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灯会(一）

“原来她叫九娘啊。”忘忧说道。

        朝阳点点头，正要说话的时候便看见风遗尘从外面走了进来，边看着他进来边说道：“我道你们到哪儿去了，原来在这里。”

        “风府看完了就想来找你，结果我们刚来你们却又走了。”朝阳说道。

        “那还真是不凑巧。”风遗尘笑道。

        朝阳指着画上的女子问道：“你知道这是谁吗？”

        风遗尘看了一眼朝阳指着的画，说道：“她叫萧九娘，是很早以前的人了。”

        “很早以前是有好早？”朝阳追问道。

        风遗尘笑了笑，才说：“听我父亲说，好像是风府最初的当家在外面接回来的女子。一手琵琶堪称天下无双。”

        忘忧继续接着朝阳的话问道：“然后怎么样了？”

        “怎么你们都对她这么有兴趣。”风遗尘问道。

        “就是想问问，你不说就算了。”忘忧瞟了一眼风遗尘。

        风遗尘见忘忧瞟过来的眼神，笑着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好清楚这些事情，毕竟时间太久了，只是听说这女子最后不知所踪。”

        忘忧皱着眉头，朝阳也不言语，如果真的不知所踪的话，那么现在在那院子里面的鬼魂又怎么说。

        “为什么还把这画挂在这里？”朝阳说道，既然已经是个死人了，又过了这么久的岁月，没有必要还挂着她得画像吧。

        “挂着挂着就习惯了，这么久都挂在那里，突然有天不见了才是觉得奇怪。”风遗尘说着，一边拿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画。

        那画中的女子笑得明媚动人，像极了那院中常开不败的海棠。

        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便又见一个丫鬟跑了过来，说道：“老爷叫少爷到大厅去见一个人。”

        风遗尘叹了口气，冲朝阳和忘忧说道：“我父亲就是这样，天天找些人来看我的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又何必强求。”

        朝阳却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我倒不觉得什么，要去就都去看看吧，不知道又找了个什么样的人来。”风遗尘似乎是对自己的父亲很是无奈，和朝阳忘忧一起，三人向大厅走了过去。

        才进得门，忘忧便看见了那个原先在外面的邋遢道士，于是指着他大声道：“王半仙！”

        那王半仙见有人认识他，好像极为自得的样子，笑得一脸灿烂，一边还用手摸着那半长不短的胡须，道：“好说，好说，鄙人姓王，人称半仙。”

        那风家老爷也是个病急乱投医的，忙拉了风遗尘过来，对着王半仙说道：“你看尘儿的病还有没有治？”

        王半仙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一边嘴里还发出“哎、哎、哎”的声音，听得风家老爷心下忐忑，又不敢贸然问出来。

        王半仙掐指算了算，然后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说道：“这病不好治啊。”

        然后再上上下下看了风遗尘个遍，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风家老爷一听王半仙这样说，马上追问道：“有什么办法？”

        那王半仙这个时候却不说话了，伸出手往外一摊，眼睛却看着房顶。

        风家老爷马上塞了张银票到王半仙的手里。

        王半仙面不改色的收进怀里，然后才说：“公子一看便不是凡人，命中有劫，却能遇贵人而化解，至于这病嘛，倒是有个方子可以暂时压制住，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风家老爷哪管得到那么多，忙叫人拿了纸笔来，那王半仙慢腾腾的半响才写出了个方子，忘忧跑到旁边看了一眼，那字写得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王半仙得意半响，然后拖着他那巨型的布包，手上还是拿着那“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的牌子，道了一声：“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日后……。日后什么来着？”

        “日后江湖再相见。”忘忧见那老头想了半天，好心的提示道。

        “哦，对，日后江湖再相见。”王半仙神叨叨的说完，看了一眼忘忧，然后冲她笑了笑。

        朝阳还是满脸不爽的看着面前这个脏兮兮的老头。

        忘忧拉了拉朝阳的袖子，偷偷说道：“这人不是骗子吗。”

        朝阳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可以看出来王半仙的耳朵是有点尖的，感觉到忘忧和朝阳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便转过头去凑在忘忧和朝阳的中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忘忧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王半仙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说要告辞，风家老爷极力的挽留，王半仙还是不为所动，硬要走，没得办法，风家老爷只能让他走，这厮走到门口向后面的众人潇洒的挥了挥手，说道：“有事的话，就到城东破庙找我。”然后回过头来说了句：“价格面议。”

