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她犹豫再三，终于小声说：“不用了。”

        她放下手机，看看一边的周莉。周莉环着胳膊睨着她。她不知道周莉听到了多少，又能了解多少。可她在公司弄成了这个鬼样子，还是得跟周莉说声“对不起”。

        周莉却说：“女人，是重感情，可也不能没有原则。”

        顾晴用手背擦擦眼角，小声说：“我知道。”

        周莉抽出纸巾帮她擦脸，放柔了声音说：“今天工作不忙，你回家休息吧。”

        顾晴摇头。

        她现在回去了只能让张美兰担心，而且回家一旦无事可做，她怕那些恼人的想法沉渣泛起。

        她怕肖熠会再打电话给她，她怕肖熠再多说一点儿，她会软化。

        周莉拍拍她的腿，让她在会客室多呆一会儿。可顾晴不敢一个人呆着，她又抹了把脸，跟周莉一起出了会客室。

        一出会客室的门，就迎上眼放精光的陈迈迈。这姑娘猫在会客室门口不知道多久了。

        “干嘛呢你？”周莉喝道。

        陈迈迈火速回答：“莉姐，阳总叫你！”

        周莉不满地瞥了陈迈迈眼，命令她回去工作，接着拍拍顾晴的肩，便去了向默阳办公室。

        顾晴坐下后，屏幕上的腾|讯企鹅便闪个不停，陈迈迈不住追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打死不会告诉陈迈迈原委。这姑娘就是嘉禾的小喇叭，什么事儿让她知道了，那就意味着半个嘉禾的人都知道了。

        她敷衍陈迈迈两句，可这姑娘韧性太强，问个没完。

        恰好宋画溪来了，看到顾晴后顿时瞠目结舌。顾晴对自己现在的尊容颇有自知之明，她朝宋画溪笑笑，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宋画溪丢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顾晴低下头没给回应。

        周莉照常亲自接待宋画溪，宋画溪眼神在顾晴身上停留几秒后，便随着周莉去了向默阳那里。

        顾晴电脑屏幕上属于陈迈迈那个对话框立刻改了聊天内容。

        陈迈迈说：看，又来了吧？上次你们去b市她都能跟去，真是勇气可嘉行为可憎，脸皮怎么那么厚呢？她也不怕追急了阳总不待见她。

        顾晴觉得陈迈迈好笑，当着葛芳的面儿就拿宋画溪刺激葛芳，私下里倒换了副嘴脸。

        她回：我以为你觉得宋画溪人不错。

        那姑娘很快发来了消息：谁觉得她不错谁是大头鬼。又精又滑，谁稀罕她！

        想这个宋画溪被埋汰成这样也是醉了，就因为追了一个向默阳，快成了全嘉禾女性的公敌。她再想到向默阳的性取向，其实宋画溪也注定是个悲剧。

        她就打了一行字发给陈迈迈：上次去b市是因为她妈妈生日，她不是故意追着阳总去的。

        哪知道陈迈迈回道：算了吧，去年她妈妈生日怎么没见她回去b市啊？去年那个时候她追着阳总去欧洲考察，去了一个礼拜！

        顾晴对着屏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想这个陈迈迈真是个能人，宋画溪的行事历都记得这么清楚。

        风行工作室怎么遗失了这么一人才？

        看着聊天对话框里不断蹦出来的吐槽，顾晴突然庆幸有陈迈迈搅局，让她可以抽身出来想点儿与肖熠无关的事情。

        也许事情从来就是天不遂人愿，肖熠给她打来了电话。

        顾晴挂断了，肖熠又打了几次，顾晴仍然挂断。可肖熠铁了心似的，打个没完。顾晴不耐烦地接听了，肖熠说：“我在你公司楼下，耗子也来了，你出来下。你不出来，我就上去找你！”

        顾晴没来得及回答，肖熠挂了电话。

        她拿着手机跑出了秘书处，到走廊的窗户边趴着往下看。

        二十八楼的高度往下看，下面的人小得像蚂蚁，可是她一眼就看到了肖熠，他在路边站着，身边跟着一个瘦小些的人，应该是小耗子。

        她该下去吗？

        感情上讲，她恨不得立刻下去。不管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她都想揍肖熠一顿。

        可理智又不允许她下去。她厘不清这些事情跟情绪，太乱。肖熠说事情是耗子做的，可耗子根本对肖熠言听计从，而平时肖熠从不肯让人住他房子的……可她又不能排除万一那天耗子真的用了他的房子……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她没法搞清楚。

        她现在处在丧失判断力的时刻，她不能去见他。

        她站在窗户边良久，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晴接起电话，没容肖熠开口，便说：“肖熠，让我冷静几天，先别来找我。我会去找你的。”

