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向默阳凝视着她，不说话。

        顾晴抬手摸摸肿的没了知觉的右脸，讪讪地问：“挺难看的哈？”

        向默阳眼神闪了闪，右手微微抬起，又放下了。

        顾晴斜了眼他紧握的右手，他拳头捏得很紧，微微发抖。她又看看他，有点儿疑惑。

        向默阳向后退了一步，沉声说：“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快步往外走。

        边上陪着的傅经理迎上来对顾晴说：“顾小姐，回去吧，您也好早点休息。”

        顾晴就跟着傅经理一起离开医院。

        回去的时候向默阳没有跟她同乘一辆车，顾晴倒是落得个轻松。等到了酒店，大家各自回房，门一关就是各自的天地，谁也碍不着谁。

        顾晴先洗了个澡，又给张美兰跟肖熠各打了电话报平安，然后就开始琢磨晚上吃什么。

        b市这地儿小吃很有名，她第一次来，很有兴趣尝一尝。于是她就趴床上，一边用冰袋敷脸，一边刷大众点评。刷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她捂着冰袋开门，见是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男的，还推着个小餐车。

        制服男彬彬有礼地说：“顾小姐，您要的晚餐。请问可以送进房里去吗？”

        “我要的？”顾晴反问。

        “哦，是一位向先生帮您点的，让我们给您送来。”制服男说。

        “向先生？”顾晴又问。

        “是的。”制服男点点头，从车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说，“这是餐单，您看一下。”

        顾晴仔细看了看那餐单，上面写着一份白灼芥蓝，一份蒜蓉烤大虾，一份鸡脚炖花胶汤，一碗泰国香米饭，倒是荤素搭配营养全面。价格一一附在后头，光那份鸡脚炖花胶汤就抵得上她家一个礼拜的伙食费了。

        “这么贵？”她忍不住脱口问。

        制服男面不改色地说：“顾小姐放心，钱已经付过了。”

        顾晴嘶了一声吸了口凉气，扭头往隔壁屋那儿瞅瞅。

        向默阳跟她仅一墙之隔，给她点餐怎么也不言语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体恤员工嘛！就是手笔有点儿大，忒慷慨了点儿，弄得她反而有种却之不恭的感觉。

        制服男又问是否可以送餐进屋，这次顾晴放他进来了。

        制服男走后，她想想还得感谢领导的关心，就给向默阳打电话，可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她就给他就发了条短信过去，阐述感谢之意。

        她发完手机还没搁下，就收到一条短信，是宋宁远的。

        他说：我妹妹已回b市。

        顾晴乐了，昨天中午的信息他今天晚上才想着回，这反射弧够长的。于是她回他：巧了，我跟阳总也在b市，我们出差。

        宋宁远半天没回。

        顾晴等了一会儿自己沉不住气了，就问：怎么样，我帮你姐个忙吧。

        宋宁远回：随你。

        顾晴乐了，心想你终于上钩了，就问他：那我帮了你姐，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宋宁远回：狗粮一年份。

        顾晴把牙磨得咯吱响，把手机扔床上了。

        晚上吃完饭，她想想自己脸这个样子也不好跑出去吓人，于是她就窝在床上敷着冰袋看电视。这酒店是五星级的，有hbo频道，赶巧在播放《权利的游戏》最新一季，这剧她追了几年，所以就兴致勃勃地看，看得正高兴的时候，收到了向默阳的短信。

        他问：睡了吗？

        顾晴忙回：没呢，阳总。有什么吩咐？

        很快他回复：你的伤怎么样。

        她回：小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说：冰镇两小时就停十分钟，否则皮肤易冻伤。

        顾晴心道这向默阳的心真是比黎叔还细，就回了他一句谢谢领导关心，然后那边再没短信过来。

        顾晴搁下冰袋，揉揉右脸，感觉冰凉冰凉的。她就特意跑卫生间照照镜子，发现脸上倒真是被冻得通红，也亏向默阳想得多，要不明儿她这肿是消了，该换冻伤了。

        她洗了吧脸，围着毛巾回来继续看剧。等看够了她收拾收拾准备睡的时候，突然一个惊雷，哗一声雨下来了，砸在房子上噼里啪啦地响。

        顾晴愕然，没想到b市的雨来得这么急。

        她下了床，拉开阳台的推拉门，伸头往外看。

        酒店这面的阳台是敞开的，风卷雨势，把阳台淋湿了大半。

        b市比a市气温高五度，这一场豪雨就像往烤热的铁锅里浇了一杯凉水，顾晴觉得吸口气都能闻见大地蒸腾出的味道。

        不过总归是凉爽了不少。

        看着大雨哗哗下，她顿时起了兴致，回屋找出把伞就光着脚跑到阳台上看热闹。

        这场雨来得急，很多人没有防备。她住在十楼，往下看能看到街上的行人四散奔逃的窘状。她知道这样不厚道，可她看着还真挺乐的。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个人捂着脑袋从东往西狂奔，窜得比兔子还快，随着那人的轨迹她的头也从东往西扭过去，结果看到向默阳站在阳台上，面朝着她这边。

