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3

秦启从宸星学会的地下回到行人增多的沙井巷中，感觉像从一个异时空回到现实世界。这次他依然是步行回家，对街头巷尾的人声和各种其他的杂音充耳不闻，专心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

        路过一家看上去装潢很特别的小餐馆时，他停下脚步，决定把刚退回的解梦咨询费用于填饱肚子。食物的香味像无形的钩子从小餐馆敞开的大门溢出，将过往的路人一个个往内牵引。

        秦启找了能够看见门口的角落位置坐下，拿过菜单点餐。

        将服务员打发走以后，他端着赠送的果汁，继续略微出神地思考关于今早发生的所有事。关于古桥下异常的尸体，关于宸星学会地下的空间，关于周景给他解的梦，还有那个叫小辉的少年……从意外听到的碎片信息分析，宸星学会跟巡城队有着某种程度的合作关系。那是否表示，今早那种异常的死亡已发生了不止一次？小辉出现时用的词是“又”，这个“又”所指的时段，是最近一段时间内，还是指更长远的一个时期？

        放下水杯，秦启将自己修长白净的两手向上摊开。

        在昨晚的噩梦里，他双手散发出的白光可以逼退那些杀意深重的奇怪影子，就像今天的小辉可以撕开空气出现一样。那么，那名叫周景的老人是否也有某种奇异的能力，那个全名安洁莉娜的女孩呢？

        “讯息不够……”秦启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语。想要获得更多情报的话，必须他也有东西可以于宸星学会交换，但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除了各式各样的噩梦。

        他所点的菜很快上来了，服务员似乎觉得秦启望着两手发呆的模样有些奇怪，摆好餐盘后忍不住又看了他两眼。秦启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露出友善的笑容问：“店里有报纸吗？不一定要今天的，最近半个月的都可以。”

        “有的，请稍等。”原来是无聊，服务员自认得到了答案，安心地去给秦启找报纸，并且给他带回来不止一份。

        秦启向服务员道谢，并把扣除餐费后剩余的零钱作为小费送出。

        这下，双方都很满意，他也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边用餐，边做自己的事。

        社会新闻版块并没有任何异常。但这并不奇怪，如果都是今早那种谢绝大伙旁观的古怪情况的话，报社很有可能会在市政厅和巡城队的示意下压下消息。

        秦启想着，把报纸翻到讣告栏。

        溪城人口不算很多，正常情况下，每周新增的逝者不会超过十人。而且现在气候宜人，老人们也没那么容易生病，所以平均到每一天，两则以内讣告才是可以接受的。今早报纸的讣告栏是一片空白，早上的那名死者应该会上明天或后天的报纸。往前一天，3月22日，有一位病故的77岁死者。再往前……秦启翻报纸的动作停住。

        3月5日，这天有四则讣告。当然，既然是“平均”，那就有死者多的日子，也有死者少的日子。但3月5日这天特殊在，四则讣告的内容显示，有三人死于“意外事件”，仅一人病故。而且，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3月5日也是他第一次在噩梦中“死亡”的日子。

        在心底重复一遍这个日子，秦启加快速度解决完午餐，离开餐馆。

        途经邮局时，他进去停留了片刻，而后拿着新买的信封跟当天的报纸出来，这次直接回家，没有再到别的地方。

        接下来的整个白天都很平静。

        黄昏时，秦启出门寄下午写好的求职信。他大学时选了相当冷门的一个专业，以至于现在连个秘书的职务都很难求得。幸而他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笔小小的积蓄和一套房子，所以他能够顺利结束课程，现在也不必担心一两年没有进账就流落街头。

        但如果这一批求职依然没有好的结果，他就要考虑把起居室腾空用于出租了。

        规划着自己的未来，秦启打开房间里的吊灯，安静等待在他的预想中应会到来的访客。

        许久之后，夜晚再度降临。

        秦启看了一下壁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他等待的人没有出现。他垂眸片刻，如以往的每一天那般，沐浴以后抖开被子，熄灯。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唯有钟摆规律的细微声响。

        ·

        凌晨一点。

        漆黑房间一角的空气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扭曲，从没掩好的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突兀地出现在秦启卧室内的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矮个子出现后立刻席地而坐，似乎很疲惫。高个子则如猫一般，半点声响都没发出地走到秦启床前，弯下腰。

        嚓。

        轻轻的一声摩擦声，硫磺的味道在空气中漫开，微弱的一星火苗凑近烛台，点亮了上面的蜡烛。

        两名不速之客惊愕地回头看向吹灭火柴，手持烛台站在屋角的秦启，高个子手中摇摆着的水晶吊坠甚至忘了收回。

        “你们比我想的有耐心。”秦启镇定地说，握着烛台把的湿润手心微微松弛。

        小辉从地上弹起，震惊地问：“你知道我们要来？！”

        秦启闻言一笑：“当然。有哪个组织会天真到相信一纸契约可以约束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又有哪个人会天真到相信目睹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后，签一份协议就可保平安呢？”

        小辉哑口无言。

        周老处理意外泄密事件的态度，从头到尾都让秦启觉得可疑。如果他签了保密协议以后真的对外透露了宸星学会的地下藏着几个异能者的事，对方是要拿着协议去法庭上控告他要求赔偿吗？那岂不是等于把本来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自己公布出去了？而且在他提出交换条件之后，周老连考虑的时间都不需要就一口答应，这更加证明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守约，只是佯作同意稳住他而已。

        因此，为防一走出宸星的地盘就遇袭，白天的时候秦启总是挑人多热闹的地方走。

        “我比较奇怪的是……”秦启目光越过小辉，看向他床边站着的那个生面孔。对方显然有西方人的血统，褐发白皮，两眼碧绿，长得很斯文，此时潜入被发现也是一副情绪稳定的模样。“我留在保密协议上的名字和地址都是假的，而且我很确定中午一路上没有人跟踪我，所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是那位周老的异能吗？”

        问题出口的瞬间秦启就进入戒备状态，同时听到小辉低喝了一声“动手”！

        本来站在床畔的碧眼男人身形一晃，出现在秦启面前，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秦启的脑中一阵眩晕，霎那间似乎看见眼前爆开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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