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灾【上】

“白婴……”

        “怎么说话的，熊孩儿，叫妈妈。”

        “……为什么要把尊老爱幼写一百遍？”

        “这是为了给你加深记忆，关于思想品德的基础要打扎实，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来把牛奶喝了不准剩。”

        “……哦。”

        她不去十方监里当一把手抓教育真是太可惜了。

        安铭本人觉得非常怪异，他有点不太能适应白婴这种分分钟把你划归到自家人领域的个性，在他的观念里，是要经过确定一个陌生人没有威胁性→可以顺利交流→同行→了解一下对方的身份与立锄成为熟人……至少是有这样一个过程。

        现在因为他自己不太爱主动说话，流利交流都没有达到就忽然间多了一个经常性对着盒子自言自语的妈。

        ……大逃杀的时候捡到一个野生妈怎么办，在线急。

        白婴压力也很大，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社会的女大学生，如果她是现实社会里那些职业打联赛的vr大神估计还会在这个真·死亡游戏里乐在其中，但嘴上不跑火车的时候，心里还是发虚。

        能活下来吗？这儿可没有复活卷轴啊。

        “要不要抽一片？”矮人老爷爷从门前揪下一片叶片中间有一条银线的草叶，卷成卷塞进烟杆的铜斗里，递给白婴。

        白婴注意到这是矮人老爷爷才削制好的新烟杆，烟嘴包银，拴着一条细细的银链，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您的手真巧，但我不会抽这个。”

        “我们这些老矮人，人人都会的手艺，拿着吧。流苏草的味道很淡，偶尔来一下能帮你缓解一些痛苦，你该醒醒神……你看起来太紧张了，孩子。”矮人老爷爷重新拿起一块枣木，说道：“在战场上，越紧张的战士，往往死得越快。”

        无论是什么种族，经历过很多事的老人总有一种通透的睿智，一眼就能看穿年轻者的困扰。

        “对了，那个想杀我的小孩，不是你的孩子吧？”

        “……咳咳，咳咳咳！”

        白婴刚试着抽了一口，却因为新生身体肺部太过娇嫩，瞬间呛了出来，不过咳了一会儿后倒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反而有一股类似于苦茶似的味道占领了鼻腔，很淡，也很提神。

        “您怎么瞧出来的？”

        “我虽然没有孩子，年轻的时候在故乡也有几个情妇，母亲看孩子的眼神如果像你这样，那我就明白你丈夫是怎么死的了。”

        白婴严肃地说道：“其实他是我抱养的，话说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他栽倒在我家游泳池里……”

        “再编。”

        “他家里人不要他了，丢给我教育。”

        “再编。”

        “我说的是真的，看在他举目无亲的份上，我们俩刚刚好相依为命。身边有个小人儿，总能催着我多一个人份儿的勇气。”

        “这倒是，不过这小孩，你养不长。”

        白婴把烟杆拿到面前，看着青眼袅袅从烟斗里升起，问道：“您看出来什么了？”

        “别以为我老了看不清楚这孩子脸上的图腾，妖族的贵族，尤其是这么小的，此时都应该在停战区的十方监里潜修，到十四岁才能放回到各自的族里。”矮人老爷爷晃着酒瓶说道：“以你和这孩子的生疏，你们应该也认识不久吧，劝你一句，像你这样的普通地妖，别和天妖贵族扯上关系，如果你放不下的话，把他送回停战区就离开吧。”

        与其余四族不同，妖族内部有着严格的血统划分，其中分为天妖和地妖，天妖指的是有着最古老血统的，首先降生在潘多拉的一代妖族后裔，在白婴整理的笔记里对妖的定义有这样的描述——事出反常即为妖，意指天妖有着无限的进化可能性，他们的基因自动会随着繁殖代谢掉大部分母胎里带来的残疾、先天性疾病等，这是一个只要是持续在纯血统天妖内部通婚，就会越来越强的种族。

        但这样的内部通婚也带来了毁灭性的趋势，越来越强大的天妖，在进化中判定了女性天妖的基因为‘弱势’，所以随着一代代进化，女性天妖越来越稀少。然后进而产生了次生种族——地妖。

        地妖是其他四族中的女性和男性天妖的后代，保留了繁殖力和妖族数量规模的同时，单体能力大大逊色于纯血统的天妖，不过胜在数量占比的越来越高，地妖仍然是妖族的主力。

        “也许是哪个贩卖妖口的想抬价给他纹上的图腾呢？”在白婴看来，天妖地妖的区别只在于图腾纹身这个规定就太扯了，地妖想当天妖的话，找个黑市里纹身手艺的师傅就能简简单单当上贵族了。

        “图腾非常神圣，地妖擅自印刻图腾是要被当众活剐的。”矮人老爷爷的神情严肃起来：“你是在哪个山沟里长大的？如果你是在妖族的领土上说这句话，任何一个妖族都能拿你的头颅换一个百户官爵。”

        白婴无奈地点了点头说：“这么一说我都不大敢带着我家熊孩子往十方监跑了。”

        “现在没有比十方监更安全的地方了，只要禹都一天不倒，十方监就不会被入侵。别这么一脸傻样，你该不会连十方监的地位都不知道吧？”

        白婴虚心求教：“是的我乡下来的不太了解你们城里人的设定，求科普。”

        矮人老爷爷用诡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确定丫不是在贫嘴，才道：“这要追溯起缘由来就很远了，十方监是大一统时代妖帝一世所建立，妖帝一世在十方监藏有前纪元五族王脉族谱，所以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不敢轻易入侵十方监。”

