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毕业

窗外的香樟在夏日的晨光中尽情地舒展着肢体，延长的枝叶苍郁繁茂，遮挡住别墅二层大概三分之一的窗。阳光透过树枝，穿过未合拢的纱帘，零乱地铺洒在沉睡中的少女脸上。

        微风拂过，晃动的阴影顽皮地将郁绥绥从睡梦中唤醒，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本能地就抬手遮住了那细微而错乱的光线。

        几点了？

        她打开手机一看，十点多了，已经快中午了。

        还好原主的作息和她相似，大中午起床也是常事，所以她才能这样轻松地享受自然醒的舒适，无人打搅。

        微信里的未读消息已经变成了九十九加，几乎都是大学班级群的消息。

        里面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毕业聚会的事情，她翻到最开始的聊天内容浏览起来。

        时间定在后天周三。

        上午办理好毕业手续，拍完毕业照之后，下午先是邀请老师们一起吃饭做毕业告别，送走老师后他们再去别的地方嗨皮。

        那将是一个非常忙碌的一天，搞不好要早起，郁绥绥已经提前开始头疼。

        毕业照早在上个月就已经讨论过了，有人建议拍复古民国风，也有人提议拍清新校园风，还有人想拍传统汉服风等等，各种五花八门的提议，大家争论不休，最后班长索性在群里展开了群投票。

        金融系她们这一级只有四十三个人，当时原主看到消息时，民国风的票数已经多达三十二个，以压倒性的票数取得了胜利，原主那一票投不投已经无所谓了。

        聚餐的时间地点刚刚也确定了，眼下大家讨论的是之后去哪里嗨皮。

        余琛：去ktv通宵怎么样

        李薏苡：光是唱歌有什么意思，不如去轰趴

        高轩：李薏苡我同意

        任嘉朗：高轩你老婆说什么你都同意，去去去，妻管严没有发言权

        任嘉朗：有没有人想去泡温泉？

        谷正谊：任嘉朗一边去，大夏天泡什么温泉，热死了都

        任嘉朗：多养生啊

        卢徵：聚会能别只考虑你自己成不？还是轰趴吧，可选择的比较多，几乎能满足大家的不同需求

        任嘉朗：我就是问问，又没强迫人，什么叫只考虑我自己啊

        陶冶：停停停，怎么又开始吵起来的节奏。

        陶冶：搞个接龙，每个人都提一个建议，我整理一下，再搞一次群投票好吧？

        郁绥绥对于这些都不是很关心，她愁的是该怎么把李教授请到顾甘棠的包间，最好还能不让李教授察觉到是自己帮了顾甘棠的忙。

        正冥思苦想着，这时她收到陶冶发来的一条消息：群里在接龙投票，我看你一直没在群里说话，过来提醒你一下。

        郁绥绥直接回复道：谢谢班长，我这就去投一下。

        群里的接龙已经接近尾声，大家提出的建议好多都是重复的，以轰趴居多，她也随大众地写了轰趴，看样子都不用搞投票了。

        那边陶冶又来了微信消息。

        陶冶：你在学校吗？

        郁绥绥：我现在在家，下午就回去了。

        陶冶：那可不可以请你帮一个忙？

        陶冶：咱们毕业照的服装已经寄到学校了，下午我去驿站取回来，能不能把女生的衣服先放你那里，等她们过来直接去你那里取。

        郁绥绥：好啊，那我回学校给你发消息。

        ……

        郁绥绥到学校已经下午两点了，天上的烈日把人都要晒化了，她收起太阳伞，等在驿站里面。

        远处过来一个身影，是她们班的班长陶冶。

        “久等了，给你。”高大健硕的男孩憨憨地笑着，一手拉着推车，另一手拿了瓶泛着凉气的可乐递过来给她。

        “谢谢班长。”她轻笑接过。

        “其实你不用跟我过来的，直接楼下等我过去多好，外面太热了。”

        “班级的事情大家都有份儿，我反正也没事，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我进去取。”

        “好。”

