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活在这个世上,何时与你有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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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a!”
后背上雪白的肌肤和皮鞭接触之下甩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又一鞭子落下。
皮肉绽开的剧烈痛楚让星君整个人颤了颤,瀑汗爆流,落在他的长睫上,染的他的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朦胧之中只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举着鞭子,再一次高高的扬起。
又是一道皮鞭和肌肤相撞的声音,模糊中星君听到一个老妇尖叫着朝自己冲过来的声音。
“老爷!别打了别再打了!再打大少爷就要被打死了!”
星君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背上传来衣物摩挲的触感,侧头看到老妇人护在自己身上,似乎是怕压到他背上的血口子,老妇整个人虚虚的护着他,中间隔着半个拳头的空隙。
老妇就这么护着他,将背露给拿鞭子的人,扭着头跟拿鞭子的人对峙。
“老爷,夫人就留了这么一个念想在世上,老爷这是要将夫人所有存留世上的东西全都毁去才肯罢休吗?!”
“大少爷他确实知道自己错了,只是没有亲口跟老爷道歉,他才十八岁正是心高气傲的年岁,老爷敢说自己年轻时候犯了错,也能随意跟人低头吗?!”
“苏姨!你让开!我今日不打死这个混账我就不姓程!”
“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带着他弟弟去舞厅鬼混,凌晨一点了还不回家!我看这个上海滩怕是容不下他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话语中的愤怒如一条火舌,灼的星君的心直痛。
太像了,这里跟自己身为陈星君的那一世太像了,就连父亲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这痛像是万箭穿心、毒蚁啃噬,背上的痛楚在汗水的浸湿下愈发的痛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像是千斤坠一样朝下压,最后一丝光被遮住的时候,再也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这中年男人还要再打,那苏姨也是个硬气的人,指节转过身正面对着那中年人,脖子一横,“你要打就打吧,最好把我这个老太婆一并打死好了!”
那中年男人一双鹰目瞪着挡住那混账的苏姨,拿着鞭子的手朝上举起来,苏姨眼睛一闭,等着鞭子落下来。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猛的将鞭子甩在地上,和地板接触的瞬间溅起一片火星子。
苏姨见鞭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松了一口气,中年男人这一鞭子下去气的更狠了,“苏姨,我念你服侍了我程家这么二十多年,不然今日你也要和这个混账一起挨打!”
放完狠话男人收了鞭子,阴沉着脸上楼去了。
苏姨这才慌忙去看她家少爷,见人昏死了过去,抱着他哭了半天,收了泪费了很大劲才将人抱到他的卧室里去,将人抱上床,趴着让他睡下,又去找了药来给他擦伤口。
—
星君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也不知窗外是何光景,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两天。
这一世他叫程星君,那个中年男人是程星君的父亲,和他上辈子的父亲简直如法炮制,让星君总以为自己在梦中。
这几天他总在做梦,梦到前世的爸爸疯狂的打他,而妈妈为了他也挨了很多打。
每一次他都挣扎着去阻止那个恶魔,每一次自己都像是被捆住了手脚,任由他怒红了眼,嘶吼到嗓子沙哑,都没办法挣脱。
直到妈妈睁着眼睛倒在他身前,他才能从梦魇中惊醒,满身是汗,连被褥都淋湿了。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星君,大喘着粗气,眼里还燃着怒火,手里抓着被子,指节惨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直到情绪慢慢平息,屋内的陈设才撞进他的眸中。
雕花大床四周围着帘幔,红木家具刻着繁琐又漂亮的花饰,每一朵都透着雍容华贵,中西式结合的装饰风格给整间房屋蒙上一层年代感。
地上一抹腥白刺的他眼睛痛,定睛看了看,星君蓦然叹了口气。
被子又被他扯烂了。
苏姨都给他换了两床被子了,今日又扯烂了。
星君正自嘲着,忽然抬起眸子来,看到墙上的挂钟,意识到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候,苏姨已经端着早点慈祥笑着叫他吃饭了,而现在都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苏姨没有来。
那一家人更是不可能理他的死活的,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他早点死了。
