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原形毕露

第二日，在距离阳城不远的一座茅草屋内，休息了一夜的李阿婆终于从昏迷中苏醒，逐渐恢复了意识。当她看到坐在身旁的荼辰时，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泪水又一次挂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荼大夫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荼辰微微点头，将一碗提神补气的汤药递了过去：“阿婆，我知道阳城杀人案必有隐情，你只是受到了牵连。更详细的，您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接过那碗汤药，李阿婆显得非常放心，连问都不问便开口喝下，随后半坐在草床上缓缓答道：“这杀人案第一个遇害的便是我那可怜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次毒手！老婆子我冤枉啊……”

        接下来，李阿婆断断续续的讲述了自从他儿子遇害以后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

        原来，李阿婆的儿子李牛生性嗜酒，有事没事都愿意去酒馆喝上几杯，经常深夜才醉醺醺的回到家中。尽管如此，李牛却十分孝顺，二更天之前必定回家，喝多了也不吵不闹，依旧能很好的照顾李阿婆。

        直到几个月前的一天，李牛白天赚了不少钱，心情高兴便像往常一样去附近酒馆喝酒。却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一夜，眼看时间都过了三更天也还没有回去。

        等到四更天外面开始逐渐放亮的时候，担心了一夜的李阿婆再也无法入睡，起身穿衣准备到附近李牛常去的几个酒馆去寻找。

        然而，她刚刚离开家门没多久，就在一条相对比较僻静的街道上发现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牛。

        当时李牛面色青黑，已经没有了呼吸，但身体还是热的，明显是刚刚遇害不久。

        悲伤之余，李阿婆想起了半年前阳城遭遇瘟疫，灵汐为他儿子治病时所用的摄魂汤。他依稀记得，那摄魂汤有保魂聚魄之效，就算是已经死了的人也可暂时保其魂魄不散，从而达到起死回生的奇效。

        想到这些，李阿婆不再耽误时间，用弱小的身体将儿子背回到家中，翻箱倒柜找到了当年灵汐所开的药方。

        马不停蹄的忙了一个时辰，直到汤药即将出锅的时候李阿婆才发现缺少了一味极其稀有的寸芒之草作为药引。情急之下，她只好咬牙剁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熬制好摄魂汤后喂李牛服下。

        喝下摄魂汤的李牛情况并未好转，身体反而开始越发变凉，到了晌午十分彻底没有了温度。

        原本以为这摄魂汤能救李牛第一次性命，第二次也一定会有效果，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

        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一直哭到了晚上，李阿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明明记得灵汐曾经说过，摄魂汤可以保魂聚魄，在人死七日内都会有显而易见的效果。

        灵汐所说的话不会有假，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李牛的魂魄在他出事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在阳城生活了一辈子，李阿婆对城外大荒山中的魔族事物多少也有所耳闻，知道魔族历来以活人魂魄为食，便在心中猜想一定是又有魔物潜入城中进行害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原因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亡，于是便用棉絮将儿子从头到脚包裹起来放在棺中。同时每天晚上都去各大酒馆周围埋伏等待，想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人遇害。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就在李牛出事的七天之后，李阿婆夜晚出去再次在大街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与李牛的情况一样，那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体也留有余温，当李阿婆带回家救治的时候，摄魂汤依旧没有效果。天色刚刚见亮，尸体便已经彻底僵直冰凉！

        第二具尸体的出现让李阿婆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于是继续坚持每天晚上都躲在暗中巡逻监视，想要看一看那害人的魔族到底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失踪案也被上报到了官府，官府虽然也走访调查，却始终没有得出什么让百姓信服的说法。

        又过了三天，第三具尸体出现。这一次就发生在一家酒馆旁边，李阿婆也恰好在附近。她目睹了整个过程，眼睁睁看到一个黑影将另一名醉酒男子拖行至墙角，接着两团黑气自男子七窍而入。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分钟，而后黑影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之中。

        讲到这里，李阿婆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布满了泪水。

        莫二哈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开口问道：“既然你知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遇害，那为什么不通报官府呢，让官兵来进行埋伏蹲守，这样就算抓不到那个杀人凶手也能起到震慑作用啊。”

