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晚上回家卸下书包，阮轻就觉得肩上一阵酸痛。趁着考完试收拾书桌，带了好些暂时用不到的练习册回来。

        半躺在窗边小沙发上揉着肩的空隙，江若琪一通电话打过来。

        应该是问的事有情况了。

        谁知不必她开口问，江若琪一上来就霹雳啪啦说了一大堆。

        听起来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主要是江若琪就凭秦正这么一句话扩展了这么多有的没的，阮轻也就当听来参考参考了。反正只知道沈妄之应该不是转学，她坐在书桌前，往后靠着椅子，心态不明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转学，那万一是车祸什么的呢？

        她这一口气也太不道义了！

        于是她直接往自己脑袋敲了一下，以示惩戒。

        这种事，还是亲自问当事人比较好。当事人要是说了，那也是正正当当得来的答案；要是不说，也总好过不问会胡思乱想会心浮气躁会后悔。

        许是上次鼓起勇气留了言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心里有点赌气，她已经划掉了消息列表里的头像。

        现如今再次联系，只得在通讯录页面点开那朵睡莲头像，就这么时间戛然而止般盯着那朵睡莲看了好一会儿。曾经赌过的气以及心中的疑问竟然化为了一腔孤勇，她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点了通话——

        等待对方接通中，她立马把手机甩到了桌上，“嘭——”就跟甩开烫手山芋一样。

        又霎时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急忙抓起来挂断了。

        听着那一声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等平复好心情，对方竟然一通电话回了过来，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壮了下胆子按下了接听键——

        “嘟。”一晃而过的瞬间，沈妄之的脸竟然出现在屏幕上！

        md，一紧张没看清楚，竟然是视频通话。

        阮轻吓得一下子移开了。

        对方没吭声。

        她心里短暂地纠结了一下，直接挂了。

        之后怎么说都行，可让她就这样毫无准备地面对面视频，那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返回聊天页面的时候，对方消息来了：“怎么？”

        阮轻还没想好怎么说，随口撒了一个谎：“刚才没穿好衣服。”

        看见对方是正在输入的状态，阮轻因为心虚，更加紧张。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完完整整。回来太累了，直接上了楼，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我不小心按到了视频，抱歉。”沈妄之那边抛过来这么一句话，他确实不是故意打视频电话的。

        阮轻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转移了话题：“你没来学校是因为生病了吗？”

        都已经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吧。不是当面说话，连语音通话都不是，其实可以发挥的空间也挺大。

        “嗯。”话语寥寥。

        阮轻想问严重吗，毕竟他已经好些天没来学校了。瞬间又想到即将到来的篮球赛的事，估计沈妄之应该不上场了吧，但这话要是问出口倒显得她巴不得找借口毁约似的。

        一时无话。

        沈妄之突然来了一句：“突如其来的关心么。”似是问句又并非问句。

        阮轻一个颤栗，赶紧否认：“没——”灵机一动就直接说：“就以为你转学了？”

        “你别转吧，我还想期中考拿一次第一名。”阮轻继续瞎掰。

        “我转了你不拿得更轻松？”沈妄之笑着回，本来就已洞悉，却配合着装无知。阮轻来了劲儿，挺直了腰板，回复道：“你不在的话，大家都觉得我的第一名是第二名。”

        明明这人早前在医院的那会儿还当场否认过想考过自己，现在又莫名其妙变了。事情还没成真，怎么还急着代入了？

        可沈妄之似是被她的话取悦到了，发了个极度开心的表情包。

        就算不得不承认这一波三折还有点意思，可也不能不懂节制。阮轻怕聊着聊着冷了，索性抢先道了别：“我先去吃饭了，你生病了好好照顾自己哦！”

        恰好二楼也传来宁虹喊她下楼吃饭的声音。

        她扣了手机在桌面上，没等回复就嗒嗒嗒跑出卧室，胡乱一通换上拖鞋，蹦蹦跳跳下楼了。

        -

        宁虹今天熬的是鱼头汤，鲜香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盛汤的时候，宁虹特意嘱咐道：“轻轻学习辛苦了，多喝一些，多补补。”

        阮轻笑着点头，一喝下去，温热的汤汁浓郁可口，她惊呼一声：“哇！”

        阮颂这天也提前结束了工作。在一旁道：“好吃的东西很多都没营养，营养又美味的可要珍惜了。轻轻要少吃点薯片，多喝靓汤。”

        阮轻忙着呷汤，只连连应下：“知道啦！”

        趁着父母谈论工作中的事，她自顾自吃菜，自顾自想事情。

        这样的汤，要是卧病在家的沈妄之也能喝到就好了。

        亲自给他做一盅带过去？

        不行，下厨的事她可向来一窍不通。

        如果他能直接坐在这张餐桌上就好了，毕竟宁虹的厨艺真的一绝。想到这，她又立马觉得太过浮夸，那都成什么样了，沈妄之怎么可能坐到这？江若琪还差不多。要说江若琪从小到大可没少来她家喝汤。