程星君的父亲,程司钦,是上海滩最有名气的那一批,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程家,谁人不知程司钦。
但谁也都知道程司钦的为人,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天生一双鹰目,哪怕他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也都知道他的那笔风流债。原配唐婉玲是唐家的小姐,两家结亲更是让程家的地位水涨船高一飞升天,结婚次年唐婉玲就生下个男孩儿,但随着革·命和战·事的吃紧,唐家逐渐没落了。
一开始程司钦只说唐婉玲病了,在家修养,只是在外面和王落儿厮混,到后来直接将人接到了家里,成了程家的二奶奶。
而程昱霖,正是王二奶奶生的儿子,只比程星君小两岁。
也是抢了程星君主角气运的人。
想到一种可能,星君披着个外衫就朝外冲去。
入眼是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用餐,有说有笑的,见到这边有动静,三人不约而同的朝这边看过来,脸上还挂着笑,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年时,笑意或僵住或直接落下换成一幅冷脸。
门口站立的少年脊背挺直,他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中仿佛藏着星辰,眼尾勾勒的风情却被单眼皮的薄凉压下,长长的睫毛根根挺直,将眸底的波光尽数掩住,只留下凌厉。
五官更是像极了他母亲,线条分明又十分精致,漂亮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往常的他虽然也很冷傲,但因为少些了气势,大多数时候更像是没有利爪的小兽,尽是虚张声势的嘶鸣。
此时立在门前的他,仿佛曾经的小兽挣扎着撕扯着长成了一头壮年凶兽,看一眼都凛冽的让人心颤。
星君不理会他们,环视了一圈客厅,眉头越皱越深。
苏姨不在。
他收回视线,瞪向盯着自己的三人,声音沙哑,但语气却像刚从冰窖里过了一遍:“苏姨呢?程司钦,你把苏姨怎么了!”
程司钦放下刀叉,深深看了他一眼,他身上气势的改变,似乎是引发了程司钦的兴趣,饶有趣味的想激怒他:“要不是她护你,你早就被我打死了,我满腹无处发泄的气去找谁,你觉得呢?”
果然,直挺挺立在原地的少年像是被点着的火药桶,脸色难看,抬步朝餐桌这边而来。
他纤细的胳膊压在餐桌上,俯视着长桌对面的程司钦,眼底火苗团簇:“我问你,苏姨人呢!”
程司钦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旁的手帕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若不知他脾性的人,定要觉得他是个举手投足间都是绅士的人,可惜,这样一个人骨子里是个恶徒。
程司钦放下手帕,再次抬脸看向程星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苏姨到底是个外人,你跟你父亲叫嚣就为了这么个外人?别忘了我是你爹!你的死活还捏在我手里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要别人?”
星君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高档红酒瓶上,嘴角扯了抹笑,电光火石间,酒瓶在程昱霖脑袋上开了花,剩下半瓶酒泼在了没反应过来的王落儿脸上。
“啊啊啊——!”王落儿眼睛进了酒,辣的她捂着脸直尖叫。
星君扯着程昱霖的头发,半截酒瓶露着尖儿的那头顶在他的喉间,眼睛紧盯着程司钦,“最后一遍,苏姨人呢。”
看到夫人儿子痛苦的模样,程司钦心里一紧,身子本能的朝前凑了凑,生怕此时像疯子一样的程星君真会戳到霖儿的动脉,努力压着怒火说:“苏姨我打发走了,在这个家我看着碍眼,怎么,你要去找她?!”
星君冷哼一声,不作回应,扯着程昱霖的头发拖拽着朝门口去,地上的碎玻璃渣不少也陷进肉里,程昱霖疼的嗷嗷直叫:“爹!爹!救我!程星君你疯了不成,快放开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赶走的苏姨!!!”
听到霖儿的惨叫怒不可遏,程司钦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追过去,“疯子,疯子!快把你弟弟放下!”
“别过来,站在那里别动,不然……”
程司钦脚下的步子立刻定住,眼见着霖儿登着腿,被他拖到了大门口,程司钦察觉到程星君的意图,阴沉着脸低吼:“你要走就走!赶紧走!我念在你母亲的份上,饶你一命,往后你程星君,和我程司钦再无关系!”
仿佛手里的不是个人,而是个破布娃娃一般,星君随意的松开手,任由他跌落在地上撞出一声响。
程司钦刚刚的话他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淡淡的笑了下,拿出手帕不紧不慢的擦着手,摸了脏东西不擦掉会让他不适。
擦完手之后,将手帕丢在蜷缩在自己脚下痛苦呻·吟的人脸上,这才抬起头来,远远的望着立在高高的石阶之上的程司钦。
戚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像在讲事不关己的故事一般,“我活在这个世上,何时与你有关过。”
……
……
程司钦面无表情的望着逐渐缩小的身影,慢慢眯起眼睛,紧紧咬着的后槽牙发出的声音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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