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醉酒

青殊不敢相信:“真的只是让我带路？”

        大红色的彼岸花妖冶地盛开，空气中有一股子凝稠的、诡异的幽静。

        我不理他，自己沿着河边走。

        青殊在后面大喊:“云舒，这忘川水可不能碰啊。水下皆是亡魂，神仙进去了也要脱一层皮。”

        我未回头，向他摇了摇手。

        冥界恢复了宁静，幽绿艳红的光在很远的地方缥缈着，暗域弥漫的星星点点的鬼火，像人间的萤火虫。

        我随便掏出一坛酒，不知是我酿的还是渊行酿的。将流霜化成一块矮石，坐在河边，看着幽绿的河水涨涨退退，浸着彼岸花茎。

        无数的枯手在河中抓来抓去，若隐若现。

        我喝了一坛又一坛，长时间坐的屁股有些硌得慌，不再饮酒，也不管地上的空坛子，只觉得更难过了，将流霜变回□□，拖起来继续走。

        走了也没多久，眼前现出一座桥。

        我仔细辨识桥下的大石块:“奈，何，桥。”

        我到奈何桥了？

        奇形怪状的鬼魂排着队领鬼差手里的一碗水喝下去，我揪住一个排队的鬼，问他们在喝什么？

        鬼魂皆被我的流霜吓的四处逃窜，甚至有的惊慌之下跳进了忘川。

        被我抓住的小鬼没回答，直接吓晕过去。

        端碗的鬼差瑟瑟发抖之余唤来了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十分不客气，锁魂链舞的“哗哗”响:“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擅闯冥界！”

        我此刻微醺，眯了眯眼，看着这两只狂妄小鬼，一挥枪，不知把他们挥到了什么地方。

        我上了桥，嗅着异香，看见有一年轻美艳的大姐姐，粗布麻衣的站在那里，拎着勺子惊恐万分。

        锅里是浅青近无的汤水。

        六十七、

        “孟婆汤对不对？”

        我笑起来。

        我认得这个！

        孟婆雪白的俏脸因为紧张，泛起两朵红晕。柳眉倒竖，喝到:“哪里来的小丫头！”

        我不满，皱了皱鼻子:“我不是小丫头……我是嗯，魔神，魔界少主，你听过没有？”

        来了个煞星！

        孟婆头皮发麻。

        “你把鬼魂和黑白无常都赶走了，阎罗可是要来拿你的。”

        我摇摇头:“我不怕他！你这个，好喝吗？”

        孟婆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点，扯出一个笑:“这不是你能喝的东西。”

        “好吧，”我站直身子，耸耸肩，“那我走啦。你知道三生石在哪里吗？”

        原来是来找三生石的。

        孟婆松了一口气。

        不是来嚯嚯她的汤的就行。

        她指指桥下:“下了桥走不远就是。”

        我谢过她，拖着流霜下了桥，走了不久，确实见一块光滑的大石在那里。比我还高一些，红字刻着“三生石”三个字。

        “也没什么出奇的……”

        我摸着石面，那上面写的名字并不算多，有几对传说中的名字我见过，都被后人编成各种话本了。

        我还惦记着孟婆锅里那颜□□人的汤水，又回了桥上。

        孟婆刚舒一口气，一见这魔神回来了，顿时觉得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递给孟婆一壶酒。

        她婉拒:“上班时间不准喝酒。”

        还挺有原则。

        我打开酒封再次递给她。

        孟婆吸了一口气，馥郁的酒香沁人心脾。快速双手接过来:“……偶尔一次倒也无妨。”

        我又摸出几坛坐在她旁边的桥沿上，与她一起“咕咚咕咚”喝着。

        孟婆赞叹不已:“这是魔界的酒吗？”

        “不是魔界的酒，是天界的酒。”

        “你把酒神的酒窖搬空了？”

        “酒神是谁？”

        “……”

        “这是一个……嗯……一个神仙教我酿的。”

        我指着锅:“姐姐，孟婆汤好喝吗？”

        “不好喝！”

        “听说喝了就能忘记前尘往事，对神仙妖魔都有用吗？”

        孟婆叹气:“没有用，这可不是忘情水。”

        她摸摸我的头发:“小姑娘，为了男人如此可不值当的。”

        酒入愁肠，她如此一说，我又忍不住流泪:“我知道。但是那个汤看起来好好看，好像挺好喝的。我想尝尝。”

        “真的不好喝……那你尝尝吧。”

        六十八、

        我盛了一碗孟婆汤，入口，咂巴咂巴。

        不如酒好喝，但也不难喝，反倒添了点情绪。

        我又喝了一碗，前事浮上心头，引得心中更难过了。

        喝了第三碗，心中憋屈之感更甚。

        孟婆一壶酒没喝完，忙拿着酒壶护着锅，起身赶我:“不是说好只喝一碗的吗！”

