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醉酒

怔怔地盯着床顶的花纹好一会儿，她才醒过神来。

        她从床上起身，掀开床帘，在外面守着的寥汀鹤渚听到动静，轻声走进来。

        “殿下。”

        “我幼时的那些玩具，都放在哪里？”

        “那些玩具一直收在库房里。”

        待两人给她洗漱好，换了宫裙，她直奔库房而去，两个丫鬟跟在她身后喊。

        “殿下先用早膳吧？不然待会胃又要不舒服了！”

        “殿下！”

        她没理会两人，吩咐看守库房的守卫打开库房，待门一开，便提着裙子奔了进去。

        库房里的东西平常都有人会整理归类，再仔细地记档。所以很容易的，宋幼安找到了那块小巧的青色玉佩。

        和梦中的那块，一模一样。

        所以那不是梦，是她的记忆。

        梦中的那个老爷爷，应该就是阿爹的老师，永安公。

        她居然抢了帝师的玉佩，而且还不珍惜！

        宋幼安懊恼地拍了下后脑勺，看着玉佩上泛旧的红绳，抿着唇开始思索起来。

        “寥汀，这种系在玉佩上的红绳，你可会编？”

        寥汀看着她递过来的玉佩，上面的红绳已经泛旧，她明白过来，“殿下，更精致点的我也会。”

        她摇头，“不必，就编和这个一样的，尽快编好给我。”

        寥汀接过玉佩，回了声是。

        解决了这件事，宋幼安才心安了一些。她摸了摸肚子，笑道：“走吧，去用早膳。”

        帝师永安公，在乞巧节雾朦的晨光里，终于是迈进了盛京。

        早就等候多时的府中众人，躬身将他迎入府中，有章有序地开始为他接风洗尘。裔下子孙，掌馈嗣媳，也都忙不迭地地换上正装，拜见问安，于是此间便热闹了起来。

        约莫申时，宫中布下旨意，召永安公及膝下长子一家，入宫共度佳节。

        一行人入了宫后，女眷由宫人引至德妃殿中，永安公则是长子叶萧和长孙叶元让陪着，被池放领着进了崇仁殿。

        待见过大礼后，懿德帝关怀着询问了永安公这一路的情况以及身体状况，顺便同他夸了夸世子父子二人在朝的能力，紧接着就聊到了目前的朝局及国势。而这样的重大话题，俨然不是一时三刻便能论清。

        于是这一下子下来，外面霞光已晕红了天际，大殿前的日晷上，晷针的影子正指向了酉时三刻。

        池放得到承光殿那边已经请完脉，正在太子宫中用晚膳的消息后，才悄悄地踱到懿德帝身旁，禀报了这一情况。

        懿德帝这才发觉时间不早了，揉了揉眉心，邀了三人一同去德妃殿中用晚膳。

        德妃殿中，众人早就在等这一行四人入宴。

        等懿德帝率人过来后，众人先是行了礼，然后由德妃扶着懿德帝坐上了主位，宋阙扶着永安公跟着坐在懿德帝右手边，而世子叶萧领着叶元让坐在了德妃这一边。

        余下女眷则由德妃宫中丫鬟服侍着另起一桌。

        因着今日是乞巧节，宫内宫外都十分热闹。在节日气氛烘托下，宴中诸人开怀畅饮，尤其懿德帝声明了是家宴，于是诸人言谈间倒也不那么拘谨小心了。

        叶元让往日不常饮酒，却碍着当下特殊情况，被劝着也饮了不少，一双星眸不知不觉间酝了一层迷离的光，眼尾泛红。

        他晃了晃脑袋，觉着有些晕，便知会了德妃一声，由下人陪着先下了席，出去散散酒气。

        此刻快到戌时，天色暗了个彻底。

        他出了殿，掌心揉揉额头，目光落在前方，踏入一条小径。下人跟在他身后提着灯笼，小心地随侍。

        从小径走出来，便到了一处空旷的园景，园中有亭。

        他径直走到亭中，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单手支颐，目光显得有些呆。

        “公子，可要奴才给您去端醒酒汤来？”

        约莫是看他有些醉酒，跟着的下人担忧地问。

        他轻轻地点头，于是下人将灯笼搁在桌上，小跑着去给他端醒酒汤。

        一阵阵风吹过来，带了淡淡的香气和凉意，舒心不已。他顺势闭上双眼，遮住迷离眼神，脑子半醒半懵。

        “……叶大人？”

