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春游桃林下【重修】

微生茉匆匆走回自己屋子,脸通红一片，坐床上,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急又快,她摁着心口，觉得震耳欲聋。

        【孩子……】

        微生茉不由自主地将手搁平坦的小腹上,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像摸到烙铁似的飞快地缩回手。

        有一瞬间,她竟然想：如果对象是莫延的话，有一个孩子……似乎也不错……

        但她也明白，理智上来讲，一个孩子，并不是被他们所期待的。

        微生茉认真地考虑着,她和莫延一起的可能性，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一种设想……不，不如说，她是期待着的……但感情上，不光莫延，她也有些洁癖，对使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与同样情况的发生关系，从内心深处不能接受。

        而且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有了血缘的延续和羁绊，他们还能挥一挥手、洒脱自的离开这个世界吗？

        另外——可以说是少女微不足道的渴望或者说期盼吧？！她希望，能真正属于他们的世界，用着他们本来的面貌和身体，相遇，相知，相爱……被认可的，被追求的，是完完全全、真正的微生茉，而不是顶着一副美若天仙、秀丽典雅外貌的她。

        所以，即使有时候看到莫延忍得有点辛苦，微生茉还是故作不知，甚至有点小坏地故意撩拨几下，有几次差点儿就被吃掉了。

        有时候微生茉想想，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看似矫情的苛求，完全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可以回到本体世界的缘故。若是像那些小说中的一样，穿越后再也看不到回归的希望，那么大概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地结婚生子了。

        也因此，对于莫延的忍耐和包容，她是心怀感激的。

        如果每个女都一定需要嫁给一个男，生才算完整的话。微生茉觉得，她希望那个是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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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真正神了！”一个瘌痢头的汉子口沫横飞地冲着周围的说道：“亲眼看见，一丸药下肚，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两条腿软的跟棉花儿也似的刘家三郎就站了起来，就好了！别说走路，那是跑的比鹿还快，跳得比还高，石板路上，也能走得一步一个坑儿，比咱城武威镖局里练过的王铁柱还厉害！”

        周围有纷纷嗤笑：“那就不是药了！那是仙丹吧？”“胡说八道！以为们都是傻得吗？”

        瘌痢头汉子恼了，指天誓日得赌咒发誓说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言，否则就让他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又举例证明说被那神药治好的可不止刘三郎一个，还有某打铁的汉子，某武馆里的老师傅，某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某尚书家的公子……

        众见他越说越夸张，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也全都当他撒谎了，无再肯听，笑骂两声一哄而散。

        瘌痢头汉子又泄气又恼火，恨恨骂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日缺了胳膊断了腿儿，可别求带去找阎王愁许神医来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如洪钟一般响彻耳际。几乎耳鸣的瘌痢头汉子惊得跳了三尺高，转头便见一个老和尚站身后，垂眉敛目，想来就是他吟了那声佛号。

        瘌痢头汉子怒道：“干什么！可没铜子施舍了！走开！老……和尚！”他本想骂秃驴，但这老和尚不言不动，却不知怎的便让他心中感到畏怕，于是“秃驴”二字口中打了个转，最终还是不敢造次。

        “阿弥陀佛！施主，老衲非为布施而来，却是想问一件事。”老和尚道。

        “什么事？”瘌痢头汉子奇道。

        “便是施主方才所言，【碎骨复生】的奇事。”老和尚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地看着瘌痢头汉子，让只觉得被他看透了皮肉一般，不敢造次。

        瘌痢头汉子听到和尚有求于自己，本还想戏弄他一番，好处了先前的一口恶气，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张口就道：“三个月前，随着三掌柜的到杭州去送货，刚进城就见一群吵吵嚷嚷地抬着个年轻横冲直撞，说是他山上不慎被滚落的巨石砸断了双腿，求许神药出手救治。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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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这倒是个问题。”傍晚，莫延从药铺回来。微生茉把许娇容的烦恼告诉他，他一边换下了外出的衣服，一边道，“实话说，姐姐之前就已经跟说过两次了，一直都跟她说们还年轻……不过也不能总拿这句话当借口了。”

        “许仙”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就算现代，这个年龄也不能说小，更不必说早婚早孕的古代。也就是许娇容，才一直都把他还当成孩子。

        微生茉坐床边绣着一块帕子。古代女子的女红水平都极高，微生茉到这里以后也渐渐对此开始感兴趣，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绣两针。闻言，手微微一颤，针尖就扎进了食指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微生茉低头吮着手指，试探地问道：“那说，该怎么办呢？”

        莫延想了会儿，道：“不如抱养一个吧？”

        对莫延来说，生儿育女通常的那些意义：延续血脉、继承香火、壮大门楣、光宗耀祖等等，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东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说法也不他的认知中。要个孩子，最大的意义就是用来安慰许娇容感情之用，或许还可以作为一种家庭幸福和谐的社会证明？

        “抱养？”微生茉一怔，“姐姐能同意？”她是松了一口气的，但不知为什么，又有点不悦，好像恼火，又好像失望。

        “那就天知地知知知，除此之外，其他都不知。”莫延道，眨眼间他就有了一个计划，“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就装怀孕。到生产日子临近的时候，会找好一个无父无母、长相周正、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抱回来，就说他是们生的……不就行了？”

