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顾晴挂了电话，蹲在街边哭。哭完了，就去了荣霄家。她不确定荣霄是否在家，只是她现在除了他那儿别地都去不了，因为别的地方都可能会有向默阳。

        她不能见他，只要让她见到他，她就没法装下去了。

        荣霄出去了，她在他家门口等他，天黑他才回来，把她领回家，让她坐在床上，他去给她煮面。

        荣霄这地方她来过几次，是个小二楼，每层三间房，楼下住着一家部队家属，楼上三间归荣霄。他常用的其实只有一间，布置也很简单。

        荣霄把煮好的面给她，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说：“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顾晴捧着碗摇头。

        “你不是要在我这里过夜吧？你要是那么干了，估计你父母也会过来打我。”荣霄指指自己贴着胶布的嘴角。

        顾晴捧着碗发愣。她呆了一会儿，把碗搁到桌上要走，荣霄拦了她。

        “去哪儿？”他问。

        “跟你无关，不会再把你别进来的。”她说。

        荣霄敛眉，问她：“没我你怎么把戏演下去？”

        顾晴偏着头不肯看他，只说：“我再想办法。”

        荣霄挡了她好一会儿，久得她眼圈又发热了，她推他，要他放她走。

        荣霄抓住她的胳膊，问：“向默阳还在你家吗？”

        “不知道。”顾晴闷声回答。

        荣霄说：“打个电话试试吧。”

        顾晴有些愕然，荣霄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她家的号码。没一会儿电话通了，荣霄听了片刻，然后对折话筒说：“你知道*街*号吗？来一下，顾晴在我这里。”

        顾晴看荣霄放下电话，已经猜出可□□分，知道他是把向默阳叫来了。

        “你打算做什么？”她问。

        “下一剂猛药吧，看看他会不会死心。”他说。

        顾晴不解，荣霄走到窗前往下看看，朝她做了个手势。顾晴走过去，荣霄让他坐到窗台上，往院子里指了指，顺：“从这里往下看黑乎乎一片，可从那里往上看，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顾晴拧眉。

        荣霄接着说：“让一个男人死心，最好的办法是女人红杏出墙吧？咱们演场戏怎么样。”

        后来，向默阳来的时候，顾晴搂着荣霄，荣霄把手挡在她唇上，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从下面看，就像一队情侣热情拥吻。

        向默阳疯了一样冲上楼来砸门，砸得楼下那家人出来了，那家的男主人扭着向默阳的胳膊把他带了下去。顾晴趴在窗边看到顾军在院子里，跟男主人交涉着，男主人把向默阳摁在地上毫不退让，向默阳声嘶力竭地在喊她的名字。

        她待不下去了，万跑出去。荣霄拉住她，严肃地说：“你不能现在去见他，熬过今晚，明天就都结束了。”

        她没办法听他的了，向默阳像条鱼一样被摁在地上，她心里早绞成了麻花。她跑到院子里，让男主人放了向默阳，男主人没理他，最后是荣霄下来给他们解了围。

        顾军扶向默阳起来，向默阳嗓子已经喊哑了，冲她说：“顾晴，过来！”

        荣霄低头看着她，她狠狠心，对荣霄说：“谢谢你了，后面的我自己处理吧。”然后她朝赵默阳走过去。

        顾晴好好打量向默阳，他从没这么狼狈过，就算小时候被马蜂蛰的那次也没现在这么惨。她想这都是她害得。

        她一步一步往向默阳走，心一寸一寸地变软。她会问自己这都是怎么了，他们恋爱一场，怎么就成了这样。她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无视一切跟他在一起，毕竟他什么错都没有的，她也没做错什么。她自问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大，凭什么要去怕一个不定性的未来？

        她几乎要伸手抱住他了。

        “顾晴！”荣霄在后面叫她，她回回头，他指着一个方向说，“又有人来了。”

        她看过去，是张美兰跟秦宝文来了，一辆出租车刚刚开走。她就像被打了一棍子，一个激灵醒了。

        她又看向默阳，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他也真的极其优秀。秦宝文说，他的路都铺好了，只等他有条不紊地走下去。这条路上没有她。她要是非要冒出来，就像他平坦大道上冒出的一块石头，别人都看不上只有他喜欢，他会抱起这块石头艰难地走下去。

