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章

食堂外人来人往，楚忱一路走过去，发现许多人都下意识的望向他手中的餐盒，不由自主的露出垂涎的表情。回头率实在太高了，他一咬牙，干脆拉开上衣拉链用校服裹住饭盒，隔绝了这些怪物学生的视线，情况才稍微好转。

        光这样肯定不是个办法，楚忱决定找个地方把碗里的东西倒了，清洗干净。

        楚忱先去厕所把碗里的血糊糊的东西冲走，碗和手洗了三四遍，心里才舒服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血，但是搞成这么个恶心样的倒是头一回。想到那些往嘴里塞肉的学生，胃就忍不住的抽搐。

        不过这也提醒了楚忱，他也到了该休息吃饭的时间。

        回教室把碗筷塞回抽屉里，看了眼挂钟，早操加早饭时间一共四十分钟，剩下的时间不多，楚忱也懒得再跑，坐回自己座位上，掏出晚上找到的巧克力和零食补充能量，万幸这些食物还是正常的。

        吃了两块巧克力，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吃完饭的同学回来，楚忱毕竟不是真正的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学生，除了回到座位上的，其他的一时半会还对不上号，只能翻着课本暗自观察。

        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吃完饭回来的学生褪去了刚才的狰狞和凶恶，更像是自动程序操控的机器，短暂无感情的交流，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机械的学习，仿佛书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一样。

        反倒显得楚忱这个拿着书装样子的很突兀。

        在最后几分钟里，空荡荡的教室迅速被填满，只有他神秘的同桌一直没有出现。

        不过人多之后气氛似乎稍微活跃了一点，楚忱看见自己找到纸条那个座位的男生在挤眉弄眼，和后桌的人说笑，离自己不远处何露露正在拿着镜子整理衣服，还有小声打闹的声响，终于有了一点正常高中教室的感觉。

        铃——

        预备铃响了，如同摁下了什么开关，所有人都停住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快速拿出语文书，端坐在书桌前僵硬的等待的老师的到来，那种诡异感又冒了出来。

        同样也学着小学生一样的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端正坐好，只可惜他这个大长腿加上一米八几的身长，在一堆学生中怎么都算显眼。楚忱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派已经让看直播的观众嘲笑了几轮。

        第二道铃响起，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是一名头发斑白，戴着眼镜看上去挺慈祥的中年人，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有个五十出头的样子，站在讲台上似乎对于教室里的气氛很满意，低头翻书时，灯光扫在镜面上，却显出一份猥琐和阴沉。

        楚忱看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晚上追逐自己的第一个怪物么，那个被墨水填满肿胀的身材让他一时没有联想到，还是看到了眼镜才意识到，看来晚上的怪物的确都是白天这些老师变得了。

        开始上课了，楚忱不可能真的傻傻的浪费时间去听讲，又不能看手机，就摸开了直播器，一心二用，顺便把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身份的学生了解了一番。

        没有什么明确的日记信息，楚忱只能从作业和习惯上推测出个大概，原主应该在学校中挺受欢迎，抽屉里有两三封粉色的信封，不是运动型男生，因为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很好的运动鞋，看鞋底的磨损行走居多，家境只是小康，从刚才摔碎的手机就可以看出来，并不是什么好牌子。

        性格有点小傲娇，对自己外貌感觉不错，学习成绩中等偏上，加上刚才女生的搭话，在学校里也算个风云人物才对，这样的性子假扮一时倒是不难。

        一节课过了，楚忱本来打算这堂课后，逃课去教导主任办公室查找关于自己同桌的情况，但稍作打听之后就歇了心思，

        因为他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早上那名实测员，原来并不是因为昨晚考了后十名接受惩罚，而是不上课在学校四处乱晃违反校规的下场。

        没想到这所学校不光有日考处罚，还有违纪处罚，像逃课这种更是不可饶恕，而触犯的都成为了高三学生们的口粮。

        违反校规倒是还好说，老实点基本没问题，但是每日的考试真的是个大问题。

        离开中学快十个年头，别说课本了，怕是连基础常识都还给老师，让他们去考试，倒数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要躲开这场测试，唯一的好办法就是在晚自习之前，回到晚上世界，在那里没有什么学生考试，只有变成怪物的老师。

