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分歧

翌日，静书斋

        楚凌风坐在桌前，静静翻阅着奏折。易安垂手而立，等待着楚凌风的发话。

        皇上这次召见他，八成是问他女鬼的事。他打算先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再做定夺。

        “朕让你调查女鬼之事，有无结果？”楚凌风淡淡开口，眼神却一直在奏折上从未移开。

        “鬼神之事，臣不敢妄言！”

        楚凌风反问道：“哦？你也信这是鬼神所为？”

        易安点头：“这事比较诡异，还请皇上宽限几日，让臣细细调查。”

        楚凌风沉默片刻，合上奏折，抬头说道：“今日朕听徐清说那女鬼是个宫女的魂魄，你是想查这件事？”

        易安垂眸，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楚凌风知道易安的性子，他不善于伪装，沉默就相当于承认。

        “朕已经请了宫外的法师前来驱鬼，你要知道，一个宫女的魂魄搅得人心不宁，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他眸中带笑看向易安，易安却觉得透着寒意。

        “臣觉得此事或许有隐情，也许……”

        “宫女的命是最低贱的！”楚凌风打断了他，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为了一条贱命兴师动众，简直是浪费资源！”

        易安手指微动，他知道这是皇上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再查下去。

        “是，臣明白……”

        出了静书斋，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易安认得，是昨夜那个被吓坏的小宫女。此刻她面无表情地端着茶，正要进静书斋。

        一切都证实了他的想法，这宫女是御前伺候的，而小芝，也许是哪里得罪了皇上，才被处死。

        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个，甚至他也替皇上杀过好几个，不管对错，也不必知道理由，只需要听命。

        因为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护着皇上。

        想到这儿，他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便闭眼抬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才舒缓不少。

        易安回到禁卫军训练营，看到江芜和李世成正站在门口，应该是在等他。

        他脚步一滞，竟有些害怕和他们见面。

        江芜瞥见了易安，抬手向他打招呼：“易安，你回来啦，我们正要和你商量事情。”

        易安机械化地点点头。

        “你怎么了啊？”江芜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关心道。

        易安皱眉看着她，还是开了口：“我们，别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二人异口同声，等待易安的回答。

        易安被他两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发虚，他神色严肃，压低了嗓音：“因为我们就算知道真凶是谁，也没法拿他怎么样……”

        李世成急了，他抓着易安的胳膊喊着：“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李世成你冷静点……”江芜拉开他，背着易安向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先别说话。

        然后她转头望向易安，眼神透着期待与不安：“那个真凶，你查到了对吗？”

        易安不语，偏头闪躲她的目光。

        江芜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测，她皱眉问道：“是不是那个权力最大的人？”

        此言一出，李世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当真吗……”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

        易安神色凝重，感觉喉咙发痛，说不出话。

        “果然，被我猜对了。”江芜失落地叹息，她不是害怕皇上，而是担心李世成，好不容易找到杀害妹妹的凶手，对方却是个很难被制裁的人，这对他来说，也许比找凶手的过程更煎熬吧。

        “不管他是谁，我都要报仇！”李世成紧紧握住了拳头，身体发颤。

        江芜站在他身前，低声安慰：“你别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咱们可以等时机……”

        “时机？”李世成垂着头，突然哽咽道：“小芝，哥哥真没用……”

        看到他这个样子，江芜的心被揪了一下，那种苍白的无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放弃吧，李世成！”易安突然开口，语气平缓，字字却如千斤沉重：“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易安……”江芜扯了扯他的衣袖，皱眉唤道。

        她知道易安是皇上的禁卫军，也是暗卫，保护皇上是职责所在。但这个时候说出来，只会刺激李世成。

        “我知道自己没用……”李世成隐忍着泪水，咬牙说道：“但我不会放弃，就算拼上命也无所谓！”

        一个人被逼到绝路，什么都做得出来，江芜感到隐隐不安。

        她并不希望李世成用偏激的方法行事，更不希望看到眼前的两人互相厮杀。他们立场不同，想要调和真的很难。

        “不是这样的，李世成，你为了妹妹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对手太强大，我们必须要好好计划，否则容易白白送命还报不了仇，你妹妹想必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吧……”

        江芜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递给他，为今之计，只能先缓和李世成的情绪。

        李世成摆摆手推开江芜的帕子，自行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他一脸苦涩：“我明白，谢谢你江芜。这件事以后与你无关了，不用再帮我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夕阳下的人影渐行渐远，江芜微怔，拿着帕子的手在空中停留了数秒。

        她知道李世成不想让自己牵扯进去，只是自己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他抓住凶手，那股正义之魂现在还在隐隐发作，她真的能当一个沉默者旁观这一切吗？

        然而换个角度，现在是封建王朝，皇上一锤定音，就算做错了事，谁又能谴责他？

        就算想帮李世成，除了刺杀这种激进的方法，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报仇，玉石俱焚，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

        思考得越多，心也就越乱。

        “你就这么喜欢他？”易安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江芜缓过神。

        “什么？”

        易安见她神色邑邑，不免心口酸涩：“你为了他，真的要卷进来吗？”

        江芜否认：“我不过是想还小芝一个公道罢了……”

        只是她的力量太薄弱，敌人太强大，她凭什么去还公道呢？

        易安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叹息道：“宫里哪有什么公道对错，听命于皇上便是了……”

        “错了就是错了，皇上草芥人命，就是错，凭什么不能说！”江芜语气异常激动。

        当她听到这句话从易安口中说出时，居然有些生气。

        她本以为易安与宫里其他人不同，有自己的原则，是她天真了，忽略了易安对皇上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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