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我违背了我的誓言

就像是若干年前我砰的一声栽倒一样，现在我也砰的一声栽倒。

        混乱中，我看到郁冬抱着我上楼，把我放在床上。

        我的面前人影晃动，我看见了顾言之那张煞白的脸。

        他还是那么好看，但是我却觉得我们俩都很陌生。

        小泗喂我喝了一瓶冰水，我渐渐地清醒过来。

        任何事情只要发生过，总有记起来的那一天。

        就算是我不负责任地想要忘掉它，但现在还是想起来了。

        小泗和江翱已经把顾颜值给带走了，房间里面只剩下我和郁冬。

        他坐在我的床边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但是他的脸从来都没有如此地清晰。

        我向他伸出手，他立刻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看你的后脑勺。”我说，那里应该有我砸过留下的痕迹。

        “我的后脑勺没什么好看的。”他说。

        “我要看。”我坚持。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向我转过头，我拨开他后脑勺上浓密的头发。

        我看到了一个三角形的伤疤，能看出来当时砸的挺狠的，周围的头皮上面都没有再长出毛发，留下了一小块像铜钱一般大的秃了的一块。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心忽然就紧缩成一团。

        郁冬很快就直起身来，把头发拨好盖住了那块伤疤。

        “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疤？是不是都跟我有关？”我的嗓子干干的，快要冒烟了。

        “何必还要记起来？”他淡淡地道：“忘了就忘掉了。”

        我问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肯告诉我实话。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在卖关子或是就是不告诉我，用来慢慢折磨我。

        但我现在全都想起来了，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做过伤害过他的事情。

        所以郁冬才不想让我想起来。

        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一个人，即便的是我十几岁的时候，但是一句不懂事不足以抹掉我全部的错。

        我看着郁冬，小时候知了的模样渐渐清晰。

        其实他和现在的区别不算太大，不过十来年的光阴，他好像还是以前那个苍白的瘦弱的孤独的少年。

        我重新躺回床上，郁冬帮我盖上被子。

        他冰凉的指尖碰到了我的手，我的手指痉挛了一下，然后就缩到被子里去了。

        我在床上躺了几天，其实没有生病，但是蔫蔫的，没有任何力气。

        我妈妈过来看我，他看着我的样子就流眼泪。

        她说：“我当时真不应该让你嫁给郁冬，我就知道他会折磨你的。”

        “他没有。”我看着我妈的泪眼，其实我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对我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只字不提。

        他们觉得我忘掉了就是忘掉了，不想让我再想起来。

        人对自己做过的错事总是有惊人的遗忘的能力，或者是迅速原谅自己。

        “筱棠，以前的事情你不要太责怪自己，那时候你还小，不懂事。”

        “不懂事的我却懂得怎么伤害别人。”

        “那火又不是你放的，是孩子们聚在一起起哄，所有人都跟没事人一样，只有你大病了好久，你的心肠是最好的。”

        心肠好，还做出那种事。

        我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不想再说话了。

        我妈轻抚我的头发：“言之呢你也不要怪他，他和那孩子一向处于敌对的状态，他们两个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是敌人呐！”

        “我知道自从顾言之生了之后，所有人都看没有流着顾家血的压低百般不顺眼，爷爷在的时候还好，但是顾爷爷去世之后，所有人都是做他为眼中钉，都想除掉他，包括我。”

        “你没有，筱棠，你不要这样想，顾家所有人都让你不要跟他来往，只有你经常和他在一起玩。”

        我了解他的孤独，整个顾家人都孤立她，他在那环境里，一个大活人愣是被他们说成孤魂野鬼。

        我知道顾妈当时给我符纸并不是让我去烧死他，她只是让想让我和郁冬友谊彻底断掉。

        我放火烧他，郁冬就不会再理我，那这样他在顾家就更加孤独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样一来，把郁冬给逼走了，正好一了百了。

        只是一个人做错什么事，总会得到报应的。

        现在顾妈的报应来了。

        我现在就算看着郁冬，我也没有勇气跟他说，让他把顾妈放了吧。

        他受到了那样的伤害，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里我醒来了，身边空无一人，郁冬不在房间里。

        我起身去找他，找遍整个房子也不在。

        我走到了花园里。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他。

        他背对着我，穿着灰色的睡袍，风吹来衣袂飘荡。

        他现在的样子真的有点像个游魂。

        “知了。”我喊他以前的名字，他转过身来了。

        我向他走过去，在他的面前站住，轻轻地拨开搭在他眼睛上的头发，露出了他那只伤痕累累的眼睛。

        什么都想起来了，虽然这个记忆令我的心很沉重，但是又忽然觉得很轻松。

        我轻轻抚摸他的疤痕。有一句话我欠了他很多很多年，我早就应该说了。

        但是我自私，我怯懦，我用失忆的方法来逃避现实。

        我后面的十几年过的灿烂顺畅，每一天都快乐无比，完全忘记了那个曾经被我深深伤害过的男生。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眼泪在此刻已经没什么用了，只会觉得多余。

        郁冬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看着他的眼睛，心脏仿佛被人用一种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下，钝钝的疼痛。

        就是那种刚开始不觉得特别疼，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它还在绵长的持久地疼痛着。

        “知了。”我深吸口气：“我违背了我的诺言，我曾经发过一个誓言，如果我再做伤害你的事情，老天就会惩罚我。”

        “已经惩罚了，老天拿走了你和顾言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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