        “……能成？”

        “怎么不行？”莫延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语气都轻快了，“反正姐姐也想不到们会这上面欺骗她。别的首尾都会处理干净的，将来孩子长大了，也绝对没有第二对父母，尽管放心好了。”

        【喂喂，重点是能容忍别家的儿子叫爹吗？】微生茉默默吐槽，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为莫延担心，而应该为那个所谓的“首尾”担心……莫延不会杀其父母夺子女吧？

        ——当然不会。封建时代，有一种穷饿极了甚至能易子而食，更何况买了才出生的儿子？还有一种魔法，叫做“一忘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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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正好，草长莺飞，柳枝上抽出了芽，鲜嫩的草绿色泛着羞涩但蓬勃的生机。空旷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大地上铺了一层毛茸茸的绿毯，点点碎星般的小花点缀其中，美不胜收。西湖水暖，鸭子和白鹅泛水湖上，不时的仰天而歌，奏着类听不懂的乐曲。

        杭州城里，但凡有些余裕的家，三三两两的组织了踏春游玩。西湖畔常常可以看到高飞的风筝追赶，文才子曲水流觞，击缶而歌。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女子们也与二三好友漫步湖边，春风吹动衣袂飘飘，宛若仙境。

        许仙一家也选春和日丽的一天出门踏春。李公甫套了家里唯一的一辆马车，收拾了些吃食饮品用具，装了两个不大的篮子放座位下面。两个男坐车辕上，女眷车内，马鞭一扬，驱车到了郊外。

        这一天郊外的很多，除了数十名衣着华丽的男女以外，还有许多僮仆女婢来来往往的忙碌。李公甫附近找了一位熟问明原因后，道了声谢，回到车边说：“嘿！这是城里的贵举办什么文会呢！最好的地方都给他们占了去，怕是去不了了。”

        “怎么这么不凑巧！”许娇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吃了一惊：“哎呀，真是好多。”

        “怕是全城的才子们都来了吧？”莫延曲腿坐车沿上，神态动作中，许仙本身的儒雅气息一丝也无，倒像个行走江湖的浪子。“才子”这两个字被他说的格外抑扬顿挫，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许娇容虽然没有足够敏感纤细的神经听出其中的嘲讽，却对自己的弟弟很是了解。听他说得阴阳怪气的，甚至有个附近的学子不满地瞪过来，立刻挥手拍了下莫延后背，道：“好好说话！”

        “是～是～”莫延无奈地应道。他要是敢顶嘴，许娇容能直直念上他半个时辰，而且就是翻来倒去的几句话，宛如魔音贯耳。与此同时，也听到车厢内微不可闻的轻笑声。

        微生茉总觉得，这个骄傲到张狂的家伙被许娇容管着的样子很有趣。

        “地方好坏倒其次，只要一家开开心心的，哪里不行呢？换个地方就是了。”微生茉车内道。

        “弟妹说的是。”李公甫道。跃上车辕，驱着马车又行了二三里路，选了一处游很少的僻静地方才停下来。

        这个时代的踏春，多是邀了好友知己一道，饮酒、赋诗，做一些射覆藏钩的游戏。不过既然是家一道，也就不必做那些附庸风雅却耗心神的事情，随意地走走看看，莫延和李公甫还下河捞了几条鱼，打了只野兔，又弄了些柴火。许娇容生火烤鱼烤兔子，还煮了一锅混合野味的杂烩汤，光是香味，就诱得口水都几乎下来了。装怀孕的微生茉按照现代生活的习惯，地上铺了桌布，摆上各种零嘴，给每个倒了一杯自酿的果酒，由于她施了法，酒水格外的醇香，却并不醉，十分受众的喜爱。便是这几下动作，就骇的许娇容忙忙按住她，不敢再让她干活，生怕“动了胎气”。

        这一次，轮到莫延冲她龇了龇牙，以示幸灾乐祸。

        微生茉甚恼，心想当初就不该听了他的馊主意装什么怀孕，现也就不至于这么辛苦……眼不见心不烦，恰好附近就有一片桃林，现桃花开得艳丽，她想不如摘几枝来摆上，也添一份雅致。便跟许娇容说了一声，许娇容嘱咐了她不许走远，就自己眼皮子底下转一转后，好不容易才允了。

        微生茉感到背后许娇容灼灼的目光，连稍微迈大点儿的步子也不敢，无比缓慢、务必认真地走向桃林。心中暗暗叫苦：姐姐大深情厚爱的确让感动，但有时候，也让觉得鸭梨很大啊！

        女子袅袅娜娜地走着，微步凌波，罗袜生尘，步步生莲，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以归，忧心有忡……”

        莫延翻着木条上驾着的鱼，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男子的歌声，声音清亮高亢，十分悦耳，不由侧耳细听，暗赞古风雅。又听那男子接着唱到：“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好像有点儿耳熟？莫延皱皱眉，远远看见微生茉站一株桃花树下，踌躇着似乎不知该选哪一株折下好。不远处一个青衣书生抱琴席地而坐，一边抚琴一边歌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活兮。于嗟洵兮，不信兮。”

        莫延脸色一下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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