        剩下的课，楚忱趁着这个时间在笔记本上梳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线索，并且翻了翻自己记下来的那名叫慕容宏宇同学杂书里的一些内容。

        第一本被折叠过的是一本故事书，三流小杂志社出版的那种，封面一股浓浓的村土气息，折叠起来的那一页只对应了一个小故事。

        楚忱大致看了一下，发现讲的是一则学校里闹鬼的故事，说晚上有同学起夜看见学校挂的镜子里有女人在梳头，那人没有脸，最后发现这所学校曾经死过人，那人还是被学校里的老师害死的，之后接连闹鬼，学校没办法专门挂上了驱邪的镜子，但是还是被女鬼利用，杀死了害死自己的人事情才结束。

        又是镜子，又是学校，想不意识到明显的暗示都难，只是这里面还出现了几个关键因素，老师，学校和女鬼。

        他把这三个关键词记载本子上继续去找其他有记录的书籍。

        下一个则是夹在杂书里剪出来的一叠小报，上面也是一所学校闹鬼的趣闻。

        这次因为是报纸的原因，虽然学校名字被简写，但是不难猜出应该就是写的他所在的弋临中学。报纸中多次提到学校的学生说晚上会看见厨房后面平房冒火，甚至有人声称听见了凄惨的求救声，可是第二天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还有人说曾看见过有全身黑乎乎疑似烧焦的人在教学楼内行走，反正各样怪谈都有，这些报纸显然是将其作为都市传说小故事来分类，叙述并不严谨，但足以看出一些问题。

        他还留意了一下时间，最早出现报道的时间是从九年前的一月份开始，最后一张的时间则是四月份，意味这所学校至少闹了四个月的鬼，后来不知用什么方法解决了这一问题。

        楚忱将后厨平房、失火，还有具体时间等关键词记载了本子上，继续向后翻。

        这次是两张纸，只不过没有了新闻的格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减下来还是撕下来的，边角都磨薄了。

        这次上面写的不再是学校里的鬼故事了，一张是讲的鬼上身人的状况，上面描述说，上身者全身僵硬，行动无章，性情多变易怒，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下一张内容和鬼上身还有些关系，说的是亲缘之间易受影响，且上身之鬼不易驱逐，还有机会蒙骗术士、法阵，以致更多的死伤。

        这和学校有什么联系么，楚忱疑惑的在本子稍远一点的地方写上，亲属和鬼上身。终于找到了自己记录在最后的一本册子

        那本册子只有巴掌大，封面不知所踪，页纸泛黄轻薄得的甚至都赶不上现代有些牌子的手纸厚，可是楚忱却敏锐的扑捉到浅淡字迹中镜阵五行等关键的字眼，这让他小心的将零散的黄纸页铺在桌面上，一点一点的翻看起来。

        册子别看薄薄的五页纸，纸上的内容却让楚忱接触到了这个游戏的一丝主线。

        册子里的内容很简单，前面三页是介绍怎么布置镜阵的，对楚忱来说没什么大用，后面两页却是重中之重，因为上面记载了，镜阵的维护和破阵后的灾难。

        镜子的维护需要由阵师隔一段时间更换一遍阵中的主镜，主镜一共三片，每隔两年换一片，如坚持得当二十年后阵中厉鬼就可超度。而镜阵被破坏的下场却只有剩下的两行字，什么厉鬼出，胁人助其了结恩怨，如想降除……后面的话断在最关键的位置竟然就这样没了。

        什么鬼。

        楚忱不信邪的将五页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连装订线里的缝隙都没有放过，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实在没辙只能先将这本小册子收好，和其他书再次收好，那些慕容宏宇记录过的东西果然都能被收入夹子中。

        这让楚忱心中更加明了，也将本子上的关键词按着猜想串联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这所学校在九年前曾经因为后厨发生的事故而闹过鬼，后来结合满学校的镜子，可能是找人布置了小册子中所写的镜阵镇压了鬼怪，中间应该发生过当年冤死鬼魂上身的事故，所以不知为什么镜阵失效了，整个学校和学生们都沦陷了。

