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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七十三:敦煌前世,大义小情


  敦煌火急火燎地奔向村子里的玉米地,右手捂着肚子,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念叨:“这破烂村子,连厕所都只有那么几个……张大妈上厕所和吃饭一样久,等不了啊等不了…”

  人生的快事莫过于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五谷杂粮快意地从身体中喷涌而出…

  他脸上流露出陶醉且满足的神情,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望向湛蓝的天空。

  金黄的枯草连成一片太阳,晃的人心旷神怡。

  炊烟袅袅,房屋里升腾起的菜香混着某种奇怪的味道融成一种特别的味道,小孩子和追打着鸡犬,牛羊时不时发出长长的咩声……

  少年咧开洁白的牙齿,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这个村子,虽然村里的人头发也不长,也确实见识短,不大爱干净,有点神经,喜欢叨唠,并且信奉棍棒教育,总之他们有很多缺点……

  但他们都是热心肠的人,一家做了点好吃的,遇到路过的老乡,一定会拉上对酌几杯;哪个孩子出生了,会举行降生仪式,为其赐福;一家有难,多家帮忙;逢年过节,什么茶叶,干菜,腊肉,熏鱼,卷叶都会互相送送,大笑着跳舞,大口吃肉…

  山沟里穷,但人淳朴,善良,就像隐藏在深山里的一条晶莹的河流。

  玉米杆子发出的窸窣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想法,他轻轻地扒开杆子,并且用周围的落叶遮住自己的屁股,明亮的眼神里出现一丝高兴和困惑。

  站在玉米杆里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带着农作的毡帽,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卷起的裤脚上还沾染着泥巴,很显然刚刚做完苦力。

  另一人的穿着打扮却是截然不同,他身穿干净的锦衣,头上带着紫色的正冠,宛如帝王的神冕,腰间别着一柄不凡的剑,看上去珠光宝气,毫不收敛锋芒。

  这个贵气的男人长得玉树临风,潇洒俊逸,气质出尘,所以他站在这干枯的玉米杆堆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敦煌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这人来小村里显摆的姿态。

  “师傅认识这样贵气的人吗?”他蛮有兴趣地竖着耳朵,像个被说书先生带入迷的痴痴少年。

  “小淅今天又去看敦煌练剑了。”带斗笠的农夫男子不平不淡地开口,说完后,他顿了顿,再次开口,语气中有些不近人情:“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在乌龟的前面吊一块肉,是希望乌龟奋勇前行,而不是希望他真的吃到这块肉。”贵气男子调侃道:“师兄,你真是好手段啊!”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啊!”农夫摇了摇头,思索片刻:“脉剑宗的少主凌云过来提亲了。”

  “一个拥有毁灭之体的少年和一个拥有生命之息的少女确实是绝配,他们是神器族的未来,应当在一起。”

  令人意外的是农夫并没有做任何反驳,他负手而立,望着高远湛蓝的天空,本就有些佝偻的背影更是被他渲染出了一股萧索的落寞味道。

  当然,还有一丝神秘。

  “这一天还是要来了。”

  贵气男子认同地点了点头,盯着农夫的背影,轻轻皱眉:“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吗?”

  农夫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哪怕我们都死掉?”

  “为了神器一族,每个人都可以死。”农夫转过身来,那双浑浊的眼睛竟然出现了难能见到的清明和坚定。

  他拍了拍贵气男子的手,不平不淡地开口:“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但做正确的事才是真正地成长。”

  “师兄,你就这么坚定地认为用我们的死去赌一个少年的责任感是正确的事?”

  “神器一族有复兴的希望难道不是正确的事?”农夫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嘲讽,似乎看不起眼前衣着光鲜却心志不坚的师弟。

  贵气男子一阵沉默,并没有接话。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死在战场上确实是我们的归宿,但是一个种族的复兴除了表面的热血和勇敢必然帮着阴谋和污秽,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贵气男子点了点头,片刻后眼中出现一抹截然:“师兄你说的没错,对付天龙人这种狠辣的敌人,不用点极端的法子根本就没有胜算。

  这条命我可以不要,但我希望你的坚持是正确的,否则你就祈祷千万不要让我活着。”贵气男子死死盯着农夫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的不仅是后者的意志,还有灵魂。

  这一次,轮到农夫保持了沉默。

  世界上有些事本来就没有对错,即使有,未来的事谁又能彻底掌控对错?

