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锚

白火是个极骄傲的人，即便是上辈子的灰，他也从未佩服过任何人。

        他确实有自傲的本钱，二十岁精神觉醒，十年时间就集东西各家所长于一身，本身主修功法更是玄妙无比，配合委托得到的报酬，各种能力层出不穷，可以说是最难缠的人。到死前的境界，认真算的话，已经是站在巅峰的那几个强者之一。

        如此天赋、机遇的人，自然是极为自傲的，在白火看来，傲气是成为强者的标志。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过五年，他就不得不对某人竖起大拇指，喊一声：

        “我白火愿称你一句牛逼！”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兄，白红。

        天才近妖的，白火上辈子不是没见过，龙虎山的小哥，西南苗疆的小祭司，还有长白山天池边上黑黑瘦瘦只知道傻笑流哈喇子的小伙，哪一个都是妖孽级的存在。

        但以上天才和白红比起来，那就弱爆了。

        很多人把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什么的，当做是天才的标志，但搁白红这儿，那都不是事儿！人家两岁就已经在看《大陆通史》了。接下来的几年了，他看完的书本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范围极多，政治历史军事人文什么都有。

        这还不是瞎看，也不是一天写个几千首诗的神仙，白红是真的在逐字逐句的琢磨，思索。

        一开始别说白火了，就连他的便宜老爹白闻才都不信，但请的好几个私塾老师都被白红的问题难住，有的到后来还摆出了请教的姿态，再到后来，就变成了好几个夫子登门请教……白闻才终于确定，他们老白家，出了个天才！

        天才并不仅局限于读书方面，白红的武学天赋也极为惊人，就比如白家传承的“雷霆杀拳”，一共十三层，白红年仅六岁，已经到了第五层。而他的老爹白闻才，东方大陆四位猛兽将军之一的暴熊将军，练到第五层时也是十五岁的大龄儿童了。

        文武双全，近乎妖孽。白家的大公子一旦成长起来，定是东大陆千年难得的将才，说不定沙华国统一东方，压制西方那些神棍，成就不世伟业，也不是梦想！

        这样的传言，不知何时在帝都流传，所有人都相信，白将军的大儿子，是沙国的希望！甚至连皇帝陛下也亲自来白府看过，和当时的白红攀谈一番，又亲自对弈了沙盘，连输三场后抱着小白红哈哈大笑，畅快道：

        “这将是我沙华的绝世名将！”

        沙华国子民已经疯狂了，看向白红的眼神就像是看现在的白闻才一般，到得后来，白红的名头还在其他六国间流传，天才之名所传甚广。

        白家的未来都寄托在大儿子白红身上，对于二儿子白火，则是任由着他瞎混，甚至白氏夫妇因白火无法成为武者，对白火更多的是溺爱。

        对此，白火……欢喜得不行不行！

        虽说是废柴流开局，但家里人也没欺负他，甚至对他的溺爱超过大兄白红，除了零花钱，更是要啥给啥那种，完完全全富家公子哥待遇。导致他连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或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口号都不好意思喊……

        其实吧，就这样每天闲着也挺好。

        白火和大兄白红独处过几次，从聊天看来，自家的这位哥哥，心智在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成长，阅历、知识、经验甚至武力都在像刷怪式升级，不对，更像是开了修改器一样。

        如果不是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白火更是私底下探查过，他都要怀疑自己这位便宜大兄，才是某位大能重生或者夺舍，而不是他了。

        但仔细想想，不是夺舍重生，才更能体现这位兄长是何等的妖孽。

        “火子，你来了。”

        白红俊朗的脸庞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六岁的大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肌肉。

        白火的精神力能清晰地感知到，刚练完功的哥哥，全身散发着如同蒸汽的炙热气流。也是，第五层境界的爆裂拳，此时六岁的哥哥相当于十五岁的老爹，寻常人已经不是对手了。

        “大兄，你心情不好？”白火好奇问道。

        白红拿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渍，动作略微一顿，“为何这么问？”

        白火伸伸懒腰，打着一套慢悠悠，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都看不懂的拳法。

        “今儿个你的拳风不对。”

        白红又擦拭了下身子，才转身看向自己的弟弟，五岁的白火。

        他其实知道自家这个弟弟和正常人家的小孩不太一样的，相处得越久，越能发现弟弟身上的奇异之处。但身为一个兄长，他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告诉白氏夫妇。

        “我只是在想个问题。”白红平静道。

        “什么问题？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演武场上，丫鬟都离得挺远，兄弟俩这种对话也不是第一次，都比较随意。

        “昨天我看西方的《爱德曼游记》，里面提到一种物件，叫做‘锚’，我一直在想这个。”白红眼中露出茫然之色。语气里也有些不解。

        “锚啊，那是船只用来固定的呗，很沉，带两边钩子，扔在浅海里勾住，然后就固定船只，很简单啊。”白红随口答道。这才想起来砾城是在沙华中部，周围只有河流。沙华国边缘是狂暴海，但自家哥哥这几年不是看书就是在习武，一直没机会出去游玩，没见过锚也正常。

        “不是这个意思。”白红也没在意弟弟怎么知道锚长什么样，有什么用，他看着逐渐亮起的天空，用略带困惑的口吻道：

        “我只是一直觉得‘锚用来固定和定位’这话有些意思，但又抓不住是什么。”

        闻言，白火慢悠悠的动作停下了，他转过头，诧异地望着自己的便宜大兄。

        “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意外。”白火看向大兄的目光略显复杂。他知道哥哥在烦恼什么了，同样的问题，他前世是在二十二岁时才想到的。

        但白红，才六岁。

        “锚，是用来定位和定性的。”白火用极为复杂的语气解释道：“船只因为有锚，不会在大海里漂流，迷失方向；也因为有锚，始终在那个点停泊，不曾远离。锚放置之处，是船只的港湾。”

        白红的眼神里更为迷茫，他擦拭身子的动作已经停下，似在思索般自语道：

        “锚……船只有锚，不会迷失方向……那，我的锚在哪里？我的锚又该放置何处？”

        想着想着，白红像是走神了，痴痴呆呆走出演武场，只剩下白火一人沐浴在阳光下。

        白火没有在意，他很清楚，等大兄想明白这个问题，怕是实力和心性又能更上一层，这是天才的待遇。

        清晨的阳光把演武场照得橙亮，金色的光芒把一切都镀上金辉。白火站在晨光中，久久伫立。

        良久，站在阳光下的孩子终于叹了一声。他望着硕大的演武场，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眼眸迷茫而失神，苦涩自语：

        “我的锚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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