        宋幼安在太子宫中用完晚膳后，预备去浮云阁赏烟花，没想到会在途中遇到叶元让。

        叶元让睁开眼睛，仍旧一层迷离覆着，看向出声之人，惊讶张口。

        “三公主。”

        他撑着桌子起身，拱手端正地向她行礼。

        “参见纯安殿下。”

        她朝他颔首，见他面色微醺，眼尾泛红，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落在额前，显得有些惺忪可怜。

        他直直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被雾隔着，透了些迷离颓意，极是动人。那一刻，她仿佛受美色所惑，不自觉就张口。

        “叶大人怎么了？”

        叶元让狠狠眨了眨眼，手握成拳敲了敲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微臣应该是饮得有些多了。”

        原来是醉酒了，怪不得这副样子。

        宋幼安抿嘴，想起自己要去看烟火，不由有些犹豫。

        既觉得遇着了，放他一个醉酒的人在这吹冷风有些不当，但又觉得彼此并未很熟稔。想了想还是对上他的眼睛，“今日乞巧节，戌时会有漫城烟火，叶大人可要去观？正好走走清醒一下。”

        话才落下，叶元让就下意识应了声好，先于过了脑子的婉拒道出，这婉拒声便不好再开口。

        他无奈地扶额，心叹纵然清醒，但理智还是慢于意识，这样太失控了。于是又告诫自己下次不可再纵饮酒。

        便只好跟在宋幼安身侧，往浮云阁漫步过去。

        浮云阁乃整个皇宫最高的一处阁楼，也是盛京之最。

        宋幼安五岁那年生辰，已经坐享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但揽月摘星还未有过。于是懿德帝从自己私库出资，命工部起图，绞尽脑汁，修修改改，耗时两年，才建成了这么一座盛京最高的阁楼，坐落在皇宫东北角，取名浮云阁。

        浮云浮云，浮之云上，尽览苍穹。

        “叶大人今夜有眼福了。”

        宋幼安递上腰牌，侧头看一旁的叶元让，调侃道。

        守在浮云阁的宫卫接过腰牌，验过之后，恭敬地领着他们进了阁内的云梯。

        待云梯门关上，云梯开始上升。

        叶元让惊奇地环顾这云梯，连连赞叹，“听闻当年浮云阁构图便耗时半年，如今只看这云梯，便能知晓工部建造工艺之精湛夺彩。”

        又低眸看向宋幼安，少年求知欲满满，“这云梯可是用了铁轮吊链？”

        没想到他能看出来，宋幼安颇为惊讶，惊讶之后便是钦佩，“看来叶大人涉猎颇为广泛呀！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他谦虚地微微笑，如少年般腼腆，“微臣只是偶尔会看些这类的书籍。”

        宋幼安观他模样，暗啧一声，点点头表示认同，“我与大人初次相见，便是在书楼。”

        说着，云梯到了最上面一层。

        两人出了云梯，来到横栏边。这一侧正对长宁街，正街往左，尽头便是正出宫门的隆兴街。

        此刻街上大红灯笼林立，亮澄澄的颇为耀眼。街道两侧井然排列着店铺，铺前傍街摆满了摊位，街上人声鼎沸。

        因着乞巧节，前些日子才游过的玉带河，也是游船遍布，船上挂着橙红橙红的灯笼，随着船行摇动。

        河岸两侧，一对一对并行的男女，穿着精致衣裙，互携立于柳树下，将买来的特色河灯放入河中，闭眼许下心愿，然后看着河灯远去，汇入星星点点的河灯大队，再一同观这乞巧节盛景。

        “你瞧！”

        宋幼安指着远处的玉带河，面露兴奋，“前些日子我才游了玉带河，一到夜下，一排一排的灯笼和街摊，河上街上人潮不歇，迎着秋风，实在是必行之美景！”

        叶元让低头，便是她望着玉带河，小女儿般娇憨的模样。他不禁一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露惊叹。

        “没想到从浮云阁望玉带河，能尽览一整个玉带河盛景。”

        入目之处，盛京一片繁华。而那一条浮动的船只光影，绕着点点斑斓的星光，晚风一吹，玉带摇曳。

        “如公主所说，微臣今夜大饱眼福了。只这玉带河之景，便终生难忘！”

        “还有更难忘的！”

        她侧头神秘地笑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接过鹤渚递过来的信烟，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摇晃，颇为灵动。

        “戌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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