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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天气微凉,眼前的乌云层层叠叠,似悬在半空的山岳,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训练场上的人寥寥无几,辛武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撤离。

        他坐在蒲樱树上,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从怀中掏出了雪丽雅托枭带给自己的信。

        这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不能选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聆听。

        紫色的信封精美整齐,上面依稀可见淡淡泪痕几,这是雪丽雅托付枭带给自己的信。

        辛武心翼翼地撕开信封,整洁信纸上躺着一颗精美的纳戒,散发出的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

        恍惚间,辛武仿佛看到了雪丽雅站在自己身前,手臂上、脖颈上纹着红色的蝴蝶。

        表情桀骜不驯,望向自己的眼神却如信纸般纤尘不染,没有一丝褶皱,柔美而纯净。

        ……

        辛武,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站在伽蓝寺的供奉神坛。

        手里拿着木鱼,敲打着玄苦大师像木鱼般的脑袋,双手叉腰,笑的合不拢嘴。

        敲完玄苦秃驴的脑袋后,我应该会坐在思念潭的柳树下,看着游来游去的金鱼,莫名地来上一句:“他妈的,真像变成一条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鱼。”

        因为七秒钟不够我想你,所以我想不到情深处,眼泪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垂。

        我们没有在粉色的樱花下相遇,也没有吟诗作赋,在多瑙河泛舟游水的结局。

        开始有些戏剧,有些离奇。

        我是下层阶级,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环境,却心怀天下女性,努力为广大贫苦女性维权而斗争的雪丽雅,也是“侮富侮帅侮权贵”太妹集团的首领。

        我讨厌长的帅的人,父亲死后,母亲被帅气人渣萧仁勾引的魂都丢了,不仅被骗光了家产,还落得身死人亡的下场。

        俊俏的男人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我不明白他们腐烂的内心为何能出那么动听的甜言蜜语。

        我们太妹集团的翠死心塌地跟着苏北陌,甚至要退出侮富侮帅侮权贵组织,最终却落得被人弄大肚子,肚子带着孩,孤苦无依的结果。她生孩子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苏北陌正在怡红院玩弄其他的女人。

        烈日蒸蒸,前方被灼烧的扭曲变形。

        一切和往常一样,一切又和往常极其不同。

        我依旧站在大街上,嘴里咀嚼着木瓜槟郎,寻找着侮辱的目标。

        谁叫你唇红齿白,金发飞扬,高冷忧郁的眼眸里贮藏着令人沦陷的致命光芒?

        我毫不犹豫地将木瓜槟郎吐在你白皙的脸庞上,轻蔑的眼神挑衅着你这头孤狼。

        你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暴怒疯狂,叫骂着我的爹娘。

        更没有提刀握剑,呼朋唤友,追十几条街砍杀我们。

        我喜欢看那些帅气子弟气喘吁吁,绝望和恶毒并存的眼神。

        我喜欢看他们失态叫骂的狼狈样子,我喜欢看他们垂头丧气却只得自认倒霉的样子。

        可是你就像一潭水,无论怎样尖锐的举动都无法伤到你优雅的内心。

        你告诉我。

        “在你的眼睛里,藏着曾经的我。

        许久以前,我也用用这些方式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和认同,用别人异样的眼光和看法来证明卑微的自己活着。

        然而这样活着没有意义,这样活着很累。

        因为这样拥抱不到你爱的人,也杀不到你憎恨的人,而人生必须得为爱或者恨而活着。”

        被我嚼烂的槟郎沾着口水躺在你修长的手掌上,优雅的递给我:“拿回这烂槟郎,你将慢慢完整。”

        “你以为你是谁,教训我,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复臭皮囊?”

        我一巴掌拍在你的脸上,将烂槟郎踩在脚下,疯狂大笑。

        可是你离开后,并没有看到笑容背后,我抑制不住的泪如雨下。

        第一次,人生第一次:我觉得自己自己没有穿衣服,赤条在你面前,身心全被你看穿。

        我害怕再次遇见你,因为再次相见,我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

        但是想必做不出对你吐唾沫,脏话那种举动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十天后,潮龙镇的下水道里,我们再次相遇。

        我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因为害怕病情传染给姐妹们,所以将他们赶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遍布烂菜叶子,跳骚虱子聚集的臭哄哄下水道,一个人……

        醒来的时候,身边有火,姜汤很温暖,香气袅袅,我穿着原先穿在你身上干净好闻的衣服。你裸露着上身,坐在我旁边,手中烤着被我汗水打湿的脏衣服,动人的侧脸在火花中妖娆,齐耳的金色短发暖入人心。

        “你救了我?”我捏着衣领,杀意犹豫,感觉异样。

        “她们你是这里的老大,救了你才能在这里生活。”你轻描淡写地开口,将烘干温暖的衣物递给我。

        “你被她们当枪使了,我生病了,她们担心被传染,所以骗你前来。”

        “无论被骗与否,看到希望,我就会努力去抓住。

        救你,只是在帮我自己。”

        “为了救我,你传染得病死了,值得?”

        “我只考虑怎么活,不会去想如何死。”你漆黑的眸子里火苗窜动,自信而又高冷:“在杀掉顾内、顾外之前,我会一直好好活着。”

        “雪丽雅,我上次跟你过,人要为爱或者恨活着,你思考我的话吗?”你盯着我彷徨的眼神,反问我?

        我内心疑惑,同时内心激动不已,我没想到你记得我的名字。

        我这样的人,也配被人记住吗?