        然后可以肯定白天和晚上的世界通过镜子相连，为什么白天和黑夜都是今天的缘故。

        楚忱怀疑是这一天有人干了什么，或者说前一天有人干了什么，想到这那张字条上的线索似乎就串了起来，可能跟他同桌昨晚干了什么有关，现在这些人在校长办公室，也不知道被吃掉没有。了解这条线也是一条比较有针对性的线索。

        还有一些隐性的线索楚忱并没有完全连上，比如说女生、鬼上身、亲属，但好歹有了个方向不是。

        放下手中的笔，楚忱抬头看见被称杨老师的语文教师，正亲密的贴着一个班上好看的女生讲题，放在背后抚摸的手令人作呕，可教室里的学生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背书的背书，做题做题，连那个女生都一脸无动于衷，对于这样的事熟视无睹。

        确定没有遗漏，楚忱将本子收到便携背包里，等到了中间的下课铃声。

        还有两节课，下课后十一点半到两点是午休吃饭时间，有两个半小时的活动时间，足以让他在校园里转一圈。

        下课铃声结束，楚忱就站起来，本来想先去找慕容宏宇，结果没有了书本的遮挡才发现对方的位置上竟然没人，有书包却没有人在。

        没办法楚忱决定先跟进后一条线索，转身堵在了包淮的桌子旁边。

        在不是用个人特征做绰号的情况下，从他捡到的字条上面全班只有一个人明面上符合包这个代称。

        叫包淮的男生低着头，还在奋笔疾书，从体型看应该是个分量不轻的小胖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包淮才注意到桌边站了个人，抬头看向楚忱。还真是个胖子，五官被横肉挤得都有些变形。

        “哟，楚大校草找我有什么事啊。”

        校草？没想到名头这么大么？

        “你知道李青昨晚干什么去了么？”

        包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压低声音。

        “你问这个干嘛？”

        两节课课间休息时间略长，有十五分钟，教室里的同学打水的打水上厕所的上厕所，闹哄哄的。

        楚忱跟着降低分贝道。

        “关心一下同桌，都两节课没来了。”

        包淮那眼神明显是不信，但是看楚忱一脸不虞再多做解释的样子，小眼睛一转，开口道。

        “那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么？”

        “你想要什么好处。”楚忱反问道。

        “你去小卖部买两瓶牛奶还要两板巧克力，给我一份，然后送给六班的蒋连一份，就说是我送的。”包淮见此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楚忱点头爽快的答应了，却没有立刻动身。

        “别急我还没问完，前面的慕容宏宇怎么不来上课也不怕被老师骂。”

        包淮听此奇怪道。“你不知道么，昨天晚上那小子犯病了，被家人接回去现在都没来，也便宜他这几天不用考试。”

        “犯病？什么病？”

        “精神病啊，跟换了个人似得又是哭又是笑，大家不都知道么，行了他的事我不清楚，赶紧给我买东西去。”

        鬼上身？

        为什么是慕容宏宇鬼上身？本来以为是昨晚那些同学干了什么招惹上鬼的楚忱皱眉，继而见对方急了，特便很快收起表情，详装亲切的一手压在了胖子的肩膀上，半身的重量倚了过去，半威胁半嬉笑道。

        “包淮，其实我挺好奇，你这事是怎么知道的，我们班是不是就你最清楚啊？”

        包淮听此脸色变了变，似乎被楚忱不太相信的语气激怒了，语气急促道。

        “呵，敢怀疑我的信息，你以为我在我姑妈那吃干饭，昨天晚上我就听见消息了，要不然你以为康祥怎么能回来，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人，心里暗骂麻烦时，裤兜中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楚忱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中的钳制。

        “没有，怎么会不信，我这不就是好奇么，等着我现在就去买。”说着楚忱回座位去找原主的钱包，翻了翻抽屉，还真给他翻出了五十块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这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揣着钱去买东西的这一路倒是挺顺利的，小卖部里的东西都还正常，楚忱买完牛奶和巧克力，把剩下的钱买了一些馍片干脆面还有巧克力这些耐吃的干粮。然后拎着一袋子小吃进了厕所。