        闷一口饭，不知道刚才急匆匆结束聊天了，人家那边什么反映。似乎期待着他回复点什么，又怕待会上去一看什么也没有，自己肯定会失落吧？

        急匆匆扒完饭，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出上楼了。

        深吸一口气，拿过手机。

        果然有未读消息！

        沈妄之看见小姑娘急匆匆说再见，不觉想到她在那头紧张兮兮又患得患失的模样，还是想逗逗她。

        ——这次篮球赛我就不上了，生病了没怎么出门，周末想去散散心，你陪我一趟，钱的事也销了。

        阮轻不禁张大嘴巴，what？？！

        沈妄之竟然想跟她一块儿出门玩？

        ——就我俩？

        ——嗯。

        ——不然我叫上江若琪？

        ——她又没欠我钱。

        ——不然……我还是过些天直接还钱吧？

        ——阮轻，老子又不差这点儿钱。

        ……

        -

        十月底的周末，高一年级好几场篮球赛在同时进行。

        之前江若琪问了周末的安排，阮轻只好三言两语说了跟沈妄之之间的事。

        可江若琪丝毫没有体会到她的焦虑和慌乱，反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雀跃。这人喜上眉梢来了句：去去去，一定要去，还要打扮得美美的去。

        阮轻轻叹一声，只留给江若琪一个孤独的背影。

        仿佛要上前线似的。

        周末这天风和日丽。

        阮轻选了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面是米色的轻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底下搭着一件宽松水洗牛仔裤，膝盖处分别破了两个洞。背了个小挎包装一些琐碎之物，戴上顶棒球帽就出门了。

        骑着车到桥口，远远就看见了在路边等着的沈妄之。他坐在电车上，长腿往地上随意一摆，正将手臂架在车头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他今天上衣也穿了白色，底下是深蓝工装裤，没穿黑色上衣的时候更显白净，不着一丝尘世污垢般，刷手机的时候神情也像在刷高考题。

        她开着车靠近，停在一旁，沈妄之抬眼看到了她。小姑娘今天的穿着又是一种新的风格，别说，看上去跟他的还挺搭。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一起出门，阮轻有点儿不好意思。主要是年级今天正在进行激烈的球赛，不用想操场上也是人声鼎沸，自己没去也就罢了，竟然还跟话题中心沈妄之履出门散心之约，怎么想怎么觉得背着别人干坏事一般。

        这会儿子距离近了，还不敢看他，眼神躲躲闪闪的像只半受惊的小兔子。

        空气静止半晌，柔柔道：“你病好了吗？”

        沈妄之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分去注意力，依旧看着眼前的人。

        见他没急着回答，落在身上的目光又也着实让她感到不自在，阮轻抬眼一脸疑惑地看回去，却听到这人轻轻一笑。

        他挪了挪腿，终于敛眸。没回答刚才的问题，似是毫不在意，只带了些气息笑着说：“你、脸红什么？”

        “啊！”阮轻被这话吓得眉头一跳，双手放开把手，捂起了脸。手上的温度告诉自己，脸颊似乎一点一点热了起来，她悄悄凑近后视镜快速扫了眼，什么也没看清，却认定自己必定被说中了。

        这人真是，就算本来没这回事儿，这么一说跟调戏似的，任谁能受得了啊？

        “哪有？”反问的同时她赶紧抓了几缕头发将本来就小的脸挡住了大半，帽檐也瞬间被压低了。

        活脱脱一副跟他一起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坏事的模样。

        沈妄之倒是很给面子没有深究下去，问她想去哪儿。

        她从没有想过这种问题，本来今天就是专程来陪人的，哪有自己提要求的。

        “那去儿童公园。”沈妄之微调了一下后视镜。

        南城儿童公园环境很好，刚建成不久，处处崭新而干净。很多建筑物建得跟童话城堡一般，因此除了小朋友和家长常常前去，喜欢拍照的女孩儿们也不少。

        “好。”阮轻强装淡定看他，竟看不出来他喜欢这种地方。

        操。

        真是乖得不行。

        她若是再高调一些恐怕要被不知多少人觊觎。

        “啥？”看见沈妄之朝她偏头示意，阮轻一头雾水。

        “那里不好放车，我们骑一辆过去就够了。”儿童公园停车场不是挺宽敞的吗？

        不过周末的话，确实说不准。阮轻记得之前只匆匆跟爸妈在晚饭后去过一次，散会儿步就走了，没怎么了解那边的情况。

        她点头说好，便把车开往一旁，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又匆匆下车小跑回来。

        “怎么了？”沈妄之眉梢一挑，好玩的看着她转来转去。

        “我载你啊？你不是生病了吗，就算好了也挺虚弱。”她一本正经分析。

        沈妄之轻轻拍了拍后座，与她对视，满眼笃定道：“上来吧，不虚弱。”

        阮轻左手玩着右手，呆呆地做了个“哦”的口型。

        谁知沈妄之下一秒便凑近，她霎时间没来得及躲开，等意识到了却又不敢再动了。眼前的人逐渐被放大，清楚得可以看见脸上的每一寸，以前怎么没发觉他作为一个男孩子皮肤其实还挺好的。

        但见唇边一勾，话从中来：“给个面子。”

        他嗓音压得很低，音量小得整个世界唯有二人能听到：“别让人看着我、像个吃软饭的。”

        阮轻一下子怔住了，下一秒似是逃开般干净利落爬上了后座。

        沈妄之淡定地朝后视镜再扫一眼，看人坐稳了，一脸满意地拧了把手。

        车速明明很快，而行车却意外的稳。

        不平稳的似乎只有后座之人的内心：

        ——什么跟什么，这跟吃软饭又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体谅病人才这么说的，人生个病不是很正常？

        ——吃谁软饭？她阮轻怂包一个能让盛名在外的沈妄之吃自己软饭？可太抬举她！

        开车的人似是没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什么突兀之处，风一吹，过往都散去了。此刻是再平常不过的周末，和舒心的人一起，在一条通往纯粹快乐的路上。

        身后已是过往，而向前应当是能把握在手的未知数。

        他有一段时间没笑得这么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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