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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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话从左耳进，右耳出，似乎连大脑都没经过，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匆匆消散在空气里，戚敛又问了一遍：“什么？”

        柴邈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又靠近了些，目光从戚敛的嘴唇，到挺翘的鼻子，在那充满错愕的眼睛稳稳停住，眼角带着笑意：“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也很想要……”

        “打住！”戚敛脱口而出道，接下来的话，柴邈敢说，他可不敢听。

        柴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着判决。

        尽管已经不怀好意了这么些年，但他突然不想等到毕业了。他根本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一年里，戚敛有可能会和别的alpha在一起的情形。

        他急于袒露心扉，急于有正当理由宣示对omega的主权。

        哪怕omega会厌恶他，远离他，赶走他。

        除了戚敛，柴邈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戚敛顺了两口气，脑子缺氧一般短路了几秒，他不敢对上柴邈的眼睛，心想：“要命了，老天爷前两天听到我想什么了？”

        可这是我弟弟啊，谁他|妈的会和自己弟弟搞一块儿去？

        柴邈的视线实在灼热，他第一次有了这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窘迫，只好硬着头皮道：“你是我弟弟。”

        “哥，就算我是你亲弟弟，我也会这么说的，”柴邈笑容更深，语气里尽是调戏，“那样更带劲，不是吗？”

        柴邈的声音低沉，带着沙哑的磁性，很容易勾起人的浮想联翩。戚敛却皱着眉，往他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呵斥道：“哪学的下流话！”

        “……”柴邈没想到这关头了戚敛还能出于本能地先教训他，只好顺着说道：“无师自通，你还想听吗？”

        “一边儿去！”戚敛起了身，有些心烦意乱地到处找着什么。

        柴邈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摸了盒烟，抽了一根出来，伸长了手递过去：“给。”

        戚敛没打他，没骂他，已经算好的了。

        戚敛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半秒，还是接过。他仍是走到阳台上，才点燃了烟，猛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柴邈就坐在那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戚敛。

        原本他还有点忐忑，他见过戚敛拒绝别人，戚敛通常都是面无表情地说一声“抱歉”，绝不拖泥带水。反正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倒让他心情平静下来了。

        因为是戚敛的弟弟，所以才有了不同的待遇吗？连拒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想着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他。

        从某种悲观的意义上来说，在戚敛心里，他到底还是与众不同的。

        抽完一支烟，戚敛转身进了屋，想去拿桌上的那包烟，被柴邈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

        他抬起头，神色自若道：“哥，你不用绞尽脑汁地想些什么话来劝退我，我早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了，只是今天没忍住而已。”

        柴邈：“我也没想着有什么好结果，意料之中。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以后好有个正经理由追你。”

        戚敛抽了一支烟后显然清醒了许多，刚才的窘迫早已荡然无存，他眉尾上扬，笑道：“合着我这三天是入了狼窝？”

        在山庄如影随形就算了，睡觉还在一张床上。

        柴邈呆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了罪行：“我总不能让你掉进别人的狼窝啊。”

        戚敛气笑了，前有狼，后有虎，掉哪不是掉啊。

        他移到了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又问道：“这心思什么时候存的？”

        柴邈：“很久。”

        戚敛眯着眼，说：“那你给我整几出早恋？”

        “……”柴邈顿了顿，也往后一靠，大大方方地说道：“你总是不回家，我很想你，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

        他无需掩饰什么，更能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

        这回反而是戚敛噎住了，少年直白的真情流露，与他们这些老江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同，尤其显得真诚热烈，叫人不忍心怀疑和戏谑。

        柴邈扭头看向他：“哥哥，我很高兴你能抽出时间来陪我，也很心疼你忙得焦头烂额，我很没用对吧？不能替你分担，还总给你添麻烦。”

        真的要命了，这样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来，谁能无动于衷？

        但凡换个人，戚敛绝对是：“对对对，你就是没用，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可这是柴邈啊，他断然说不出那样冷冰冰的话，张口就说道：“我为什么要你有用？我辛辛苦苦赚钱不就为了让你当个挥金如土的废物公子吗？”

        此话一出，戚敛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柴邈的笑容一滞，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人家只是客套客套，戚敛这话可不就是变相承认了他没用么？讽刺意味十足，比冷冰冰还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戚敛面不改色地挽救道：“我不觉得麻烦的麻烦也能称为麻烦吗？”

        感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柴邈噗嗤一声笑了：“哥哥，那你觉得现下的这个麻烦，麻烦吗？”

        戚敛一愣，还未说什么，柴邈就起了身，“时间不早了，我先睡了。”

        柴邈宁愿自欺欺人地抱着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想听到和拒绝有关的一个字。

        临到房间门口，又转过身说道：“哥哥，晚安。”

        “哎，等——会儿……”这才几点啊就睡觉了？

        戚敛最后两个字的音量随着柴邈的溜之大吉越来越小，不由好笑道这人脑子一热表白的时候没见他不好意思，这会该说正事的时候又临阵脱逃了。

        他又坐了会儿。

        柴邈是s级alpha，任何一位omega都难以招架他的信息素。尤其是戚敛，以他对柴邈信息素的敏感程度来说，他甚至可以在信息素的催动下主动坐到柴邈腿上去。

        可柴邈没有，他将信息素控制得很好，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算没昏头。

        对于被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弟弟表白这件事，戚敛还有些懵。他是不要脸地肖想过柴邈那张脸，可也有个两人并非兄弟的前提啊。

