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眼

那道缝隙越来越大，直接把整个天空分割成了上下两半，像是一匹被沿着洞口不断扯大的布匹，可想而知，这一幕给何道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冲击。

        随着天空不断地被撕裂，那缝隙的两条边际也开始逐渐有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平展，到慢慢有了弯曲的幅度。

        这一切，就这么默默进行着，何道不知别人是否有注意到这可怕的一幕，他只知道，如果这道缝隙就这么继续下去，那么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可怕灾难。

        恐惧从他的内心深处不断放大，可是此刻他除了焦急以外，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眼睁睁的站在这里，等待着前方事态的不断拓展。

        渐渐地，整个天地似乎都暗淡了下来，不知不觉间，那道缝隙竟然已经扩展到了半个天穹一般大小。

        此时何道的视野里，只有极远方的两个相对的地方，才能勉强看得到原本天空该有的颜色。

        最开始的时候，何道是想着要逃跑的，只不过当他看清楚那股裂痕分散的势头，便放弃了这种想法，很明显，这种情况下，除非他能够躲到天之涯海之角，否则的话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所以，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等待着眼前的情形不断延伸，除了最开始的那股恐惧，这时他已经有些麻木了，甚至连闭上眼睛被动接受灾难到来的举动都没有，他就那么直视着那片天空。

        嗯？停止了？

        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何道，突然发现那两道扩散的缝隙似乎停止了分散，保持在了一个静止的状态。

        这一发现，让何道本来已经麻木了的心神又泛起了一丝活气，他开始有了认真打量一番的念头。

        视线沿着那两道缝隙的边际，何道的眼眸逐渐移动着，他想要探寻这道缝隙是如何被停止的，是不是着传说中的仙人抵挡住了这可怕的天威，如果使得话，该是在哪里？

        并没有什么发现，何道没有找到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东西，有些失望。

        无意识的，他只是本能的想看一眼在这道缝隙的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抬眼撇了一眼缝隙之中，那片漆黑虚无的空间，然后，

        噗通的落地声便响了起来。

        这一眼如同抽干了他的全身精血，让他瞬间腿脚发软变得毫无力气，连勉强支撑站立都已是无法做到。

        因为他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球！

        直至这一刻，何道才终于联想到了什么，原来这裂开的巨大缝隙，竟然是一直巨大的眼睛！

        自始至终，这只眼睛始终都在注视着自己，看着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

        何道害怕极了，天空变做了一直巨大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让他感觉到仿佛自己陷入到了无尽深渊。

        巨大的眼球就那么直勾勾的，平静的俯视着大地，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何道不知晓的是，此时此刻，在那只巨大的天空之眼中，有三道身影，已是将目光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找到了，问题果然出在他身上。”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语气平淡中带着冰冷。

        “原来如此，我说这小友怎么会有这两袖清风呢，原来是来自那里。”

        另一人开口说道，面色略带笑意，转头看向了距离何道不远处的一个方位。

        “阿弥陀佛，看来，是那几位的手笔啊。”

        一声佛号响起，最后一人也是开口发声，那人赫然是一位佛门僧人。

        “无妨，此事我们早有预料。”

        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呵呵，那么，由谁来度他？”佛门那僧人淡笑一声，开口向着剩余二人询问。

        “你来便是，别人给的儒风，也配称儒？亏我还高看他一眼。”淡漠的声音再次传出，语气中带着一丝否定的意味。

        “那…”僧人又转头看向身旁剩余那人。

        “呵呵，你请便是，我都可。”那人笑着微微虚礼，表示了自己的谦让之意。

        “好吧，那就让贫僧来吧。”

        僧人终是不在客气，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下方那道小小身影。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吟唱而起，僧人体表开始有金光不断闪烁，没多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体周遭便如同被赤日照耀，金色亮光充斥了整片天穹。

        “弥子，当悟！～”

        再度有声音从他口中发出，与先前不同，这次随着僧人口中佛号的发出，有一方佛字金印应声而现，从他唇齿间轰然飞出，径直向着下方落去。

        天地下方，原本正被巨大冲击弄得有些失神的何道，眼神忽然变得再度清醒。

        在他的视线里，那处原本黑暗孔洞的天空眼眸中，忽有金光开始大盛，径直向着他所在的位置笼罩而来，将他彻底包裹在了金色海洋之内。

        “啊”

        何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双手捂住了眼眸，然后便彻底迷失。

        他不知自己是陷入了昏迷，还是依旧清醒，只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原本的一切都变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穿着青衫长袍，袖中有着两道清风，原本那两道清风是一把匕首。

        后来因为什么原因，才导致了匕首的变化。

        在梦里，他不畏惧寒冷，哪怕彻骨的寒冬时节，不能让他感到分毫冷意。

        现在，梦醒了，他回到了现实当中。

        冰冷的寒意席卷着他的身躯，他被冻得的缩成了一团，打了个激灵，他看了看自己的身躯。

        破旧不堪的衣服，上面到处都是漏风的孔洞，他却并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是个乞丐啊，可不就是穿着这种衣服。