        “顾晴，你真的误会我了。”肖熠痛心道。

        “就这样吧，肖熠，你别上来，真的。我还不想见你。”说完，顾晴挂了电话。

        她站在窗边，看着肖熠在遥远的楼下，他仰头往上看。她知道他看不到她的，可是她还是躲到了一边。

        她靠着墙，仰头看天花板上菊花形的洒水器，看着看着又有些模糊，她抬手揉眼睛。

        “再揉，会更肿。”向默阳的声音突然传来。

        顾晴吓得一个趔趄，赶忙看过去，向默阳已经在她身边两步远的地方。

        他递给她一个冰袋。

        顾晴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冰袋很冷，拿在手里冰镇得指腹发麻。她不知道他哪儿拿来的这东西，也不知道他给她这个干嘛用。

        向默阳指指她的眼睛，说：“肿得很厉害，冷敷一下会好些。”

        顾晴诧异于向默阳的体恤，惊讶地望着他。

        向默阳却浑然不觉一般，往前走了一步，问：“真的可以继续工作？”

        顾晴点点头。

        向默阳叹了口气，靠到窗边，往下看去。

        顾晴不知道他要看什么，但肖熠在下面这事儿终归让她心虚，她怕肖熠真的找上来，她不想私事闹得沸沸扬扬被全公司人知道。

        她也挪到窗边，往下看。

        她希望肖熠已经走了，然而肖熠却还在下面，旁边耗子蹲在地上。

        “我喜欢的那个人，她跟你的个性倒是很像。”向默阳突然说。

        顾晴的手倏然握紧。她想起荣霄说过的话。

        “您指哪方面？”顾晴干涩地问。

        向默阳垂下眼，淡淡地笑，说：“很多方面。”

        “可我是个女人。”顾晴慢慢说。

        向默阳怔了下，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顾晴也看着向默阳，看着他眼尾那颗痣，她突然觉得很烦。

        肖熠惹人烦。向默阳也惹人烦。她只想快点离开他们。

        她朝向默阳鞠躬道谢，拿着冰袋跑回了秘书处。

        秘书处那里，宋画溪正跟周莉谈事情，见顾晴来了，宋画溪立刻迎上来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顾晴不好意思推脱，又不想跟她直说自己的情况。

        宋画溪扫了眼竖着耳朵的陈迈迈，便关心切切地对顾晴说：“你不方便说没关系，我也是下午有事。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咱们聊聊。”

        为了脱身，顾晴应付地答应了。宋画溪才算完。

        顾晴回了座位，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她看了眼是肖熠发的，只有两个字。

        信我。

        她只觉得浑身脱力一般，颓然趴到桌上。

        快下班的时候宋画溪打电话约她，她说身体实在不舒服，推了。

        她收拾好东西下班，没想到肖熠仍然在楼下等她。肖熠见了她立刻迎了上来，她见躲不掉了，便也放弃了。

        他们三人找了家安静些的餐馆，进了一个包厢。

        耗子发誓赌咒地说那晚在肖熠家鬼混的人是他，他那晚摇一摇搞了个妞儿，又偷了肖熠的钥匙，在肖熠家办事。事后因为怕被肖熠骂，匆匆把卧室收拾了下就跑了，没想到落下了不应该的东西。

        耗子几乎要对着顾晴跪下了，顾晴便有些松动。肖熠趁机又做了一堆分析解释，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在没有事实佐证的情况下，顾晴心里的天枰还是偏向了肖熠那边几分。

        事情似乎是一场闹剧，她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从前的轨道，似乎又跟从前不太一样。

        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也许是她跟肖熠的复合没敢告诉张美兰，也许是乐队那边焕东对她的态度开始变冷，也许是梁蕴宁请假回了老家没再出现在乐队里，也许是肖熠对她的攻势一天热烈似一天。

        她觉得过日子像是走钢丝，钢丝还不怎么结实，说不定到哪一步就断了。

        然后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在第十五天的时候，钢丝断了。

        事件起源于姜小迟给她打的一个电话。

        当时她正上班，整理几分向默阳要的文件，姜小迟突然打电话给她说，他得到一个小道消息，政府根本没有同意给那两个拆迁户追加补偿。他让她去找向默阳，让向默阳帮问一下这事儿是否属实。

        顾晴当场就呆了，拿着手机跑出了办公室，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就质问他：“你从哪儿打听的这事儿？你问过宋画溪了吗？”

        “我听一个朋友说的。宋画溪出国了，已经一个礼拜了，找不到她人，电话也打不通。”姜小迟说。

        顾晴这才想起宋画溪是有些日子没来嘉禾了。

        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又问：“你有没有找过宁远？”

        “生意的事儿，我干嘛难为哥们儿？”姜小迟呛声道。

        顾晴一听就来气了，骂他：“那我算个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找我呢？”

        姜小迟立刻换了乞求的口气，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又想多了。宁远他从来不参与华天的事，他工作又忙，我去问他也没啥用。你不一样啊，你在嘉禾工作，离向默阳又近，能说得上话。所以我麻烦你帮我去打听打听。”

        “那你怎么不去问荣霄？他路子宽，什么消息都有。”顾晴说。

        “我那不是打算问过你以后再去问他吗？”姜小迟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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