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不思师姐，跑题了。”

        许向行及时将两人混乱的对话拉回正题。

        “这个事情很奇怪啊，白梦音是坦达人，万剑宗素来与坦达没有联络啊，她为什么会对姚姨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而且白梦音被大师兄救上山以后跟我也打过许多次照面，从来没有表现出问题，偏偏看见祭月剑以后发神经……”程知一股脑儿说出了自己的许多疑问，然而顾不思已经被满脑子“师妹趁我不注意偷偷学习然后害的她因为剑用的没有师妹好而被大师兄批评”的念头侵占。

        见顾不思没有反应，程知无语，心道“这个师姐是不中用了”，索性叫许向行和她一起去找一些有关祭月剑和白梦音的资料。

        许向行刚一起身，就被顾不思伸手拉住了，她犹自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宛如遭受了什么巨大的背叛，喃喃道：“程知怎能如此，我可是她唯一的师姐啊，她竟然……竟然背着我偷偷学习……”

        许向行无语道：“不思师姐，我等身为万剑宗首宗弟子，自当勤勉修习，才不算辜负师父和师兄的栽培。”

        “竟然连你也……”顾不思悲痛的目光又转移到了他这里，忽然想起方才她看着“之乎者也”痛苦不堪时，许向行丝毫没有在意她，一时间怒从中来，站起来一把揪住许向行的衣领子，将方才自己看的满口大道理的书怼到他面前：“这种东西，正常人怎么看的进去？啊？！你刚刚居然能忍心不搭理我的！”

        许向行接过顾不思举着的书，稍拿远仔细看了几眼，这便明白了她憋闷的原因，不由得笑道：“看来是不思师姐倒霉了，我方才看的是一本神话故事书。”

        “凭什么！”顾不思还欲继续生气，程知已经抱了一堆书走过来，见两人还在哪里拉拉扯扯，忍不住提醒道：“事关重大，别再吊儿郎当了。”

        顾不思不开心地站直，将她看的大道理书和许向行看的故事书一并抱在怀里，不情不愿地去找书了。

        万剑阁乃是万剑宗藏宝之地，一二层藏书，三四层藏剑，五层藏天地，六层藏人心。

        他们这些弟子素来只在一二层活动，只有选本命剑的时候才会到三四层去。至于五六层所谓的“天地”、“人心”，更是少有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如今三人想要在偌大的一二层找到相关的书籍委实不是一件易事。

        直到晚膳时分，饥肠辘辘的三人才重新回到原地坐着发呆。程知看看顾不思一脸菜色，又看见许向行头上也挂着几缕灰尘，不由得笑出了声，立马就换来顾不思的嫌弃：

        “也不看看你自己一身的土，还有脸笑我们。”

        “哈哈……好吧，不笑了。”

        顾不思环视了一圈三人周围的书，将他们绕在中间，感觉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完了，不由得悲从中来，越发觉得肚子空空难以支撑。

        许向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几个葱油饼子，惊得程知和顾不思二人连连欢呼：“小师弟，你也太靠谱了吧！”

        三人索性就着葱油饼开始分享自己的战果。

        许向行指着身边一小摞泛黄的书籍道：“这些是我找到的有关坦达这些年的记载，据说坦达是边塞蛮夷所建，十四年前还是南朝的附属国。十四年前，南朝与坦达一战后死了个大将军，之后两国便开始平起平坐了。”三人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刚出生那两年的故事听起来十分遥远而没有头绪。

        “可是白梦音怎么会知道姚姨的，她才多大啊？”顾不思不解。

        许向行猜测道：“好像和我们差不多。”看到程知拿起其中一本书仔细辨认，问道：“小师姐，你觉得呢？”

        程知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我找到了几本写有祭月剑的书，不过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基本说的都是什么名剑啊，万剑宗收藏啊，性寒啊……”

        顾不思狠狠啃了一口饼子，表情更加无奈：“我就更别提了，这儿怎么什么书都有啊，一堆讲神话故事的，什么几百年前炎帝皇帝蚩尤打架的，还有什么凤凰啊龙啊的，一些跟现实半杆子打不着的书也能当宗门的藏书了。”

        三人皆无言，忙活了一下午说不定得无功而返，再香的饼子吃起来也失去了几分味道。

        “哎？”程知忽然想起来，“姚姨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啊？”

        “是封邀请函。”顾不思耸肩，“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好像是邀请姚姨下个月去常州的。”

        “常州！”程知一脸震惊：“那不是问道大会的地方吗？”说着她又怏怏坐了下去：“可惜我这次不能去……”

        程知无意识地摩挲着祭月剑鞘，上面的古朴花纹隐隐呈现出冰凌形状。

        “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程知忽然开口，将另外两人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我七岁选本命剑的时候去了四层，祭月剑就是在那放着的。”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方位：