        赤果果的关系就摆在眼前，这就是跨越不去的一道鸿沟。

        随着网络的发达，人们思想的开放，十七八岁的“很久”，几周算很久，几个月也算很久，几年十几年的更是少数。

        什么后不后来者的，爱着的时候说的话自然是发自肺腑，可不爱了呢，那些话还能作数吗？誓言只在特定的时期生效，而这个时期是长是短，谁又能保证呢。

        而且柴邈这些年只有他一个亲人在身边，会不会是把对他的依赖，误当成了喜欢？

        戚敛自我安慰道，等柴邈过了这个新鲜劲儿，自己就会想通了，也省得两个人把话挑明了尴尬。

        实在不济，找个心理医生给他看看就是。

        他终于离开了沙发，带着心口还未散去的郁闷进了屋。

        经过一晚上的过渡，两个人都处之泰然，仿佛昨晚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对他们的生活造不成什么影响。

        当然，要说一成不变还是不可能的。

        比如柴邈开始将早餐上的鸡蛋特意煎成了心型，替戚敛收衣服的时候故意沾上一些自己的信息素，别人一靠近就能闻到alpha的味道。

        再比如现在，柴邈拿手机的手有意无意地放在戚敛手边，只要戚敛稍微一动，两手就能相碰。

        戚敛还不能反应太大，一是怕伤了柴邈的自尊心，二是觉得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畏手畏脚的是他？

        于是他也按兵不动，僵持在那里。半晌，柴邈才认命似的笑了出来，“哥哥，你怎么不动？”

        戚敛微微一笑：“想你怎么还不开学。”

        柴邈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我只听得到前两个字。”

        戚敛没好气道：“滚滚滚！”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皮老脸怎么莫名有种相似感？

        高考结束，学校明明只是少了一个年级的人，却还是显得空荡荡。

        收假那天，胡瑶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看着在座的学生，一板一眼说道：“高三毕业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步入了高三。剩下的362天，除去放假，在学校的日子也只剩下两百多天。我希望你们打起精神来，以最好的状态迎战高考！”

        一届更替一届的时候，总会有种不同的气氛，像是一根沉重的交接棒，由他们进行接下来的一程，成为赛场上新的夺目点。

        高二年级的人还需要再读一个多月才能放假，而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逐步适应高三的节奏。

        段千祉数了数桌子上新发的教辅资料，无声地叹了口气，“狗哥，未是高三人，已是高三魂。”

        柴邈看了一眼还没有撤下去的横幅，喃喃道：“是啊，日子再快些吧。”

        上课、写作业、补习、和戚敛多待上一会，说上几句话，已然成为了他每天重复的过程。

        唯一有点乐趣的，就是他终于可以适当地流露出对戚敛的感情。放学路上碰到卖花的，柴邈就会让司机在路边停车，亲自选一束花带回家送给戚敛。

        有时候是一把随意包扎的薰衣草，有时候是一捧简单大方的满天星，而有时候，只有一支简单的玫瑰，或是鲜艳欲滴，或是洁白无瑕。

        戚敛看到花的那一刻，并不惊喜，也说不上惊吓。嘴上嗤笑着柴邈拿对付小姑娘的那套来对付他，手上却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花瓶，将花枝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他也偶尔不回家，柴邈会照例从花束中挑一枝最好看的出来，插进戚敛床头的花瓶里。

        两人之间，就保持着这种微妙而又很不得劲儿的氛围。

        蒋鹄知道后，咂舌道：“戚总也是个神人，这都能招架得住。”

        柴邈苦笑着摇摇头：“因为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所以戚敛既没有和他说开，也没有刻意疏远，态度很明了——我不让你难堪，你也别让我为难。

        时间一晃就到了期末，柴邈倒没有因为考试紧张。一个多月以来的突击复习，多少也该有点成效。

        何况他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资，蒋鹄所说的突飞猛进在他身上，最多就是离开倒数，勉强跨进前几百的行列。

        他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

        因此考试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大的负担，会写的就写，不会的就写几个公式进去套一套。

        成绩出来后，段千祉比他还激动。

        “狗哥，你这一下进步了两百多分！你知道这两百分意味着什么吗？你从倒数十名变成了倒数两百名！哦不，正数五百名！”

        整一个年级加起来也就七百多个人，后面将近一百五十个学生都是带学不学的混日子，想要超过也很容易。

        正数五百名在别人眼里可能不值一提，但到了柴邈身上，那就是天大的进步。

        由着柴邈的进步，班级的平均分也有所提高，胡瑶激动得亲自给戚敛打了个电话，将柴邈好好夸了一通。

        出了成绩后就正式放了暑假。

        柴邈拿着书，带着成绩报告出校门的时候，看见自家那辆迈巴赫的后座上还坐着一个戚敛。

        戚敛注意到他的眼睛好像噌地就亮了，一瞬间变得炯炯有神，不由腹诽道怎么就这点出息？

        柴邈快速坐了进去，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你们班主任说你进步大，让我好好鼓励鼓励你。”戚敛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劲瘦的腰身在西装的包裹下更添魅力，他玩笑似的说道：“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车辆平稳地行驶，柴邈瞟了一眼司机，“哥，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戚敛哪能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小九九，他嘴角一勾，用口型说道：“除了我。”

        柴邈不觉得意外，他按下控制键，车内挡板缓缓升起，将二人隔离在小小的空间里。

        “哥，就当出卖一回色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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