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面人（十五）

4月10日晚八点

        “药房买不到，又不是医生开给他的，那这瓶安眠药就只能是别人送给他的。看来只要能追踪到它到底从何而来就能找出凶手！”我凝视着手中的药瓶，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它，若有所思地说道：“上面的指纹提取后有什么发现吗？”

        “上面有三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是汪小敏的。”

        “如果药瓶是凶手送给他的，那凶手的指纹肯定就在剩下两个里面，另外一个估计是医院配药的药剂师。”

        “嗯，这是一种办法，”他微笑着，然而他的眼睛显得特别引人注目，我很少见过一双能够迅速地反映内心世界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机敏，智慧中又透出神秘，能够迅速地映射出每一点思想的变化。“但还有更精确、更直接的办法。”他洋洋得意地说。

        “唉，林大博士，”我亟不可待地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啊！”

        “你看，我们做检验的人也可以帮助你们分析案情，”他神秘兮兮地转头望向电脑屏幕，鼠标一点切换到一个查询菜单，却又停下来瞥了瞥我急切的神情，笃悠悠地说道：“尽管我只是作为第三方咨询为你们工作，但我希望能够得到你完全的信任。”

        “我当然信任你，百分之一千地信任你！”我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

        “那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不能回避我。我从小就是福尔摩斯迷，我的梦想就是，”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明亮的眼睛闪着光，似乎在思索，又像是在犹豫。

        “你不是让我对你完全信任，坦诚相待吗。我们既是室友，现在更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同事和朋友。你也应当百分之一千地信任我！”我微笑着用诚挚而直率目光注视着他，探问道：“林大博士的梦想是什么？”

        “我希望能像福尔摩斯那样成为罪恶的终结者，”当他低沉而缓缓地说出梦想时，明亮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虽然凝视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可目光似乎已经穿透前方的一切阻隔，正在俯瞰着整个世界以及芸芸众生，那张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种朝圣般的、深深沉醉的神情。

        “我们是同道中人。你想过将来加入警队吗？”我鼓励他说：“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知识渊博又有着坚定理想的人才。”

        他却摇了摇头，炯炯有神的目光望向我，“警察是一个对纪律要求极高的组织，而我恰恰是一个自由散漫的人，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但我愿意帮助你们，提供条条框框之外某种意义上的自由度。我认为维护这个混沌的世界良好的秩序除了生硬的法律条文，更重要的是正义的翅膀。正义应该是无所不在的，自由飞翔的，不受约束的，它深深地耕种在人们的心中。”

        我并没有花心思去研究他那番听上去有些莫测高深的话，只关注他会帮助我们，这令我很欣喜。

        在他描述了梦想之后，也许是由于激动，抑或着是羞涩，他那小麦色的双颊上浮现一抹红晕。没有说话，他将药瓶标签上的一串黑色数字输入查询框，紧接着屏幕上显示出关于这个小药瓶的所有信息：药名，生产产家，出产日期，配送给哪家医院，被医生处方给了患者

        “刘鑫的母亲——沈菀，凶手是她？！”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是沈菀杀害了周钥和汪小敏，那刘宏业又是谁杀害的呢——她似乎没有弄死前任的动机？！

        我的目光落在她就诊的医院上，“这是上海的医院，刘鑫说过她住在首都，真是奇怪。我们能调阅她近一年的就诊记录吗？”

        他极为熟练而敏捷地操作着，随后将她就诊的历史记录调了出来。从就诊医院分析，她似乎这一年从一月份开始就居住在上海。我思考着，她过年的时候来到上海与儿子团聚，便一直没有回去，这情有可原。

        看上去她有睡眠问题，因为每次就诊都会处方少量的安眠药。那她又是如何认识汪小敏的呢？

        “我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他说到这，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打着，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汪小敏的就诊记录。

        “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就诊！”我惊呼道。

        “他们应该是在医院认识的。”

        “我明白了。”我在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她遇到了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变得异常沮丧的汪小敏，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仅仅是为了发掘一个将来可以为她办事的可靠的资源，她接近了那个濒于崩溃的男人。