        朝阳一脸阴沉，忘忧在王半仙说那句话的时候，脑海里马上就显现出那张破纸上脏兮兮的老头形象，然后自己在那纠结了半天。

        王半仙一摇一晃的出了大门，嘴里边走还边哼着：“半仙半仙王半仙儿……”

        忘忧跑到风遗尘的身边，道：“我来的时候就看见王半仙了。”

        风遗尘倒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人，于是问道：“他怎么了？”

        “他被人追着打，很多人都说他是骗子。”忘忧道，然后成功的看到风遗尘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僵了一下。

        风家老爷不知道是在哪里碰见的王半仙，然后又深信不疑的拉到了自己家里，下人们都不敢说，朝阳见风家老爷拿着那张药方努力的看着上面的字，想必那字是很难认，风家老爷看得脸都快要挨着纸了。

        “随他去了。”风遗尘说，“要是能让父亲安心点也好。”

        忘忧看着风家老爷手上拿着的那张药方，道：“你真的要喝那药吗？”

        朝阳也看着他，露出有些同情的眼神来。

        风遗尘僵了一下，然后道：“反正都要死了，喝就喝吧。”

        忘忧看着面前的风遗尘，真的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难道就真的不怕死，真的如同他表现的那样无所谓。

        朝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们来了也有大半天了，连天色都渐渐暗了起来，于是拉过忘忧，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风遗尘见两人这就要走，马上说道：“你们不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吗？”

        忘忧还是挺想的，她只要一想到又要回天泠阁脑袋就痛。

        朝阳却说道：“不了，回去晚了会挨骂的。”

        风遗尘继续挽留道：“今天晚上有一年一度的灯会，可是不容易见到的。”

        忘忧一听“灯会”两个字便两眼放光的看着朝阳，朝阳还想说什么，却见风遗尘一脸悲伤的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明年的灯会。”

        朝阳嘴里的那句“不行”梗在喉咙，却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忘忧见风遗尘这样说，便马上道：“我们去，我们去。”

        朝阳还是有些顾虑，道：“‘家里’怎么办？”

        风遗尘笑着道：“那还不简单，我叫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朝阳这才没有说些什么。

        三人草草吃了饭，便出了门，凌波的夜景其实很漂亮的，有很多的花船，还有很多的画舫，连食店，买酒的，都开在船上，大大小小的灯笼挂在船的周围，那么多船聚在一起，仿若缀了满目的星子。

        忘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不由得说道：“真漂亮。”

        朝阳点点头，道：“是很漂亮。”

        风遗尘介绍着说道：“凌波的灯会和其他地方的很不一样，单单是地点就不一样，平常城镇灯会都是在街上，我们这里则是在湖上，河上，船上。”然后那着扇子指着大大小小的船，说道，“这些船平常都是分开的，但到了灯会或者是举行什么重要节日的时候，便用木板连在一起，人们可以从一艘船到另外一艘船。”

        忘忧看着面前好似连成一条条街的船，道：“真的诶。”

        风遗尘笑着说道：“一年一度的灯会是凌波最大的节日了，有很多外地来的人，专门来就是为了凌波的湖上灯会，除了不是在地上，其实和别的地方的灯会也差不多。”

        忘忧点点头，朝阳看着灯火阑珊的船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波因为河流湖泊众多，也有很多的桥和水亭，如今也算是凌波的一景了。”风遗尘说道。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便走道了桥上，那桥也不是一般的桥，曲曲折折，宽宽窄窄的，竟是布满了整个湖一圈。

        风遗尘见忘忧看着这桥，便说道：“桥倒是没什么，这湖倒是有一个好名字。”

        忘忧马上问道：“什么名字？”

        风遗尘道：“‘相惜’，这湖就叫‘相惜’，所以灯会年年都在这个湖上办，也就是为了这个名字，讨个吉利。”

        朝阳看了一眼忘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忘忧却一瞬间想到了君莫离，莫离，相惜，想到君莫离，便沉默下来，看着脚下的湖水，不知道君莫离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忘忧不知道怎么的，想和君莫离一起看着这片湖水。

        莫离莫弃，相知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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