  有风拂过,玉米茎杆婆娑作响,沉默的气氛近乎压抑。

  贵气男子的视线齐齐穿越风,穿越飞舞的草屑,望着村子前方那个正在玩跳房子游戏的朴素少女,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道:“我们都没有问过小淅和敦煌的想法,孩子们是无辜的。”

  “我们确实没用,无能到将这么大的责任丢给那些孩子,所以我们可以付出死亡的代价献出自己的全部神魂和力量去让凌云突破宗级猎手的门槛,却一定要保证小淅和敦煌的安全。

  虽然这有些残忍,但他们终究会明白我们的用心。”

  “所以你想把小淅尽快送走,在她和敦煌的感情最为懵懂天真的时候?”

  农夫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声:“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既然如此,就最好别有男女之情。

  即使有,我也会扼杀。”

  贵气男子怔了怔,有些同情地开口:“这对于敦煌会不会残忍了一点?”

  农夫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甚至在凌云出现之前,我曾想过将小淅许配给敦煌。

  可是为了族人,为了大义,我只能牺牲这些痴儿怨女的小情丝。”

  “怎么跟敦煌开口?”

  农夫轻轻拨开眼前的茎杆,望着地下腐烂的叶子,声音轻颤:“敦煌那孩子很善良,总是认为自己耽误了他人的选择和自由,又怎忍心将小淅一辈子呆在这山沟里,做一个伺候他的妇人?”

  他抬头,无限感慨:“是天鹅的丑小鸭终究是要飞的,如果实力不足得不到这种美丽,何不静静地欣赏这种美丽?”

  贵气男子同样摇了摇头,跟在农夫身后缓缓离开。

  ……

  风轻扬,带着些许寒气,敦煌听着这段字短词少却蕴含着庞大意义的对白有些莫名其妙的寒冷。

  解决生理问题后,他一个人四仰八倒地躺在地上,安静却又沉默地望着天空。

  辛武站在远处望着一个和小溪一样明亮的少年,内心生出些同情。

  他轻轻呼唤后者,但很明显敦煌什么都听不到。

  作为旁观者的辛武比眼前的敦煌年长,经历的事情更不是现在的敦煌所能够比拟的,敦煌成长到现在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的忧虑也是寻常少年的常有的烦恼,所以他的处事经验不可能跟历经生死,大起大落的辛武相比。

  敦煌能够大致知道农夫和贵气男子话语中传递出的信息,但辛武更知道无论是农夫还是贵气男子都只是在撒谎而已。

  他可以肯定,这两个男人肯定知道敦煌在这里,所以故意透露出这番话。

  只是少年的敦煌思想干净,为人真诚,是无法发现这种刻意的。

  既然是刻意,那么两人所说的事就绝对不是强强联合这么老套,浅俗了。

  敦煌以为这是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要嫁给一个比自己更优秀,更有责任和担当的少年的烦恼。

  但辛武看到的远远不止这些,农夫和贵气男子交谈时太过自然,所以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自然。

  辛武微微皱眉,知道这段天真美好的烂漫记忆到这里就要转折了。

  ……

  鸡鸣三更,淅淅早早地坐在少年的床边,涣散的眼神望着窗外的月亮怔怔出神。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喊醒倔强的少年,只是一直不断地抚摸少年的黑发。

  穿过他的黑发的她的手留下的温柔,绕于指尖,留在心头。

  奇怪的是,少年这时候已经醒了,却依旧缩在被子里不愿起床。

  “你干嘛这么安静,这可不正常。”他无聊地伸了个懒腰,将淅淅精心梳好的头发给揉乱。

  这一次淅淅没有生气,只是突然抱住他,眼眶红红地道:“师兄,父亲说要带我出去见见世界咯,他说要去很久很久。”

  少年一愣,指甲不知觉地嵌入了指缝内,脸上却笑嘻嘻地道:“你想去吗?”

  淅淅有些为难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想去啊,可是我走了谁照顾你呢?”

  敦煌望着淅淅那双充满期待却又满怀歉疚地眼睛,内心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生气,学着她的语气道:“想去就去啊,你又不是我的跟屁虫,干嘛一直跟着我,你又不是为我而活的。”

  “以后就没人叫你起床了。”

  “我在鸡舍里多养几只公鸡,我才不会怀念你每天吵我睡觉的日子。”

  “可是我会怀念每天叫你起床睡觉的日子啊!”淅淅用力地抱紧敦煌,漂亮的小泪珠从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她的哭声很响,很亮,像太阳一样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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