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二龙山对

回到青州，宋江顿时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心中倍感亲切。山东郓城县并没有给他家的感觉，那里只是他逃亡生涯的开始，只有到了青州二龙山上，他的心中才有了一种归宿感。

        既然到了自己的地盘，宋江也就不再躲躲藏藏的，带着李俊等人一路明目张胆地向二龙山赶去，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众人终于来到了二龙山地界。宋江遥遥看到一支兵马在山前摆开，有三五百人的光景，三名头领立在众军前面。看到宋江引领众人向山寨迤逦而来，三人当即迎上前去。

        宋江看清来人正是杨志、史进和朱武，三人来到宋江等人面前，翻身下马，先向宋江、武松、鲁智深问了好，宋江还了礼，接着把李俊等人介绍给三人认识，三人见山寨又添这许多兄弟，心中暗暗欢喜，上前向李俊等人一一见礼，李俊等人自然不敢托大，连称不敢。

        待得众人见礼已毕，杨志率先言道：“哥哥一去多日，兄弟们心中十分挂念，今日巡山喽啰报称哥哥带领一众好汉回山，兄弟们十分欢喜，小弟会同史进、朱武两位兄弟特来迎接哥哥回山。”

        宋江看向杨志三人身后的五百雄健儿郎，只见他们一个个精神矍铄，斗志昂扬。这些人看到宋江向他们看来，立即齐声欢呼，声音高亢嘹亮，直震山谷，即使是在高声呼喊迎接宋江之时，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丝毫不见混乱。

        这样威武雄壮的一队人马，哪里还是自己初到山上时毫无纪律可言只懂杀人劫道的五百小喽啰。宋江看到这里，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对杨志夸赞道：“杨兄弟不愧是将门之后，短短半年时间不到，就将一群散兵游勇训练成这般威武雄壮，纪律严明的一支队伍，即使同那些经受过正规训练的官军相比，也不遑多让，杨兄弟真有将帅之才啊。”

        得到宋江的称赞，杨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身旁的朱武，一脸钦佩地说道：“哥哥谬赞了，这次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完成哥哥交代的任务，多亏了朱军师从旁协助，朱军师不仅对练兵极有心得，在阵法一道上更是令小弟望尘莫及，依小弟看来，朱军师在行军布阵上的造诣之高，即使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杨志这番话虽然有些夸大，但与事实也相差不远，宋江对朱武的能耐是心知肚明，说到行兵布阵，制定作战计划，纵观整部水浒，朱武即使不能排第一，也不出前三之数。吴用在这一方面就逊色得多了，这倒不是说吴用的智谋不及朱武，只是两个人各有所长，比之三国众谋士，朱武更像是周瑜之属，颇有有统帅的潜质，而吴用则更像是贾诩之流，适合做一个谋士。

        看到杨志、吴用果然不负自己重托，宋江心情大好，开玩笑道：“那是当然，军师若是没有真材实料，岂敢接受这个职务？”

        朱武丝毫没有因为二人的夸赞流露出任何志得意满之态，一脸平静地道：“小弟德蒙公明哥哥垂青，委以重用，授以军师之职，唯有以死相报，岂敢当此夸赞。再说小弟这点微末道行，怎能与杨兄弟相比？小弟只不过对行军布阵略有涉略，说到天下无人能及，却不敢当，谈到练兵，那更是拍马也赶不上杨兄弟。”

        宋江知道此时不宜过多纠缠此事，下面还有许多兄弟等着他去安排上山事宜，于是向两人言道：“两位兄弟，此番辛苦你们了，你们对山寨的功劳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军师长于行兵布阵、统筹作战，杨兄弟善于养士、长于沙场争锋，你二人各有所长，就不要在这里推来推去了，以后宋江还多有仰仗两位兄弟之处。今日就请众家兄弟先到山寨，为新到的众位兄弟接风洗尘。”

        朱武、杨志二人立时会意，宋江这是怕冷落了其他人。两人赶紧配合宋江向身后的五百儿郎高声喊道：“孩儿们，欢迎众位首领入伙二龙山。”

        二人话音刚落，众人只听得山中响起一阵喧天般的锣鼓之声，宋江对二人的这番安排极为满意，当即带领众位头领像山寨行去。众人到得山寨，但见寨内空出好大一片地方，中间摆满了桌椅板凳，有许多小喽啰在那里忙着搬取酒食。

        宋江待众人落座后，端起一碗酒，站起身来，向众人慷慨陈词道：“众位兄弟来自五湖四海，今日有缘共聚于此，与宋江倡兴大义，实在是天大的喜事，来，宋江敬众位兄弟，愿与众位兄弟携手赶跑姓赵的。”