        “你看光了我的身子?”

        “看了。”你坦然自若,丝毫不避讳,还恶作剧地补上一句:“青黄不接,并没什么吸引力。”

        我当着你的面裸露身体,将衣物还给你,穿上自己的衣服,突然生出一股莫大的决心:“我会思考你的话。

        你看光我的身子,我将会带着对你的憎恨好好活着,人生要因为爱或恨活着。”

        与你相见两次,我都在你的眼中赤条,裸露的毫无保留,可是感觉却从委屈不甘慢慢变得平静而决定。

        我想,在变完整的路上,我忽略了第一步,但所幸,我没有迟到第二步。

        黑暗的下水道,因为你的到来而有了光;难闻的空气也变得香甜。

        美中不足的是,和你相处的半年时光里,我从没有见你微笑。

        你经常被噩梦惊醒,眼中流着泪,呼喊着那个叫“梓月”的女孩名字,在披星戴月的夜晚,独坐到天明。

        我变得很奇怪,奇怪到像个疯子。

        我想知道你过去的一切,想知道如何才能让你的嘴角悠扬,划出漂亮的弧度。

        你又四肢乱舞,渗出的汗水打湿了衣物,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

        我买好了酒,和你疯狂痛饮,那天晚上,你哭的像个孩子。

        告诉我,你救了错误的人,那个叫梓月的女孩被你救的顾内掳走,你被裁决之光审判污蔑,你被关押在谜狱,你终于和她失散,你终于失去了她……

        我抱着抽搐不住的你,难过又开心,愤怒又嫉妒,也在内心暗暗立下誓言。

        你这么痛苦,我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你原来也会哭,你故作坚强冷漠的外表下也和我一样脆弱不堪。

        你原来也需要我的怀抱,我很开心。

        你被顾内所毁,他是一坨肮脏不堪的屎,会玷污想净化他的人,我愤怒,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你喜欢的人叫梓月,我无助,我嫉妒,我同样想杀了她,让她永远从你身边消失。

        你不知道,我派了“侮富侮帅侮权贵”所有的人去查探梓月的信息,去了解她的一切。

        我不是想去救她,我想杀掉她,彻底,决然!

        可是她被关押在精龙深造阁,我连潜入进去都办不到。

        梓月,那个贱人,生不生,死不死,远在他处,却活的比在你身边近在咫尺的我活的更鲜活,更成功。

        她该杀,她当死,我愤怒,我仇恨。

        然而我办不到,只能和从前那个讨厌的自己一样,嫉妒无助,用喋喋不休的咒骂来安慰自己。

        那晚过后,你突然告诉我,你要离开了。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我哭着求你带上我。

        你摇了摇头:“你要去杀许多人,为了能去一个叫蝮蛇的地方。

        选择了远方,就要风雨兼程,我不愿带上派不上用处的你。”

        你的话语令我很难过,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真切,却又恍然如梦,我恨你,不带上我。

        我迷晕了你,我要**你!

        如果得不到你心,那么至少要得到你的人。

        凭什么你看光了我的身体,我对你毫无保留,你却隔着衣物,拒我于外?

        我不要在你的生命中像一缕清风,什么都留不下。

        无论是美好还是痛苦,总要留下什么。

        我骑在你上面的时候,你却仍在痛苦大喊:“梓月,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我再次泪如雨下,我与你肌肤相贴,你却仍在想着另一个女人。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依旧像嚼碎的木兰槟郎一样破烂,注定要靠这种令人不耻的举动来让人铭记,来证明自己活着。

        这就是我的生活吗?

        看着你温润如水的脸庞,那么干净,那么温暖。

        不,这不是我的生活。

        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变得不同了。

        在我的岁月里,只有你像你的脸一样干净和温暖,我不能亲手毁了这份干净的温暖。

        我摇了摇头,穿好衣服,努力让自己不再裸露,努力让自己完整,然后苦笑着离开。

        东郊城外,我遇见了玄苦秃驴。

        我跳下树,扯开衣服,神器道:“玄苦秃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否则我就喊你非礼我。”

        秃驴死命盯着我,半晌,双手合十:“挤出一句哦米拖佛。”

        “如何才能将一个人永远留在身边。”我鄙视地看着他,语气却十分虔诚。

        牡丹月季相拥相抱,百花争艳的奇卉园内,粉蝶轻轻停驻于花蕾,薄翼轻闪,香粉轻飘。

        玄苦秃驴猛力一扑,粉蝶受惊而飞。

        “善哉善哉。”玄苦摇头苦笑,粉蝶却停驻在他的肩膀:“不顾一切地捕捉蝴蝶,蝴蝶飞走了;静静地欣赏美,美停在你的肩上。”

        原来,爱不是嫉妒和占有。

        我庆幸我杀不到梓月,庆幸那一晚的放弃。

        辛武,我脖颈和手臂上的红蝴蝶并非纹身,而是身患绝症——红斑狼疮,身患此病,活不过十八岁。

        但即使时日不多,我的心情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我决定以不再嫉妒,不再憎恨,不再任性,不再粗鲁的姿态,来到你身边。

        你在我眼前流泪的那晚,我曾立下誓言:“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看到你发自内心的明亮笑容。”

        因为爱,我无法留你在身边;但因为爱,我会来到你身边,期待那一份笑容。

        辛武,我很快就来。

        所以,等一等我,就像梓月等一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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