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顾晴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张美兰跟顾军回来了。她揉着眼皮坐起来，叫了一声“妈”，见张美兰脸色不对，她低头看看，向默阳还睡着，接着就知道哪儿不对了。

        这是撞破□□的节奏啊！

        她赶紧跳下床，站在地上手足无措。她没想到张美兰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美兰低声说：“你出来。”

        她赶紧出去了。

        张美兰把事情盘问了一遍，脸色阴得吓人。顾晴以为是跟向默阳同床的事儿让张美兰不高兴了，也揣着小心不敢吭声。这时候屋里向默阳在咳嗽，咳完了叫了她好几声。顾晴往自己屋瞧瞧，没敢应声。

        “你在这儿待着！”张美兰命令，然后她去了屋里。

        顾晴看着张美兰关上门，觉得心虚极了。

        顾军坐到她面前，只看着她不言语。顾晴用手捂住脸，小声说：“爸，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说我了。”

        后来张美兰把向默阳带出来，做了早饭给他们吃，又让顾军把向默阳送回向家。

        “默阳病了，今天别上学了，回家去养病吧。”张美兰这么说。

        向默阳走后，张美兰看顾晴的眼神就心事重重的。顾晴隐隐发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总之，她觉得不单单是因为她跟向默阳一起睡觉那么简单。

        这世界有很多定律，有一条叫做“墨菲定律”，就是说一件事情如果感觉要往坏的方向发展，那么他就会往坏得方向发展。

        顾晴跟向默阳的关系并没有特意公开，在学校他们本就亲密，别人当他们是兄妹。在家长们面前也还跟以前一样，向默阳事事喜欢管她，她喜欢不听他管。。谁也没再提起出国的事情，只是顾晴学英文的态度积极很多。

        可是两方的家长却显得不一样起来。

        顾晴发现张美兰不怎么骂她了，看老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秦宝文见了她也不像以前那样亲切，却有种疏远感。她见了向定海几次，这位向伯伯愈发地难以亲近了。唯一没变的是顾军。

        顾晴偷偷问顾军：“爸，我妈最近怎么了？”

        顾军问：“没怎么啊？”

        “她是不是还在为我跟向默阳一起睡的事儿生气？”

        “过去很久了，不会的。”顾军笑，然后放下报纸，先往厨房那儿看了一眼，才倾身过来，小声说：“你跟默阳要是互相喜欢，爸不反对。可是要记着，再别跟上次那样了。你们还是学生，很多事不能做，懂吗？”

        顾晴心有点虚，赶紧点点头。

        向默阳跟她，明里跟以前一样，暗里早不是那样了。拉手亲亲什么的有机会他就会做，有一次在他家写作业，他差点做出了格。她那时候都吓傻了，被他压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叫，她怕叫了把向家的谁招来。她第一次被他那么完整地占有着，切身体会到男与女之间悬然的差别。

        后来向默阳自己停了，他匆匆去了卫生间，留下她惊魂未定地躺在他的床上。她觉得全身发凉，才发现衣服裤子乱得不像样，她赶紧坐起来把自己整理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不知道是走是留。

        向默阳从卫生间出来，她不敢看他，把脸埋到膝盖里。他坐到她身后，伸手抱住她。他的手湿了，可还是很热。

        “对不起。”他说。

        她有点委屈，没说话。

        “会讨厌我吗？”他又问。

        她摇头。

        他抱得她更紧些，小声说：“你长大前，我不会那样了。”

        她听到这个却有点不乐意，反驳他：“我们同岁好不好！”

        他把脸埋在她后颈笑了很久。

        顾晴觉得向默阳走得太快了，不管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她整天被他当小孩宠，每次他抱她吻她，她嘴上不承认可心底里是极致的甜。她忍不住会暗暗憧憬为他披上白纱的时候。

        戛然而止的一刻是秦宝文找了她。秦宝文说他们还小，不定性，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伴侣。说向默阳最近魂不守舍的，成绩都下降了。说向默阳半年后就要去英国了，如果他现在况且如此，那等他一个人去了伦敦，就更没心思念书了。