        哆嗦着身体，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向着过路的人讨些吃食或者钱财。

        再不吃东西自己就要饿死了。

        可是任凭他如何祈求，过往的人却都是用一种极为憎恶嫌弃的眼神看他，并不打算哪怕一丝一毫的吃食。

        走到一个店铺前想要讨些剩菜剩饭，里面的人直接拿着木棍出来便要打他。

        剩菜他们是有的，不过却不打算给何道。

        反而当着何道的面，来到面前的略带松软的土地前，将食物俱都倒在了上面，然后用着木棒狠狠地在土里搅拌着，直到全部和土和在了一起，那些人才狠狠地跺了两脚泥土，然后回到了自己店内。

        何道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眼前这一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办法，何道只能继续前行，这一次，他来到了一处热气腾腾的包子铺。

        已经过了午时了，现在这个时间里没有什么人吃饭，店里很是冷清。

        老板娘老远就看到了他，怒气冲冲的就要将他赶走，却被店里老板拦了下来。

        老板走到了何道身前，眯缝着一双小眼，微微咧开了嘴，让得外人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那几颗金灿灿的牙齿。

        “小乞丐，想不想吃饭啊？”

        老板笑呵呵的问道。

        狠狠地点着头，何道眼神里有了亮光，满脸的希冀。

        “那好，你去后面帮我把碗碟洗刷干净，把笼屉收拾好了，我就给你包子吃怎么样啊？”

        老板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何道一开始有些犹豫，但是想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便同意下来。

        接着，老板两眼放光的就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忘了铺子后院。

        在那里，有着小山一样高的碗碟，还有着小山一样高的笼屉。

        何道有些害怕了，他想要拒绝老板，他只是想讨口吃的。

        哪成想，进到了后院，老板就如同换了一副面容，龇牙咧嘴的看着他，恶狠狠的说道，

        “你已经答应我了，今天做不完，我就抓你去见官，让你赔偿耽误我这么久时间的损失！”

        何道退缩了，他老老实实的开始为铺子老板洗刷着那山一样高的碗碟。

        许久许久过去，何道终于做完了那些活计，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没有星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看着已经彻底干净如新的碗碟，老板脸上神色很是满意，他笑呵呵的来到何道面前，手中还抓着两个包子。

        “天太晚了，你做的太慢，包子都卖没了，也就我还有良心，给你留了俩，快吃吧。”

        只有两个包子，何道吃的很开心，他都没敢奢望在如此繁重的劳作下，老板会不会给他丁点儿工钱。

        大步的走出门口，那两个包子使他稍稍恢复了些体力，转过头，他狠狠地朝着后面已经关闭的铺门吐了口浓痰，转头就跑。

        走了好一会，何道来到一处昏暗的角落里，四处无风，他美滋滋的蹲了下来，准备在这里熬过这漫长的一夜。

        可是他刚蹲下，便有几个乞丐走了过来，恶狠狠的注视着他，又把他吓跑去了别的地方。

        那几个乞丐则选择今晚在那里过夜。

        又走了一会儿，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孙女出现在何道的视野里。

        看穿着，那老人和小女孩应该也是乞丐，身上的衣服丝毫不比何道好上多少。

        老人似乎是受伤了，倒在地上无法起身，那小姑娘正扑在她身边一声声叫喊着奶奶。

        何道走了过去，他打算看看是怎么一个情况。

        很快何道就来到了二人身边，看清楚了祖孙二人的情形。

        原来，那老人不知怎的已经昏死过去，而小女孩力气太小，又拖不动老人。

        这么寒冷的天气，如果老人就躺在这里睡去，很有可能便再也无法醒来。

        看到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小女孩也是下了一跳，随后脸色有些欣喜。

        她急忙开口祈求道，

        “大哥哥，你可以帮我把奶奶背到那边墙角吗，求求你了。”声音有些奶气，带着哭腔，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儿。

        何道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题，更没有说话。

        瘪着嘴，小女孩眼泪又开始缓缓在眼圈里打着转，他不敢多说什么，怕惹得对方生气，记忆力，其他的乞丐都可凶可凶了。

        忽然，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来把小手伸向了自己怀里，在摸索着什么。

        很快，她的手里便出现了半块馍馍，上面还有着一排小小牙印。

        手里拿着馍馍，小女孩像是拿着宝贝一般，小心翼翼的递到了何道面前，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

        她开口说道，

        “大哥哥，我这里还有半块馍馍，送给你，你帮帮我可以吗？求求你了！”

        笑脸配合着滑落的泪水，小女孩的样子有些可怜。

        “嗯，好。”

        何道冷淡的声音响起，他直接拿过馒头放在嘴里开始咀嚼。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其他表情，只是觉得理所应当，他可不在乎这是不是这祖孙俩所剩的唯一食物。

        他只是觉得，不知怎的，有些空落落的。

        很快他便吃完了那剩下的整个半块馍馍，毫无感情色彩，粗暴的拎起了老人，就走向了小女娃所指的那处墙角。

        小女孩看着他蛮横的动作，泪眼里满是心疼，却不敢多说什么。

        就如同，之前的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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