        可乐瓶盖太紧了，她的虎口被摩擦得生疼，她停止自残行为，用指甲一个个戳开瓶盖与瓶身的连接处，用力一拧才拧开。

        她喝了几口冰凉的汽水，感觉终于从炙热中得到了一丝救赎。

        仰头间，她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展现出线条优美的纤长脖颈，干净的浓黑长发轻飘飘地向腰下坠，不堪一握的腰与丰盈挺翘的臀之间形成的惊人弧度让人纷纷侧目。

        少女一身绯红色连衣裙，在人群中盈盈伫立，像是夜空中的烟火，绚丽而不可触碰。

        陶冶拉着推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稳健的步伐微微停顿，呼吸也跟着一窒，心脏不可控制地加速了跳动，同时涌上来的却是一股酸涩。

        “取好了，我们走吧，去你宿舍楼下。”

        郁绥绥点头，探身过去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大包裹，“还好班长你聪明拉了个推车，要么没等出驿站咱俩就得全军覆没。”

        “全班的衣服，我一个大男人都提不动，总不能指望你一个女孩子帮我拿吧。”

        出了驿站，郁绥绥撑开太阳伞，那晃眼的光线瞬间被阻隔在外。

        看着旁边的陶冶连个帽子都没戴，郁绥绥一时间善心大发，把伞高高举过头顶，将一旁高高的男孩也艰难地笼罩在了伞下。

        不过伞的直径还是过于短小，更何况那还是个人高马大的少年，郁绥绥微微向他靠近，手臂向上伸直，身上似有似无的淡香骤然袭向他的鼻尖。

        “你自己遮吧，我没事的。”男孩健康的麦色皮肤也不知道是被阳光炙烤的还是怎么，微微泛红。

        “有点不忍心自己遮啊，班长你看你都晒红了。”

        男孩的视线触碰到郁绥绥怜悯的目光，微微感到一丝窘迫，“那我来拿着吧。”

        郁绥绥一想也是，这样举着太累了，自然地把伞递了过去。

        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把伞偏向她的方向，手心里背上都是汗，“前些天帖子上……那张照片里的人是你男朋友么？”

        郁绥绥正想着后天与顾甘棠的约定，冷不防地听到陶冶的声音，“什么？”

        陶冶余光瞥到她侧头看向他，顿觉紧张，怕她误会，“班里的人都很好奇，那天帖子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啊，那是我一个长辈，恰巧遇到了而已，谣传误信，谣传误信。”真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人误会了，谣言着实害人不浅……还好没被人认出那是顾甘棠，要么误会的怕不仅仅是学校这边的人了。

        伴着推车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们走到了她的宿舍楼下。

        “这里我就得止步了。女生的衣服也不少，你分两次抱上去吧。”

        陶冶将其中一个包裹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半衣服送到郁绥绥的怀里。

        “我好像可以，你都给我吧。”她试了试，还能再拿一些。

        “可以么？”陶冶小心地用手护着，怕摞在她怀中的衣服不小心掉下来。

        郁绥绥点了点头，“放心吧，能行。那我上去了班长，周三见。”

        她加快脚步，想一口气冲回宿舍，在即将踏入宿舍楼的时候却被叫住。

        “等等……”

        郁绥绥艰难地转身看回去，“怎么了班长？”

        陶冶看着她的脸，犹豫了一下，“没什么，你赶紧上去吧……后天见。”

        ……

        周三，天气晴朗。

        班级里请了专业的化妆师和拍摄人员，女孩子们早早就赶到金融系的固定教室排队化妆了。

        没办法，夏天拍照得趁早，再晚温度就升上来了。

        郁绥绥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地起了个澡，过去的时候，化妆师已经开始给男生化妆了。

        “绥绥，你又赖床了吧，班里女生都化好过去先拍了，你赶紧啊，咱们宿舍就差你了。”李薏苡穿着修身的奶白色黑纹短袖旗袍，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你怎么连衣服都没换，赶紧去卫生间换上再化妆啊，要么一会化好再换，粉都蹭到白衣服上了。”