        秦宝文对她一直都非常好，顾晴以为秦宝文喜欢她，就会默认她跟向默阳之间的小小恋曲。可事实却相反。

        秦宝文还是用那种温温软软的语调，和缓地跟她说：

        “小晴啊，你跟默阳，走的路是不一样的。你向伯伯已经为默阳铺好了路，将来他是要接下嘉禾的。所以，现在这个年纪，你伯伯跟我都不希望他谈恋爱。你们太小了，脑子里都是浪漫的想法，其实现实跟你们想的不一样的。你得明白，结婚啊，是要两个出身跟家庭环境相当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如果差距太大，两个人过日子会很辛苦。”

        顾晴自认并没有七窍玲珑心，可秦宝文这话她已经听得十分明白了。

        “小晴，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跟默阳一直在一起，日子太久了，产生些感情也不奇怪。可能那并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感情。你跟默阳差异太大了，你的性格，真的不适合默阳。”

        顾晴从头到尾没有说话，跟秦宝文告别的时候，连再见都没说。

        出了咖啡店，顾晴慢吞吞在街上走。今天放学她跟向默阳约了要去买cd的，向默阳喜欢乐队，今天有限量发售的经典典藏装cd，向默阳去排队买了。她跟秦宝文出来见面他并不知道，她本以为只会聊一会儿，哪知道耽搁到天都黑了。

        她到了音像店那里，排队的人早散了，向默阳站在店门口等她。

        已经入春了，天气暖和多了，羽绒服都收了起来。向默阳穿了件及膝的藏蓝色羊毛呢大衣，一手拿着cd，一手抄在大衣口袋里，站在灯光里。顾晴远远地停了脚，看了他好久。向默阳发现了她，小跑着到她面前，问：“去哪儿了？”

        她眯起眼，仔细地看他，不说话。

        向默阳敲了敲她的额头，笑了，问：“怎么了？”

        她抿了嘴，一瞬不瞬地看他。

        向默阳挑眉，拉住她的手，问：“又谁惹你了？怎么不说话？”

        她低下头。

        “先去吃东西，吃刀削面怎么样？”

        她不吱声，

        向默阳就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顾晴默默跟着他，打量他。

        他又长高了，足足高过她一个头。稚气一天一天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分明的轮廓跟下巴上一点胡渣。她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正太，长成了现在这个挺拔青年，他们的岁月就这样水一样无声流去，太快，当她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不同。

        向默阳回头看了她一眼，笑起来，问：“你老看我干什么？”

        她还是看着他，仿佛少看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似的。

        向默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又带着她往前走。走着走着，他低声哼起歌来。

        loveofmylife

        you'myheart

        loveofmylifecan'

        bringitbackbringitback

        …

        他边唱着边回头看她，嘴角带笑，拉着她的手微微晃着。

        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有人留意到他们，多看他们几眼，带着善意地笑。

        她突然想哭。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

        向默阳愣住了，疑惑地问：“怎么了？”

        顾晴垂着头，低声说：“我要回家。”

        “不吃饭了？”

        “你自己去吧。”

        然后是一阵沉默。

        她觉得不能再站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哭出来了。顾晴扭头就走，她走得很快，听到向默阳在后面跟着，她猛地转身冲他吼：“你别跟着我！”

        向默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皱眉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她甩掉他，虎着脸大声冲他说，“你别跟着我！你要是敢跟着我，我就跟你绝交！”

        向默阳愣怔地看她，想往前迈一步，顾晴扭头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撇下他坐了进去。

        路上她开始哭，哭得肝肠寸断。她不知道载她的那个司机什么心情，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就像被生生撕开了。

        秦宝文说她不适合向默阳。她知道秦宝文的真正意思，是她配不上他。这她知道啊。他的优秀那么显而易见，许多女生都喜欢他，跟她们比一比她就知道自己的层次。可她很努力地去追他的脚步了，他要她背的单词跟课文，她熬夜背过，他让她做的数学题目难得像哥德巴赫猜想，她也努力去理解，她贪玩爱闹他要她克制，她逼着自己80%的时间都坐在书桌前，他要她不要老跟男生混在一起玩儿她也做到了，她努力这么多，没人肯承认她，只以一句不门当户对全盘把她否定了。

        出身这个问题改变不了，就像没法改变她全家寄人篱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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