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嗡嗡……嗡嗡……

        早上九点多，枕边的手机震动声将睡梦中的郁绥绥吵醒。

        “喂？”郁绥绥睡眼惺忪，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绥绥，刚醒吗？爸爸知道你爱睡懒觉，还特意晚点打给你呢？要不你再睡一会儿？醒了再告诉爸爸。”

        这是，原主的父亲？郁绥绥的困意顿消。

        “没事，我已经醒了。”

        “最近你也不给爸爸打电话，还生气呢？上次是爸爸不对，不应该凶你，你肖阿姨也说爸爸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对女儿的刻意讨好，不由让郁绥绥想起了另一个世界里自己早早过世的父亲。

        “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晚上回来吧，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爸爸都好久没见你了。”

        “行，我晚上早点回去。”

        “那我下午让司机去学校接你。”

        挂了电话后，郁绥绥也没了睡意，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出了神。

        她叫郁绥绥，原本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

        父亲原本是大公司的老板，但在她还小的时候，因为公司经营不善，失意买醉，不幸意外坠楼去世，只剩下母亲和她相依为命。

        她的母亲是一位大学老师，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她又当妈，又当爸，一个人承受着本该两个人共同承担的生活压力，辛苦地将她抚养长大。

        但在她大学快毕业那年，母亲被查出了癌症，晚期……

        她不甘心，不愿轻易放手让母亲离开她。

        她申请了延期毕业，陪母亲对抗病魔，只希望能让她在这世上多留几天。

        在花光了家里积蓄后，她卖了家里的房子，之后她又求借亲友，尝尽了人情冷暖。

        她记得，母亲去世那天，还是个艳阳天。她的头发都掉光了，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温柔地包裹着她的遗体，像是要接她去天堂。

        举行完母亲的葬礼后，她当时的男朋友也同她提出了分手。

        他说他很累，早就想分手了，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她的情绪，陪她度过这段日子已经仁至义尽。

        那之后，她着实颓废了好一阵子。

        由于之前为给母亲治病卖掉了房子，她在市里别无去处，只能搬进县城里的外婆家。

        她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不吃不喝，捧着手机沉迷在虚幻的世界里，不愿面对现实世界里的各种真实，每天不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就不会睡觉。

        房间里的窗帘整日整夜地遮挡着窗户，把她的房间与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来，每每醒来，不知昼夜。

        如果不是外婆苦口婆心地劝她吃饭，她连饭也不想吃，身体早就垮掉了。

        再次打起精神决定重新开始时，已经过去了两年。

        她一边打工，一边写毕业论文，打算取得本科学历后，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然而，在又一个通宵之后，再睁开眼睛，她就来到了这里。

        在这个平行世界，她的母亲还是不在了，据说是在原主六岁时，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但可能是有失必有得，在这里，她的父亲没有离开。虽然他在母亲去世后又娶了继室，组成了新的家庭，但好在这一世，上天又还给了她一个亲人。

        所以，这一次，郁绥绥决定要好好活着，她不但要守护这来之不易的亲情，还要健康快乐地生活。

        “绥绥，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买饭？”温予馨的声音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今天周末，中午应该没有那么多的人，我们可以晚点走。”

        “好啊，那我们十一点以后再出门吧。”

        郁绥绥起身换下睡衣，下床洗漱过后，简单地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吃完午饭，她打算去商场逛逛给郁源缘，也就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弟弟，挑选个生日礼物。

        “绥绥，你发现了没有，昨天那个贴子已经被删掉了呢。”温予馨一边啃着她的早餐面包，一边跟郁绥绥诉说着她的新发现。

        “嗯，我昨晚起夜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顾大神真是神速啊，昨晚你才刚刚跟他说完，半夜就已经没有了，看来他对这件事很重视呢。”温予馨想了想，揶揄道：“绥绥，被顾大神重视的感觉怎么样啊？”

        “你可快别胡说了，他删得这么快可不是为了我，马上就要大选了，任何绯闻都可能影响选民对他的态度，这么重视理所应当。”

        “噢，好吧。可是绥绥，我很好奇诶，像顾大神这么优秀的男人，你就一点也不动心，不会幻想一下的吗？”

        动心么？大概也是会的吧，谁能抵挡得住那样一张脸呢？光是被他盯着，就已经让她那样紧张了……但是，“我觉得他那样的人，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如果喜欢上他，大概会很累吧，”郁绥绥摇了摇头，“我不想再活得那么累了。”

        ……

        郁绥绥和温予馨挽着手臂、说说笑笑走出宿舍楼时，忽然被一个男孩儿拦住了去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借口卖板蓝根给郁绥绥，然后借机加了她微信的那个叫做灵晗的男孩儿：“郁师姐，我觉得还是当面跟你说比较好。”

        临近正午的炙热阳光下，少年额角的碎发微微湿润，看着好像是在楼下等她好一阵了。

        “灵晗师弟？”郁绥绥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怎么了么？”

        温予馨在她身后暗暗戳她，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郁绥绥轻轻掐了她一下，示意她安分一点。

        “虽然现在过来说这种话，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但请郁师姐相信我，昨天贴子上那张照片，真的不是我们几个拍的，当时走在你们的后面，我怕被你误会。”

        “啊，这事啊，你放心吧，我知道不是你们。”

        灵晗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听到她的话才松了开来。

        “师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灵晗再次伸手拦住她，似是觉得有点冒昧，又快速放下手臂，“那个人真的是郁师姐的男朋友么？”