        李阿婆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官府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天，我当然能想到这些。在发现了第二具尸体后我就去报过官。可是官老爷却以妖言惑众之名将老太婆赶了出来，还警告我说如果再敢乱讲就会被抓进大牢。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报官不成，我只好继续每夜出去到各个酒坊提醒那些孩子早些回家，但时间长了，酒坊的伙计怕我影响生意，就也不让进了……”

        或许是李阿婆频繁的出现惊扰了那个潜伏在暗处的杀人凶手，终于在一天晚上，李阿婆成了它的首选目标。

        当时也正值深夜，李阿婆刚刚离开家门不就便觉得身后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转头一瞧就看到一个黑影扑面而来，将她按到在地上同时几道黑气凭空出现直钻七窍。

        李阿婆已经年近七十，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被黑影按在地上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十余道黑气在她七窍周边徘徊许久却始终没有行动，直到几个路人出现在前方，黑影这才放弃，起身飞跃消失在夜空之中。

        死里逃生的李阿婆回到家中思索了许久，她想不通那黑影平时害一个人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为什么轮到自己却拖延了这么久。是他迟迟不肯下手，还是有什么东西从中阻碍导致他根本无法下手！

        坐在家中呆呆的愣了半晌，李阿婆的目光停在了旁边一个破瓷碗上。那是半月前他喂李牛喝药时所用的陶碗，当时李牛喝下半碗，剩下的半碗她怕浪费便自己尽数饮下。现在想一想，极有可能是那晚保魂聚魄的摄魂汤起到了效果！

        思来想去将整件事情统统梳理一遍，李阿婆确定自己能幸免遇害正是多亏了那半碗摄魂汤。于是她开始大量采摘和购买草药，制作成摄魂汤之后让其他人服用。虽然是出于好意，但愿意相信她并且服用摄魂汤的人却少之又少。

        无奈之下，李阿婆只好将自家破旧的房屋改成了简易饭馆，取名为阿婆坊，将味道香美的摄魂汤作为招牌菜推出。

        饭馆刚刚成立之时，香美的气味顿时吸引了大批食客前来，但久而久之一些流言蜚语也慢慢诞生。渐渐的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摄魂汤是用人骨熬制的谣言，虽然味道依然鲜美，但城中听过传言的百姓却不愿再去。阿婆坊刚刚兴起便瞬间又变得衰落，李阿婆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是她最后所能做的事情了……

        阳城中不断有人遇害，李阿婆也保持着每晚都出去巡逻的习惯，隔三差五就会在大街上发现尸体。尽管阿婆坊的摄魂汤又是一整天都无人问津，可她还是默默坚持着，同时收集那些亡者的尸体来作为药引，只盼着有一天那害人的魔物能自己离开……

        听完李阿婆所讲的故事，几个人心中感慨万千，深深佩服她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同时也对之前的鲁莽感到自责。

        毛胡沉了口气，一巴掌拍重重拍在自己胸脯上：“阿婆您尽管放心，打今个起阳城不会再有人遇害，那害人的魔物毛爷爷会捏着下巴把它给揪出来！”

        毛胡的保证非常振奋人心，但李阿婆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荼辰身上：“荼大夫，我相信你一定能保佑阳城百姓平安，等见到了灵汐姑娘，记得替老婆子向她问好。”

        李阿婆口口声声把自己唤作‘荼大夫’，同时一直提及着灵汐，这让荼辰更加渴望找回之前的记忆，想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想知道灵汐此时身在何方……

        安抚李阿婆继续躺下休息，毛胡便开始拉着荼辰和莫二哈制定接下来的驱魔计划。

        草屋外的一颗高树上，紫宁脚尖如蜻蜓点水般踩在一缕细枝之上。经过刚刚李阿婆的一番讲述，她对荼辰的身份愈发怀疑。思索许久，抬起右手轻轻吹出一缕气息，一只紫色小鸟幻化在掌心。她对着小鸟轻声耳语几句，接着用力送上了天空。

        紫鸟刚刚腾空而起，荼辰便端着一碗汤药出现在草屋门口：“紫宁姑娘，该吃药了。”

        紫宁闻声自树上纵身跃下，走到近前接过汤药，望着荼辰认真的表情，突然感觉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她将汤药一饮而尽，把瓷碗递还给荼辰微微一笑：“谢谢。”随后微微动了动手指走进草屋。

        就在她微动手指的同时，半空之中，已经飞出十余里地的紫色小鸟突然凭空爆裂，化为一股淡淡的紫色烟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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