        把袋子里的东西除了牛奶和巧克力，全都收进便携背包，楚忱打开手机看见了刚才的短信。

        来信人：慕容宏宇

        （没用，为什么没有用，明明姐姐说打碎镜子就可以了，到底错在了哪里？）

        来信人：包淮

        （姑妈是主任，万事包打听，只要学校里发生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想要知道消息，就来贿赂我吧。）

        包淮的信息内容倒还好说，这个慕容宏宇的信息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条信息没头没尾，只能猜想慕容宏宇打破了一些镜子，是晚上的那些还是别的也不太清楚，对方打破那些镜子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姐姐。

        又是鬼上身，又是打破镜子，所以这小子到底在这个校园鬼故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而那些昨晚犯事的学生又是处于什么位置，一团乱麻。

        叹了口气，楚忱想着后续怎么办，是去找人问，还是去他们寝室寻找更多线索，如果去寝室怕是要回到晚上才更方便。

        思索着又呆了一会，等厕所里的人换了一拨，楚忱手挂着校服遮着袋子又走了出去。

        大概是占了长相的便宜，叫蒋连的女生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收下了东西，顺便还让他找到了混在六班学生中的郑阳和另一名之前拿烟的女人。

        两人也注意到了他，郑阳已经不惜得搭理他，倒是那个女人发现他之后，跟着出了教室，朝他走了过来。

        楚忱看她走近，明显感觉到周围学生的目光变了，凭着敏锐的听觉，隐约能听见小声的议论。

        “凯林这是又看上校草了么。”

        “真不要脸，昨天还跟郑阳一起。”

        听着似乎这位实测员的原主身份风评不太好，等人还没走到面前，楚忱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往教室相反的方向走，没再管后面的女人。如果足够聪明这个人应该会追上来。

        果然没走多久，楚忱就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感觉有东西接近，他侧了侧身子，但还是没能避开女人的手。

        细白涂着红甲油的葱根掐在他胳膊上，陷在黑色衣服里，有种莫名的危险感。

        “楚大帅哥，我们合作吧。”

        楚忱甩开她的手，转过身，一本正经的淡然道。

        “对不起，同学，我对你没别的意思，不要因为昨天中午在操场帮你一把就误会了。”

        凯林还没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听完却回味过来，杏眼眯成了一条愉悦的弧度，嘴中配合道。

        “你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么？”

        “对不起。”说完，楚忱不再停留回到了自己的班级，凯林没再纠缠的乖乖离开。

        回教室把手中的东西给了包淮，楚忱终于得知了一点昨晚事情的准确消息。

        昨天晚上几个班玩的好的男生女生耐不住高三复习的压抑，熄灯之后偷偷翻出寝室在学校食堂旁边一个废弃的小屋里玩类似笔仙之类的小游戏，这些人里就包括后来发了疯的慕容宏宇。

        结果没玩出什么结果，疯了一个被家长接走了带去治疗，剩下的被早已得到消息的教导主任和校长抓了个现行，今天一早五个人就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进行批评教育，说不定还要见家长。

        这似乎就说得通了，昨晚慕容宏宇在游戏的时候被鬼上身了，上身的人应该还是他的亲人，可是就对方提前做好笔记的样子，楚忱很怀疑这家伙是有预谋干的这些事情。

        说的时候包淮吃着巧克力，满是可惜的样子，只有楚忱知道，他们这几个人玩的游戏还真玩出了点问题，不然哪有他们实测员什么事。

        “康祥是怎么回事。”一直记得这个名字的楚忱随口问道，顺便递上了一包刚开封的干脆面。

        包淮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接着道。

        “那小子鸡贼着呢，说好的去玩去玩，临到头我说两句就怂了，还跑去告诉老师。不就是个领操的，以为几大个官，就是个孬种。”

        楚忱又在心里记了一笔，这人怕是没什么好下场，不过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又和对方聊了点别的，让楚忱知道昨晚的人果真只有慕容宏宇一个人出事后，就快上课了。铃声一响，全班又进入了死寂的诡异状态。

        楚忱装作做笔记的样子，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终于挨到了午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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