        “哎，我听说今早要早起，昨晚吓得都失眠了，你看我的黑眼圈，一会得让人家多帮我遮几层粉。”

        “你个辣鸡，至于么你。”李薏苡说着拉起无精打采的郁绥绥，“走走走，我跟你先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了。怎么这么大了还让人操心，离开我你可怎么活？”

        郁绥绥一向跟宿舍里的三个小姐妹处的不错，另外两个都在外面忙着拍照，只有爱操心的李薏苡想着过来经管郁绥绥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贪睡精。

        “诶，老婆大人，你干嘛去？早餐不吃了么？”

        高轩拿着豆浆和包子刚刚从门口进来，就撞到自家老婆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往外赶。

        “你先拿着，我陪绥绥去换衣服。”

        “我看女生都化好出去拍照了，郁绥绥你这是不准备跟大家一起拍了？”跟在高轩身后的任嘉朗梳着民国男士的三七分，正儿八经的长袍马褂被他穿出了一股痞子味。

        不用郁绥绥说话，她的老妈子已经抢先替她回答道：“还不是这丫头贪睡起晚了，你们别堵在门口，快点让我们过去。”

        看到两个曼妙的身影走远，任嘉朗对高轩调侃道：“你老婆还挺有妈味，你平常没少让她操心吧？”

        高轩闻言苦笑：“自己找的妈哭着也得好好供着啊。”

        “诶对了，郁大美女那男朋友真假的，你问你老婆了么？”

        “我向我老婆打听人家闺蜜私事那不是存心找骂么，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婆！”

        “我这不是给某人问问么。”

        ……

        郁绥绥从卫生间的隔间出来的时候，李薏苡正在那边照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她从镜子里看到郁绥绥走了出来，转身就调笑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以为我都够适合旗袍了呢，没想到绥绥你……”

        她不怀好意地戳了一把郁绥绥的胸，引来她一声惊呼，黑色的蔷薇在她胸前蔓延铺展，那傲人的曲线让人不敢直视。

        “你个女流氓！”

        郁绥绥从李薏苡手中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自己的运动外套。

        “诶诶，穿什么呀又不冷，你以为你遮住，大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呀？都毕业了，你就别那么保守了。”李薏苡一把抢过她的外套，放进了自己的袋子中，把她推了出去。

        哎，这年头不容易，女人在外不光得防男色狼，也要防着女人耍流氓。

        快要上早课了，教学楼的走廊里都是人，郁绥绥被李薏苡牵着往前走，她低着头垂着眸，但仍是可以感觉到停驻在她身上的诸多目光。

        没办法，这张脸长得实在不够平庸，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旁人的瞩目中，但是她惯是不喜被人盯着像猴一样的瞧。

        教室里，一群男生正说说笑笑，她进来那一瞬，整个空间大约闪过一秒钟的安静，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她被李薏苡拉着按坐在一个空闲的女化妆师身前，在她漫长的妆发改造过程中，李薏苡耐不住高轩的软磨硬泡，已经出去和男朋友拍照了。

        男生们化得快，只是弄弄头发而已，教室里此时就剩下她和几个回来补妆的女同学了。

        余琛在宿舍群郁绥绥：绥绥，化完了来运动场找我们，我们已经转移阵地了。

        郁绥绥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准备抄条近路过去，这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正是上课时间，刚刚拥挤喧闹的走廊已经没多少人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在经过某个楼梯口的时候，忽然被人拽住手臂拉了过去。

        她猝不及防地就撞进了对方的怀里，鼻尖撞到坚硬的胸膛，有些泛酸。

        抬眼间，只见白色的低胸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来人的身上，露出深深的毫无修饰的精致锁骨，上面心口的位置轻轻浅浅地沾染着她的口红。

        再往上看，赫然是同那日一样的黑色棒球帽和口罩，一双桃花眼正灼灼地俯视着怀里仰着头望过来的她。

        怀中的少女长相明丽，挺翘秀气的鼻子微微泛红，一双剪水秋眸带着点小上挑，里面除了惊讶还带着一丝被撞疼的控诉。

        “顾师哥，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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