        他没打伞，雨把他身上的衬衣打湿了半边。

        顾晴想都没想，立刻把自己的伞合上了给他扔了过去，她是拿捏好了力度的，应该能刚好落到他脚边，可一阵邪风适时刮过，那把伞径在途中打了个弯儿，便径直朝着酒店的灯箱招牌飞了下去，直接插在了“店”字上。

        顾晴俯身去看的时候，正赶上一簇电火花炸开，那个“店”字灭了。

        顾晴咦了一声，赶紧退了两步，心虚地直挠着头，她不好意思地朝向默阳笑。

        向默阳站在雨里，也笑了，可他笑得比蒸腾的热气还飘渺。

        咔嚓一道闪电，晃得顾晴眼花。她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向默阳已经没影儿了。

        顾晴有点迷糊，可雨太大她也熬不住，也回了房间。

        她晚上睡得不甚安稳，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大都是她小时候跟人打架的事儿。梦里也不疼，只记着流鼻血了，她到学校水龙头下面洗，旁边依稀有人在数落她，她不耐烦地抬起头想回嘴，却发现根本没人。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头很疼，她揉揉额角，寻思着好些年没吃这种亏了，也是挨打少了，人都娇贵了。

        想当年念初中的时候，她横行学校数载，什么皮肉伤没受过。可甭管身上挂了什么彩，她晚上照旧睡得呼呼的，气得张美兰骂她是从猪圈里捡回来的。

        她磨磨蹭蹭地下了床，寻思着也该去分公司了，就想打电话问问向默阳几时出发，结果拿起手机却看到向默阳给她的指示，要她留守酒店。

        结果她连他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撇下了。

        过了会儿换了个制服男给她送来了早餐，想也是向默阳吩咐的。她合计着这位阳总真是十四孝老板，打着灯笼难找。

        吃完早饭，她去照镜子，发现下巴的伤结痂，脸已经消肿了，难免有点淤青。在她摸爬滚打的二十三年里，这种伤就跟苍蝇蹬了一腿似的，她倒是没什么，就是这样出门还是有点招眼。

        因此她就想既然今天没事儿不如去趟商场，买个粉底遮遮。

        找酒店前台打听了下附近的商场在哪儿，她就去了。

        她没想到会在商场门口遇到宋宁远跟宋画溪。

        宋画溪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顾晴？你的脸怎么了？！”

        宋宁远更直接些，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便下了诊断：“皮外伤，处理得及时，没什么问题。”

        接着他放下手，盯着顾晴问：“又跟谁打架了？”

        怎么还“又”呢？顾晴不乐意地啧了声，说：“我见义勇为去了行不？”

        宋宁远冷着张扑克脸不言语，宋画溪笑说：“宁远，别这样说女孩子，会惹到人家。”

        顾晴觉得还是当妹妹的这位会说话。

        而后他们三人一起进了商场，顾晴得知明天是宋家母亲的生日，这对姐弟是来挑礼物的，或者说宋宁远是陪宋画溪来挑礼物的。

        顾晴跟着他们逛了一上午，宋画溪最终把范围界定在卡地亚跟百达翡丽之间，她想买一块手表。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画溪还在念叨两个品牌的各自优点，顾晴只是听着，她不懂就不参言。饭吃完了，宋画溪还没做好决定，问顾晴意见。

        顾晴早被她说迷糊了，无论宋画溪说什么她都说挺好。

        宋宁远用餐巾擦擦嘴，说：“她不懂，你问也白问。”

        宋画溪苦恼地说：“怎么办呢……哎，对了哥，要不两个都买了，一个算你送的吧。”

        宋宁远淡淡说：“不必。”

        宋画溪望着他，顿了一会儿，说：“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来出就好。”

        “不用，礼物我有准备。”宋宁远说完，推开椅子站起来，说，“我给医院打个电话。”

        然后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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