        在座众人都曾深受官府压迫，因此对当时的朝廷也就抱有一种仇视心理，宋江这反话正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比任何话都要管用，众人当即全体站起，异口同声的高声喊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哥哥，不灭姓赵的，绝不甘休。”一时间，声震长空，直遏行云。

        宋江看到众人对官府恨意难平，群情汹汹，对未来的发展更有信心。待得众人喝完手中的酒重新落座后，宋江开口说道：“众家兄弟，如今山寨草创，寨中钱粮时时吃紧，不知各位兄弟有何良策？”

        宋江话音刚落，只听李逵大叫道：“哥哥何必为这事儿烦恼，明儿个俺带几百个兄弟下山，向附近村子里的富户借些回来，谁要是不给时，索性一把火烧了他的庄子。”

        众人听了李逵的话，立即有一些人表示赞同，但也有一些人微皱眉头，不发一言，显然是不同意李逵的做法，宋江看向朱武，问道：“军师认为铁牛的主意如何？”

        朱武踌躇道：“哥哥若是只想做一个逍遥快活的山寨之主，这样做当然无可厚非，但哥哥既然以推翻赵家的天下为己任，这样做就大大地不妥了。”

        朱武话音刚落，李逵就在一旁反驳道：“那些富户平日里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俺去教训教训他们，能有什么不妥，军师怎得这般胆小怕事。”

        宋江就知道李逵是个爱惹事的主，喝止道：“铁牛不得无礼，军师高瞻远瞩，见识高明，我一向是佩服的，且听军师说完再作计较。”宋江这番话说出来，等于是告诉众人朱武的话就是他的意思，众人都不由得对朱武另眼相看，当然有些人心中也暗暗不服气，但在宋江面前却不敢表示出来。

        朱武也没有想到宋江对他如此信任，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暗暗发誓今后定要以死报答宋江的知遇之恩，朱武再不理会众人对他的看法，向宋江慷慨激昂道：“公明哥哥在上，小弟有重要事情相告。”

        宋江听了朱武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也不觉一愣，满腹疑惑道：“军师有话但讲无妨，今日众家兄弟都在此，有什么事，正好大家一起商议。”

        朱武一脸严肃地道：“公明哥哥既然以推翻赵家天下为己任，那朱武就不得不上陈当前山寨存在的四大危机。头一件是山寨的名分问题，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由于山寨众人均是意气相投的江湖好汉，平日里大家常以兄弟相称，时间久了，就会造成尊卑不分，号令不明，眼下还看不出弊端，随着山寨日益兴旺，人事关系日趋复杂，军事政令的传达就会受到阻碍，即使有人违了哥哥命令，由于大家称兄道弟惯了，碍于情面，也不好再做追究，长此以往，山寨就会出现职权不明、政令不行。

        第二件是山寨的外援问题，以往弟兄们占山为王，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最多劫些钱粮，多是小打小闹，官府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既然哥哥立意要反他赵家的江山，如此大动静，官府不可能不派兵前来镇压，这样我们孤军奋战就会很危险。

        第三件是山寨的经济来源问题，往日里山寨的钱粮只要靠劫掠过往的行人客商或者是到附近村庄前去强行索取，我们美其名曰‘借粮’，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长此以往，必然使得山寨大失民心，迟早陷入四面受敌之境。

        第四件是山寨的军队建设问题，如今山寨里多是一些无业游民，说白了就是盗贼，只是为了生存下去才来山寨投托入伙，这些人没有丝毫纪律可言，为了一己之利，动辄害人性命，一向好勇斗狠，难以驾驭，虽然单兵作战能力强悍，但是彼此之间不懂配合，再加上没有受过正规训练，协同作战能力低下，一旦与经受过正规训练的官军碰上，必定经不起他们配合无间的冲击，同时山寨中武器装备落后，武器多是一些做农活用的棍棒锤镰，铠甲更是无从谈起，就是山寨中的首领，也多是身着单衣作战，反观官府的正规军队，采用统一的制式武器，能够满足多兵种配合作战的需要，尤其是弓弩兵，在战斗中绝对是最具杀伤力的兵种，更兼他们都有优良的战甲防护，我敢断言，让山寨中的弟兄们与官军正面交锋，只有挨揍的份。武备不行，这也就山寨军事力量薄弱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要想有精良的武器装备，经济必须得跟得上。

        简而言之，就是名分、外援、经济、军事四大危机，若不能妥善解决这四大危机，山寨迟早会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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