        “我们已经掌握了极为关键的证据，”我说，“我认为可以传唤她了。”

        “她可以解释说在医院与汪小敏相识，汪小敏跟她抱怨由于身体不适，很难入睡，她出于同情将多余的安眠药赠送给他。这是一种解释，抑或着，她可以说不小心将药遗失，而汪小敏正是捡到药的那个人。”

        “唔，有道理。她一定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我眨了眨眼睛，又陷入了沉思。他没有打扰我，继续查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过了片刻，我若有所思地说：“我先假设她就是凶手。一个月前她与汪小敏相识，为了获取汪小敏的好感，她很有可能对汪小敏提供了一些帮助。

        “当周钥成为刘家产业的继承人之后，她下定决心将周钥铲除，于是便安排汪小敏在周钥的生日聚会上下毒，接着又通过某种方式说服汪小敏自杀。

        “比如给他一笔钱，经过我们调查，汪小敏的的妻子和女儿在老家，为了家人将来的生活，钱对他比命还要重要。

        “这样，杀害周钥的凶手畏罪自杀，张雷成为顺位继承人。如此的话，张雷应该会成为她的新目标。难道张雷已经遇害了？！”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周钥遇害她的嫌疑最大。”

        “可我又有一个疑问，”我说：“周钥生日会的地点是她的朋友shelly预定的，正好汪小敏在那里工作，这也太巧了。”

        “所有的巧合其实都不是巧合，”他说道：“如果你是想弄死周钥的沈菀，你该怎么办？”

        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让shelly把周钥约到那个地方，因为在那里才能安排好一切。”可我又纳闷地说：“她跟那个shelly八竿子打不着，这是不可能的。”

        “当我们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那其余的，不管多么离奇，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这是我的偶像——福尔摩斯说的。首先我们已经掌握了她与汪小敏的必然联系，循着这条线索一层层往前推导：她需要让周钥出现在那个美妙的花园。可周钥是不会听从她的安排的，她只能通过周钥的朋友来实现这一精妙的布局。”

        “难道这个shelly是她的人或者她熟悉的人，能够被她轻易施加影响的人？”我疑惑地说，“如果倒着推的话，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可如果沈菀真打算掌控周钥的一切，在她身边安排一枚棋子的确是高招。“这简直就是古代宫斗剧，”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说道。

        “刘家的财富比古代的皇帝还要多得多。”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安排个棋子实在只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我回去立即将我们的发现跟陈伟和肖华讲述了一遍。

        看来找到那个shelly就是解开谜题的钥匙。此刻张雷依然杳无音讯，如果凶手就是沈菀，我们怀疑他在今天凌晨就已经被解决了。因为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生活，即使他乔装改扮地隐藏得再好，他仍旧需要使用各种服务，乘坐交通工具，填饱肚子，找个地方睡觉他不可能凭着两条腿，不吃不喝不睡地生活，这是不可能的。

        王律师那边已经发布了声明，最后期限设置在了三天后的下午三点，但至今没有人联系他。

        “追踪到shelly的踪迹，”陈伟大声喊道，我连忙奔到他的桌前。“民以食为天，只要她买瓶水就是逃到月球也能追踪到。”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出上海及周边的地图，接着这张地图比例在不断地收缩，显出整个中国的版图，而后一个闪烁的橙色小点出现在一片蓝色的汪洋当中。

        “菲律宾？！”我难以置信地叫道，“这些有钱人可真能折腾。”

        “她跑得可真及时啊，”肖华走上前来，意味深长地说：“越是这样越可疑。就是跑到月球我们也要把她拎回来。”

        “陈伟，你带着楚然立即过去。嗯，”他停住话语，稍稍思索后又补充道：“让林觉跟你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协助你们。你们三个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驾驶局里性能最好的飞车过去，那地方都是岛屿，能量补充不方便。我们跟菲律宾的警方有过合作，你们先到马尼拉，与队长在那里的老朋友取得联系。我们这里也会跟他说明情况，这样你们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获得当地警方的支持和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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