        我指着她身后:“啊，阎罗王。”

        孟婆头也不回，一语道破:“阎罗不会往忘川上飞。”

        我靠近她:“为什么？”

        孟婆还未回答，一声尖叫冲天而起。

        “嗷……！”

        我吓了一跳，发出声音的是孟婆护着的那口锅。

        锅居然是活的！

        锅上冒出两个大眼睛，我也由方才悄悄钻穿的孔里取完了锅里的孟婆汤。

        “锅锅！！”

        孟婆简直要昏过去，咬牙切齿:“臭丫头！”

        我愣愣的，酒劲上来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不做二不休，将取到盅里的孟婆汤咕嘟咕嘟飞快地喝了个精光。

        “啊！气死我了！”孟婆不顾美人形象，抄起勺子就要打我。

        她没打着，我忙抱头逃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发的感觉天地晃悠悠的，沿着三生石一路逃窜，一脚踩空，到了一个周围都是岩浆的红彤彤的地方，炽热无比，谩骂喧天。

        这地方吵的我头疼。

        我望了望，看见各种大鬼用刑具折磨着各式各样的灵魂，心知大概一脚踩进了地狱。

        我晕晕乎乎地抓住一个鬼差，问他如何出去，他却凶神恶煞地要抓我去推磨。

        我望过去，那推的磨磨的不是别的，是灵魂。

        这声音叫的我头疼欲裂。

        我挥起枪正要动手，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骤然响起。

        “魔界少主，烦请来阎罗殿一叙。”

        “什么殿？怎么出去啊？”

        我话音刚落，面前一道泛着流光仅可一人通过的漆黑圆门出现在身前三尺处。

        我打量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后来发生了何事我全然不记得，再醒来的时候，我竟身在西海龙宫，一睁眼便看见敖珊疏离地坐在不远处。

        六十九、

        “阿珊？你怎么在这？不对，我怎么在你这？”我有点头晕，懵懵地坐起来，揉揉脑袋。

        敖珊不理我，一双眼睛盯的我心里忐忑。过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云舒，你可好样的，为了一个男人，跑到冥界闹腾不说，竟还敢上天去。”

        “什么？”我震撼无比。

        酒醒了，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敖珊冷笑:“喝断片了？”

        “我也不记得我喝了很多……”

        敖珊拍拍手:“孟婆汤加酒，一杯上头。听说您喝了小半锅。酒量是针不戳。”

        我爬过去，拉住她的手:“好珊珊，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只记得我见到了阎罗王。上天是怎么回事？”

        “你不仅和阎王打了一架，还将冥河搅了，在三生石上乱涂乱画抱着大哭大叫且不说，还将冥界的小鬼打散不少。上天……”

        敖珊扶了扶额头，头疼不已:“上天的事你自己想吧。”

        我使劲抓了抓头皮，把头发抓的乱糟糟的，努力回忆。

        记忆片段闪过。

        依稀记得我逃出了冥界一路冲上了天，直奔渊月宫，拎住正与谁下棋的渊行帝君的衣领。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渊行，我偏要叫它可能。”

        我僵住。

        七十、

        我上蹿下跳引了一堆天兵抓捕我，敖珊是趁乱将我捞回来的。

        我已无颜面对渊行，无颜面对外界。

        我很想溜回冥界看看到底如何了，但心知这一去，可能就是永远，暂且作罢。

        但我想他。

        思来想去我还是找了个借口——将我的白玉坠拓印下来，托人，不，仙，送到渊行处。

        这个仙当然就是被我拦路的青殊小仙君。

        我还没来得及想接下来怎样，就被父亲派去了逢魔原战场。

        到底我是魔界少主，必定不会让天将伤害我的魔界子民。

        这一站，我大挫天界，一枪钉穿天将肩头，迫得他们退避三舍，临阵换将。

        此番举动并未令父亲满意，他派鬼骁同父的兄弟——鬼梓小将军前来质问我为何对神将手下留情。

        鬼梓手执白折扇，含笑一下一下扇着。

        本就不热的天看着他的动作显得更冷了。

        倒是魔界不多的，看起来人模人样的魔。

        “魔君对少主可是极为不满。将我与兄长换一换，前来督军。”

        我被血腥气冲的心里本就烦躁，看着他更烦了，便不理会他，出了魔军大营。

        连飞数百里，我憋着怨气将流霜掏出来，一枪击了个地崩山摧。

        这闷气还未发完，我忽地感觉到一股阴冷地煞气先钻了过来。我打了个激灵，警醒地一瞬间，那阴冷感消失，料峭寒气吹过。

        这草木稀疏的黄土之地竟然大片大片地开出花来。

        越反常越让人心惊。

        我想跑，却发现自己如陷入泥潭一般迟缓。

        有一紫纱华服，戴冠配玦的男子，不急不缓，踏空而来，由远及近，步步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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