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你没事吧……”程知在地上滚了一圈便迅速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连忙爬进四分五裂的车厢碎屑里把白梦音拽了出来。

        “啊啊……轻点……轻点……”白梦音被她扶着站了起来，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不停抽气，右腿似乎不太灵光，看上去一步一蹒跚，走的很是颠簸。忍不住便想摆郡主的谱子斥责，然而看见程知脸上的斑斑血痕，加上自己右腿疼的要命，气势便矮了一截：

        “你敢说不是故意报复，到底是要摔马车……还是诚心摔我！”

        程知连忙否认：“怎么会，这可是宗门的车，摔了是要赔的。”

        白梦音语塞：“……”

        程知搀着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了姚姨给她的玉佩，可别被这一摔给磕破了，连忙松了一只手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玉佩，左右翻转小心看了一圈，玉质柔和，边边角角光滑没有破口，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白梦音被那玉佩转移了注意力，她不像程知一般单纯，一眼便看出这玉佩的玉不是凡品，遂试探道：“你们剑修平日习武，也会随身带玉吗？”

        想到白梦音对姚姨的态度，程知生怕她又犯病要抢玉佩，故而程知把玉佩好好放起来，不回应她的问题，只道：“不关你事。”

        白梦音转头冷哼。

        程知这才想起来差点撞到另一辆马车的事情，转头看见那马车依然紧紧闭着帘子，仿佛对她二人的突然出现毫不在意。

        马车似乎比她们的贵的多，那帘子也看上去十分奢华，表面上看着样子很是低调，然而风起而纹丝不动，密封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程知上前两步，对着马车抱拳：“不好意思，刚刚打扰了。”

        “无妨。”车里传来一道男声，如同山间冷月，清冷疏离中带着温和，很是悦耳，听起来年岁不是很大。

        尽管车中人看不见，程知想了想，依然对着马车又行了个礼：“刚刚要不是你，我肯定拉不住这马车，谢谢你。”

        白梦音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马车花纹构造，忽然开口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只是……不知公子可否下车一见，也好叫我二人当面道谢。”

        程知看着她，只觉得这人既然不肯露面，白梦音为什么忽然要车中人下车。

        “如何？”白梦音歪着身子依然改不了脾气，“这位公子想来是南朝身份显赫之人，竟然不敢下车同我二位弱女子一叙吗？”

        车里人还没有回应，程知先震惊道：“这里还没到南朝，你怎么知道他是南朝人的？”

        白梦音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弱弱：“你不知，这马车一看就是南朝的，还有这花纹，是南朝上京前几年时兴的花样，我娘……总之我见过。”将这人身份不凡按时的很是明显。

        然而程知却没有听懂她言下之意。

        “你可真厉害。”程知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这么多花样我看着都一样，你居然能记住唉。”

        白梦音听了她的吹捧却并没有太高兴，反而有些警惕地看着马车。

        车中人听她二人的话题生生跑了题，这才开口道：“区区口头道谢，何须见面相承？”

        程知与白梦音皆一愣。

        白梦音怀疑此人乃南朝显贵，故而怀疑自己遇刺与他有关，想要诱其下车辨认身份，哪只这人如此警觉，竟拿道谢没有实质的好处作为理由。如此一问，倒显得她不懂礼数了。

        程知则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道谢确实不怎么真诚，毕竟那人虽然只扔了个什么东西砸到马腿，到底还是止住了马车继续狂奔，不然她确实不知该怎么停下发疯的马。

        思及此，她认真道：“我叫程知，此事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拦马之恩我一定会报答的……”

        虽然对程知利用多过关心，然而看她三言两语便被南朝人忽悠了进去，白梦音还是忍不住打断她：“你欠他什么人情？”她真是服了，这个程知在万剑宗的时候没感觉这么傻呢，怎么一下山就傻得出奇，她不知南朝人诡计多端，不可轻信吗。

        “啊？”程知愣了愣，似乎不明白白梦音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

        车里那人一言不发，任由白梦音与程知大眼瞪小眼，最终两人也没说出什么名堂。

        白梦音无语半晌，最终道了句：

        “既然公子不肯露面，那我们走吧。”

        生怕程知多说两句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白梦音迫不及待便要拉着她先走为敬，然而忘记了自己的腿伤，刚迈出一步便痛的皱眉，整个人扑到了程知怀里。

        程知连忙伸手架住她：“不等巴木了吗，而且你还伤到了腿。”

        白梦音不由得心下厌烦：“可恨我这双腿……”

        她看了看程知一脸无辜的神情，扭开脸道：“算了，我们等等吧。”

        “对不起啊。”回头看了看碎了一地的马车和倒地不起的马，程知不好意思，却还是补充了一句：“这马车得赔钱的。”