        “就在那个角落，好像是个这么大这么长的匣子，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但是我一下子就看见了。当时四层有好多好多剑，各个杀气十足的，听闻都是些好些年的古剑了，寻常人镇不住。”

        “我有耳闻。”许向行修的并非剑道，故而他的剑只是万剑宗弟子入门时最为普通的佩剑，平日也发挥不了几分功效，但他对万剑阁的了解远胜于顾不思：“四层剑远胜于三层，小师姐你生来剑骨，大师兄说只有四层的剑气才能配得上你。”

        “然后呢？然后呢？”顾不思追问，她的剑是入门时师父所赐，根本没有进万剑阁选剑一说，且平日里记得最多的就是哪个师父严格，哪个山头好玩，倒是对程知许多年前选剑的事情记忆不多了。

        “我记得承剑有个匣子，上面画了好多画，当时我年纪太小，看见这么多画很是稀罕。”程知回忆道，“可师兄说宝剑有灵，不是我选的祭月，而是它选的我，不然我根本不会被上面的画吸引。我猜，那个匣子上的画里说不定有什么细节。”

        “可是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啊，四层以上素来不许弟子乱入。难道去问师兄？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跟我们说太多，知道我们想去四层的话肯定还要教育我们。”

        顾不思扯着嗓子板着脸怪气怪气地学程易说话：“你们三个，剑法练好了吗？白梦音是客人，不得窥探客人隐私。还有你，程知，不要仗着你有几分练剑天赋就整日我行我素不尊敬师长……”

        程知不满道：“师兄才不会这么说我呢，师姐你加最后一句是公报私仇吧！”

        “怎么不会？”顾不思理直气壮，抬手就要捏程知的脸：“大师兄就是这样的，板着个脸比师父还凶……”

        许向行又及时在两人打起来之前站了出来：“好了好了，不要妄议师长。大师兄还是向着我们的。”

        “当当——”程知伸手从两人面前一晃而过，指尖挂着的赫然是一串钥匙，“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被师兄派来打扫万剑阁了。”

        顾不思当即便兴奋地跳了起来。

        三人蹑手蹑脚一路上了四层。

        三层的剑大多簇新，许多是万剑宗所铸。然而到了四层，整个空间中的气息便骤然变得不同起来，入目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匣子，长长短短鳞次栉比，有的剑甚至无剑鞘亦无匣子承装，只一柄裸剑摆在台子上。

        许向行只看了一眼便被那剑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剑走了两步，甚至还想伸手一碰。

        “许向行！”顾不思连忙叫住他，“你不要命了！”

        程知补充道：“此剑剑气凌厉，无剑鞘可以镇压，显然是一把凶剑，上面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不能随意碰的。”

        许向行这才感觉到后怕。

        万剑阁到底称作“万剑”，里面的剑没有一万把，却也不会少。到底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程知就算印象深刻，却也不能准确在众多剑中找到记忆中的那个匣子。

        外面天色已暗，万剑阁中没了明媚天光照耀，便只余下四处零零散散的明珠和烛火照明。宝剑煞气在黑暗中释放地更加肆无忌惮。顾不思和许向行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面期待着程知早些找到祭月剑的匣子，一面收了吊儿郎当的探险心，全身心投入寻找空着的剑匣。

        程知却没有他们那样强烈的不适应的感觉。

        手中祭月剑虽然主寒，却在这一片静谧凌冽气息中生出几分温暖和安宁。她抬头看着路过的一柄柄剑，有的甚至锈迹斑斑、灰尘满身，仿佛在这万剑阁中躺了许多年。

        “是不是这个！”

        顾不思一声惊呼打断了程知的沉思。三人走到一处空着的剑匣处，盖子开着，露出里面薄薄一层灰——形状大小皆与祭月剑十分符合。

        “就是这个。”程知将祭月剑在上面比划了一下，肯定道，“师兄说过，这些古剑都是前辈，年岁长久，选中的人类却生命短暂，迟早是要回到原本的地方继续休眠的。”

        “这样啊……”唯一不修剑道的许向行若有所思：“原来剑，也是有感情的吗？”

        程知和顾不思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剑匣四面的图案仿佛有什么魔法一般，霎时间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最前面的图案尚且比较清楚，是一只展翅的鸟，然后便是一块方形的铁片一样的东西，一个小人站在旁边。再往旁边看，线条变得不那么流畅，仿佛是一些人守着一个炉子，那炉子里延伸出了线条，密密麻麻肆意延展，汇聚出了什么奇怪的形状。

        程知看的一头雾水，反倒是许向行觉得眼熟：“这个地方，好像地图啊。”他指着线条比划：“这里是南朝，这里是坦达，一南一北的画了两个描红的点，我知道南边这个，是南朝京都上京，北边不知是坦达的哪个城市，这线条连成……”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三人顺着他的指尖，清楚地看到那线条绕了一圈回到起点，连成了一只展翅的凤凰，那些较为清晰的小人也不再像是简单站着，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古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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