        男孩紧紧盯着她，表情严肃而认真。

        郁绥绥暗叹一口气，这件事情她必须解释清楚，不能含糊其辞以免给顾甘棠惹来潜在的麻烦。

        “不是，是我一个长辈。”

        “谢谢师姐告诉我。”高个子的大男孩儿忽地笑了，嘴角上扬，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开心，惹得路过的姑娘们纷纷侧目，“师姐再见！”他朝她摆了摆手，欢快地跑开了。

        温予馨用胳膊肘捅了捅郁绥绥，“瞧，我们新传又一个你的迷弟，我时常怀疑，你们金融系是不是在全校都安插了卧底，一个两个总去你们那蹭课不说，连系草都一个个恨不得入赘你们金融系。”

        “可惜我不靠脸吃饭，要么娱乐圈应该有我的一席之地。”

        “嘿，夸你能跑，你还给我飞上了。郁绥绥，谦虚点吧，谦虚使人进步，谦虚让你少遭点妒。”

        “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说的，要是长成我这样，天天在阳台上洗澡。”

        “少臭美了，反正不是我，快走啦，饿了饿了。”

        ……

        下午，郁绥绥去附近的电子商城逛了一圈，左挑右选，最后买了个可用于航拍的遥控飞行器，用礼品盒包装好之后，才给司机打了电话过来接她。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出远门”，车窗外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建筑风格多是仿英的，也有传统的色彩在里面，看起来就像中西结合后异变的产物。

        郁爸爸这一世是从政的，打拼了数十年，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成为了下议院议员。

        议员普遍居住在首都的东北区，议院也在那片区域，办公与生活非常方便，大概是特意划分给政界人士的一片区域。

        车驶进华北区的樟树大道，一排排的美丽小房子坐落在山脚下远远可见。

        这些房子建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仿英的痕迹很明显，多数是连排，偶尔也能见到独栋，郁家的房子便是众多连排别墅中的一个。

        在原主的记忆里，郁妈妈去世后，她就一直和郁爸爸生活在一起。那时候他还没有当上议员，也没有组建新的家庭。为了迁就她上学，他们当时还住在华南区的一所小公寓里，父女俩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只是随着继母的登堂入室，这段父慈子孝的关系也逐渐破裂。他们会经常吵架，原主也开始了住校生活，逢年过节才回一次“家”。后来郁爸爸升职和继母结婚，搬到了华北区的别墅里，她就干脆连过节也不怎么回了。

        记得上次吵架，还是在上个月郁爸爸为庆祝女儿保研成功而举办的家宴上，原主久未回家，回去竟发现自己的房间俨然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郁源缘的玩具房，里面摆满了各种男孩子的玩具，而一些原本对于原主很重要的物件却惨遭破坏，被人当作垃圾处理掉了。

        这件事情就像导火索一样，将积压在原主内心深处多年的郁闷与怨气引爆，她质问郁爸爸，有没有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是不是和继母生了儿子以后，自己就不再重要，家里竟连她的一席之地也容不下……

        也就是在那天，原主在回学校的路上精神恍惚，不小心掉入了校园里的人工湖。

        然后，郁绥绥就在原主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她们有着相同的容貌，但却拥有着不同的人生。

        ……

        别墅前，郁松岩早已站在院门口等待多时。

        和她记忆里的父亲一样，只是更显苍老一些，她不受控制地就湿润了眼眶。

        如果她是原主，可能现在还在和父亲怄气，可是她是郁绥绥。

        看着那个和自己早早过世的父亲一模一样的容颜，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爸爸。”她从车上下来，站在原地，一时不敢上前。

        “怎么哭了？”郁松岩走过来擦掉她的脸上的眼泪。

        “我想你了。”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哭得越来越伤心，想要把这么多年的难过和委屈全部告诉他，但是她不能开口，最后全化作了泪水浸湿了父亲的衣襟。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爸爸这么多年疏忽了你的感受，绥绥怎么不重要，绥绥可是爸爸最在乎的人。”郁松岩拍着女儿瘦弱的背脊，心里懊悔万分，自责不已，瞧给孩子委屈的。

        路过的熟人好奇地看了过来，郁松岩点头陪笑，示意没什么大事。

        “绥绥，别哭了，爸爸和你肖阿姨已经把源缘教训了一顿，他再也不会随便乱动你的东西了。你肖阿姨也把你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你一会上去看看喜不喜欢，好不好？”

        郁绥绥从郁爸爸的怀里抬起头，发现她的继母和弟弟已经站在了别墅门口，看到郁绥绥望过来，肖曼岚对她微微一笑。

        肖曼岚今年四十三岁，但是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深痕迹，依然风韵犹存。

        她不是一个坏人，原主心里也深深知道这一点。

        作为一个继母，她在原主面前会选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为她知道原主这个少女心里的别扭，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取代她母亲的位置。她并没有针对原主什么，但是原主却过于在意她的存在，一直把她和弟弟当作是假想敌，认为她们抢走了原本全部属于自己的父爱。

        有点幼稚的想法，但也可以理解，原主是个极度敏感的孩子，换句话说，她可能太缺爱了。

        这一次，换成她来替她活，她决定要改变一下对她的态度。

        郁绥绥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她已经想开了，只要她在乎的人好好地、开心地活着，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一直以来郁爸爸夹在中间的为难，是该让它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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