        “知道了。”白梦音心里越发憋闷，没好气回道。

        程知看着她一边生气却还是一脸柔弱，心里觉得好玩，觉得这个人跟师姐一样有意思。

        天色已经不早，白梦音的腿看起来不大好，巴木也迟迟没有踪影。此刻走是走不了了，程知也不着急，扶着白梦音在侧对着那人马车的一棵大树下坐下，简单敷了伤药，然后两人便呆呆坐着，程知看了看面前严严实实的马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笑了一下。

        白梦音立刻回头看她：“你嘲笑我？”

        “没有。”程知摇头，凑近她耳边小声道：“你看那人的马车，大夏天捂得这么严实，竟也不觉得憋闷，倒让我想起了……”后半句没说出来，因为她想到的是当初白梦音裹着厚衣服楚楚可怜的模样，理智告诉她若是说了出来，今日定然是得和白梦音带伤打一架了。

        白梦音却没听出她言外之意，程知忽然凑近带来一阵清香，她只觉所见之处的皮肤白嫩细腻，因着她一笑露出脸上浅浅的梨涡，五官秀丽，黑眸清亮。纵使她一个女子，也忍不住对程知心生好感。

        “啊……确实。”白梦音一个激灵从思绪中抽出，不想叫程知知道她心中所想，索性扭了头，靠着树假寐。

        夕阳的光辉从密林缝隙中透过，照在这一片空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林中一阵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

        程知背靠大树坐下放空，白梦音靠着树干已经睡了过去，路上奔波了一天，如今她也感到了疲惫，便也闭了眼睛。

        原本只想小小休息一下，然而不知怎的，一闭上眼睛就睡死了过去，梦里是姚姨做的饭，顾不思抱了碗大快朵颐，还把筷子伸到她碗里抢吃的，气的她拿着筷子敲顾不思的手，顾不思还在喊着：“师妹你跑下山了，这好吃的就全是我的了，哈哈哈……”一连串嘚瑟的笑声仿佛有魔力，引得她不想醒来……直到某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惊醒过来。

        面前是一身白衣，一身长玉立的男子正负了手站着，微微垂眸看着她身边的地面。从程知的角度，能看到此人高挺的鼻梁，下颌线流畅，淡淡华光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划过喉结，一路进了衣领。

        看上去年岁不大，却周身气质独绝，一下子与这世间旁人分划开来，一半是人间混沌，一半是凡间难有。

        察觉到程知醒了，那人缓缓转头，一双长而冷的凤眸扫来，将将醒来的程知被吓了一跳，她愣了愣，傻傻道了句：“有鬼？”

        面前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反应，微微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程知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一身精致白裳，高而瘦，腰上挂着的玉彰显着他的富有，容颜昳丽，貌比潘安，墨发半束，周身气质温润淡漠，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疏离之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并存在他身上竟然也不矛盾。

        程知看了半天，确认他不是深夜索命的鬼，还没能松口气，却忽然发现本该靠在她身边休息的白梦音不见了！

        “白梦音呢？！”程知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困意，手中剑对着面前人，语气一下子冷了下去：“你是谁？我朋友呢？”

        面前人抬了头，侧身示意她看面前那马车：“在下谢疏寒。”末了似乎带着点逗弄之意，“先前还道欠我人情，如今便这样报答吗？”一面用眼神示意她手中剑。

        程知看懂了他的意思，才知这谢疏寒竟是先前马车上那人，拦马之恩犹在，程知又是个仗义性子，这下子觉得自己没有证据便随意怀疑，确实不太妥当，于是讪讪放下了手中祭月剑：“不好意思啊。”

        谢疏寒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又这么不设防，侧眸看了她一眼，只道：“林中有古怪。”

        程知环顾四周，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林子太安静了。

        此刻月挂中天，林中有风动，有枝叶碰撞之声，然而却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

        “是啊。”程知慢慢放下剑，自言自语，“哪有林子大夏天没有任何虫鸟啼鸣声呢，除非……”

        “除非，什么东西让所有生物都畏而却步。”面前人将她未言的半句补充上。

        程知心下懊恼不已，到底是她大意了，本以为她不会睡死过去，谁知就这一不留神，竟将白梦音弄丢了。可是这林子如此幽深，她又伤了腿一个人定然走不远，只怕是被人带走了。

        竟然有人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程知不由得一阵后怕。

        此刻林中入目可见只有她与面前这人，程知不由得打量起眼前人，心里盘算着他的可靠程度。这人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然面上不显，只任由她打量，一面细细查看地上痕迹。

        程知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被露水打湿的地面上一行细细的脚印，一深一浅地朝着树木丛生之处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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