凉凉的东西覆盖，沈佑安的视线陷入黑暗。

        “别怕。”

        沈佑安踉跄了一下，觉得头晕目眩，干脆屈膝坐在地上。

        “这可真是……”沈佑安想笑一下，但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哭，“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耀光尊者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干巴巴重复“别怕”，之后又憋出一句“有我在”。

        沈佑安上身向后靠，整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苦笑道：“是啊，真是多亏了有前辈在，不然我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沈佑安又想起什么，“阿愿他看到了吗？他有没有被吓到？”

        “他啊……”耀光尊者停顿几秒，“你走之后我就让他去修炼了。”

        “这样啊，”沈佑安松口气，又有点失落。

        “阿愿没被吓到就好……但他可能根本不会被吓到。”沈佑安鼓了鼓脸，“只有我会害怕。”

        耀光尊者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沈愿那小子还醒着，这时候应该出现在小家伙身边，抱着小家伙说“哥哥不怕，阿愿保护哥哥”之类的肉麻话吧。

        但那小子现在还在闭关，看情况不结完丹不会醒来。

        耀光尊者很想安慰小家伙，但他没法离开戒指，平时分出一点力量和神魂探到外面就很费力了，根本没法在戒指外直接凝一具不被发现破绽的身体。

        而且……就算能化出身体又怎样。

        也是用沈愿的身份。

        耀光尊者有些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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