        白婴想了想，悟了，在血统论盛行的潘多拉世界，族谱是很重要的。打个比方，精灵族的大王想打进十方监，那么兽人族不愿意了，你打进十方监想动族谱是要干嘛？是不是想调查我们族的族人血统，或者扶持一个势力不显但是血统比我们当权者高贵的来分裂我们？你们一得到族谱，那么以后我们的血统高低贵贱岂不是任你们谣言乱飞？不行你想进十方监先来跟我们干一架！

        事实上不是族谱的真实性有多大作用，它只是一个重要的精神象征，尤其是在这个大家都勾心斗角的时局里，随便一个借口都能拉过来糊弄教育程度普及不高的人民群众。

        “不过若真到了明年，四族达成瓜分的协议，十方监也不会再安全了……尤其是精灵，比起土地、财富，他们更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十方监’。”说到这，矮人老爷爷显然对精灵好感不高，他摇摇头道：“他们简直像一群高傲的朝天鹿，在精灵的领地内，你只能听见他们说自己的语言，并引以为豪。”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会把族内的幼子送去十方监不是吗？毕竟在那里有着最好的资源。”白婴吹去了烟斗里的余烬，站起身道：“我应该把安铭送回去，他不应该流离在外，那个地方的规则比我更适合教他。”

        矮人老爷爷点点头，说：“挑个日子走吧，你们——嗯？”

        此时矮人老爷爷眼里骤然闪过一抹寒光，转身跑进了木屋里，随即白婴肩头忽然扑啦啦地落下一只霓虹彩羽的大鸟。

        “鹦鹉？”

        这只鹦鹉长得非常强壮美丽，尾羽极长，简直像只小凤凰，停在白婴肩头上就是一沉，白婴一偏头就对上大鸟如同京剧脸谱一样的白面，它正转动着脖子，一双豆子眼似乎是很好奇地看着她。

        白婴认得这种产自美洲热带地区的金刚鹦鹉，眼前这只应该是野生的红绿金刚鹦鹉，比之出现在纪录片里的憨态可掬，似乎多了那么一抹奇怪的凶残之色……

        “红灾！红灾来了！关门！让孩子们都进地窖！！”

        一墙之隔的集市街道上随着这只鹦鹉落在白婴肩膀上同时，疯狂地骚乱起来，白婴甚至看到有慌不择路的兽人大汉在一眼扫到她肩上的金刚鹦鹉时，用一种看死人的惊恐目光看了她一眼，立即往反方向逃走了。

        白婴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就是越危险的时候，脑内的分析运转越强，这是胎里带来的一种奇怪的本能。此时也正是如此，白婴的脑内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处理器检索词条一样，一下子就跳出来一行字。

        ——“首先是【战略适应模式】，你要面临的是气候、环境、大型野兽的威胁，与你长期的全息游戏经验不同的是，这些威胁没有什么等级划分，不管你是零级或者100级，你都有可能随时面对100级以上的野怪。”

        白婴眼神死地和疑似100级以上的鹦鹉野怪对视……这货战斗力能有5？

        仿佛是专程为了打白婴的脸，很快白婴就听到了密集的，由远至近的恐怖声响……

        白婴一抬头，看到了一片红得像血的云。

        “……艹。”

        白婴不得不爆出了粗鄙之语……因为那是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由金刚鹦鹉群组成的红云，数量绝对破百万，她毫不怀疑这就是集市上惊呼的所谓‘红灾’。

        这特么的……就算是战斗力只有5的鹦鹉，这个逆天的数量，上帝都能啄死了！

        卧槽安铭呢！让他出去打个酱油他不会被鹦鹉围住了吧！

        这时候白婴肩膀上那只金刚鹦鹉仿佛是感应到白婴的挣扎，足爪一下子收紧，尖锐的趾甲如同钢针一样瞬间刺破衣料留下八个血洞，翼展近一米的双翅猛然拍打起来，巨大的力道带得白婴一个踉跄。

        卧槽说好的萌宠呢！这么凶残真的好吗！

        但白婴自己的反应也很凶残，第一时间忍着疼一把扯住金刚鹦鹉的翅膀带着往一边的矮墙上一撞，金刚鹦鹉一下子被撞断了脖子，尖锐地叫起来，红羽四散。

        但这个判断显然是错误的，鹦鹉临死的一声尖鸣一下子吸引了最近的鹦鹉，院墙的墙头上瞬间落满了十来只鹦鹉，已经有三只亮出了尖锐的钢爪就要向白婴抓来。

        余光瞥见有牛羊被一群鹦鹉叼上半空活活撕成一片血雨，白婴心头一麻，就势在地上一个翻滚就带着一大片红云往院墙外跑想去找安铭……

        可鹦鹉实在太多了，而且体型都非常巨大，五六只堵在门前拍打着翅膀尖叫着，白婴正想一头扎进门外，忽然听见鹦鹉刺耳凄声，便迎面溅了一脸的血。

        只见安铭像头浑身带刺儿小豹子一样，带着一脸的血痕撞在白婴胳膊弯里，手上的短刀只拣着鹦鹉喉咙口和翅膀根下手，一出手必然带走数具鸟尸。

        安铭似乎刚刚在外面发现了什么，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刚看到了有新来的佣兵团在找妖——”

        “有事一会儿说，先进房子里躲着！”

        矮人老爷爷把房门一开，对着满院子的鹦鹉用一口奇特的手持风箱对着白婴当头一喷，紫色的刺鼻烟雾瞬间淹没了小院。

        “都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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