        她跟他在一起的初衷，并不是想拖累他呀。她什么都做不好，没有自信能在伦敦不仰仗他独自生活下去。她也不能不陪他去伦敦，因为他说过没她，他在那边根本熬不下去。

        她站住了，回头看荣霄，犹豫是不是走回他那边。向默阳冲过来，拉着她就走。

        她没有反抗，可他走得太快，她踉跄地跟着，看着他的背影。他们虽然离得很近，心却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她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们有了很久，向默阳突然停下来回身抱住了她。

        “别离开我。”他压抑地说。

        她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天，天上挂的的月牙那么生动，仿佛一身手就能摘下来。

        她不说话，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温暖。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把脸埋进他胸口，贪婪地闻他的气味，只想，今晚过后再也没有“乍雨初晴谓之阳”一说。

        “我错了，小晴。我不逼你学英文了。你喜欢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爱跟谁一起玩就跟谁一起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再也不管着你了。只要你别离开我。”

        向默阳地声音在她耳边，弄得她心里跟刀绞一样。

        “我不去伦敦了。我就在国内，跟你一起去念旅游，一直配陪着你，我不离开你，陪到你长大，我娶你。”向默阳如此说，顾晴心里一惊，她推他，他抱得她更紧。

        “小晴，别再见荣霄，别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别折磨我，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他激动的说。

        顾晴大力挣扎起来，向默阳就是不肯放手。她佯怒地吼他：“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要一直陪着你！我不允许任何人再碰你！”他抓住她的手腕压到她身后就吻下来。

        顾晴终于用身子撞开他，捂着嘴往身后看，果然秦宝文等人站在不远处，他们什么都看到了。她提起一口气，对向默阳喊：“你搞清楚好不好！我不需要你陪着我！你很烦你知道吗？你明白我多讨厌你跟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她伸手指着他，“你去伦敦啊，你快去吧！你去了我才能自由！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有多烦你？”

        向默阳呼吸急促地看着她，忽然沉声问：“小晴，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伦敦？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肯让我知道？”

        顾晴心里一阵慌，说了句“没有的事！”，她跑了。前面有向默阳后面有秦宝文，她只能跑上了马路。向默阳追了过来，很快追上了她，他们在车流中拉扯，一辆车很快地冲了过来。向默阳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她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车子要撞上向默阳，她恐惧到了极点，张嘴想叫却瞬间失声，她连滚带爬想到他身边，想就算死了她得陪着他。

        她看到顾军挡到向默阳身后，急刹车声中，他们一起被撞飞了。她看到半空中，顾军的头被撞得瘪进去一半，胳膊和腿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眼耳口鼻的鲜血喷溅出来，一些血喷到她的眼睛上，她看到的景象蒙上一层血色。

        顾军跟向默阳一起落到地上的时候，她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晴在这些记忆里转来转去，浮浮沉沉。她在梦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听到远远的有婴儿在哭。哭声越来越大，吵的她头疼。她想抬手捂住耳朵，却动不了。她费力睁开眼。看到白色的天花板。

        “小晴醒了！”秦宝文惊叫。

        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黎叔的惊叫“哎，孩子，留心孩子！”，张美兰的脸出现在顾晴眼前。

        张美兰伸手摸摸他的脸，老泪纵横地说：“晴啊，你可算醒了。”

        顾晴觉得很累，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眼皮眨了两下，又闭上眼。张美兰吓坏了，吆喝着找医生。屋里又乱成一团，夹着婴儿的哭声，她困倦极了，又睡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屋里光线很暗了，也没人开灯。她哼哼一声，觉得身上好受些了，这时候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费力的悄悄头，看到向默阳。他看着她，黑眸湿润，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终于张开嘴，低哑地说：“你醒了。”

        她脑子里有关他的形象全蹦了出来，最后跟眼前的他重叠到一起。

        九年来，她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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