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集体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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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看了一处很长的电影,她从一个无忧无虑被所有人宠着爱着的小公主,一路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唏嘘。
她用了全部去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一步步泥足深陷,到最后醒悟过来,为时已晚。
她不知道傅踽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这一切,总归,她就是他的瓮中之鳖。
似乎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的意思一直往前引。
最后落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地步。
林宛白安静的坐在坐在沙发上,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手心里全是冷汗,一股股的寒意从心里头冒出来,过去的记忆,再加上她失忆的这些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的记忆全部倾泻而出,所有的一切归于原位,一颗心扎满了刺,动一动都觉得疼的要命。
真是满纸荒唐。
她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愿意让她把过去的一切都想起来。
因为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亲手把自己本该可以幸福完美的人生彻底的毁于一旦,甚至还波及了身边的亲人朋友,只要与她有关,似乎都没什么特别好的下场。
连她自己都被毁成了渣。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从天堂掉到地狱,她就是。
她也终于感受到,自己对傅踽行的爱有多深,有多长。只是这份爱,没有得到正常的回报,她的爱被利用了,也许傅踽行根本就不稀罕她的爱,他有病,他怎么会知道爱是什么?
她真的恨,恨透了。
恨到绝望,最后带着恨选择自杀,选择逃离这个疯子。
可最后还是被他从阎罗殿抓了回来,囚禁在象牙塔里,还企图给她另一种人生。
那些假惺惺的样子,就跟他当初当二十四孝老公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笑的是,同样的套路,对着失忆的她,竟然还是奏效。
果然是摸准了啊。知道她吃这一套。
这世上可能没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了,毕竟下足了功夫,不然怎么能把她玩弄于鼓掌呢。
催眠师整理了一下,说:"之前给你做催眠的是谁?这手法也太厉害了,我差一点解不开。竟然把你的记忆藏的那么深。"
林宛白没有反应,她呆呆的坐着,陷入自己的记忆当中。
韩忱对着催眠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带着他出去,表示了感谢以后,让人把他送回去。正好碰上了闯进来的林舟野,看到催眠师的一瞬,他火气一下就上来,直接冲上来就要揍人。
所幸,韩忱在左昱山手里学了几招,堪堪避开,说:"林舟野,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看是你令不清,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不管她说什么,都坚决不让她再想起来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靠不住!"
韩忱一把将他推开,拧着眉毛,说:"这是小白自己要求的,就算我不帮她,她还是会想尽办法去找别人,与其被人利用。倒不如我直接帮了,而且,你觉得傅踽行会就此罢休么?他肯定还会来找她,既然如此,到不如让小白都想起来,要让她知道,傅踽行当初都做了些什么。"
"记忆的失不了一辈子的,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难不成你要像傅踽行一样,反复给她催眠么?"
韩忱吐了口气,弄了弄衣服,说:"我也不想这样做,但我觉得小白说的很对。我们之前的做法,跟傅踽行没什么两样,难不成傅踽行也是为了她好?"
林舟野懒得跟他辩,看了看虚掩的房门,问:"现在什么情况?都想起来了?"
韩忱也有些担忧,摇摇头,说:"不知道,但应该是都想起来了。"
话音落下。林宛白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哭,就是脸色白了一些,站在两人面前,说:"我都想起来了。舅舅,我没事。"
"没事个屁,你没照镜子,是不是?"
林宛白抬手搓了搓脸,扯了下嘴角,说:"真没事,我说了能承受,就是能承受。"
"回家了。"林舟野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扯着她离开了祥生府。
走的时候,林宛白回头跟韩忱说了声谢,并约他改天一起吃饭。
饭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林舟野一把拽了出去。
他手劲很大,带着怒,扯着她直接塞进车子里,一点也不温柔。林宛白撞到疼,哼哼了一声,也没有喊。
但林舟野是看到了。他站在车边,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酸疼,想以前的时候,她哪里能忍得了半点疼,跟陶瓷做的一样,碰一下都觉得疼。
"不疼?"
林宛白顺手揉了揉脑袋,说:"还好。不过你还是轻点好了,我毕竟是你的外甥女,我们是一家人,外公说了你要对我好点,现在外公不在了,你可不要为非作歹,以大欺小。"
他哼笑,"装什么装,你想哭就哭,不用憋着。你这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别人说什么都不听,非要撞个头破血流了,你才知道疼,才知道苦。撞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我是你舅舅,我们一起长大,我能害你?能骗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听话,一定要坚持己见,你哪一次坚持下来的是对的……"
他的话未完,林宛白倏地起身,抱住了他。他的话便戛然而止,林宛白双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视线随意的落在一处,就这样安静的站了好一会,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说:"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那会好怕你进监狱以后,被里面的人弄死。看到你四肢完整,脑袋也没有坏掉,我真开心。"
"我命大,没被弄死而已。"
"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你也别骂我了,我都想起来了,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所有的一切我都能承担。"
"嗬,'别骂我'这三个字才是重点,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不骂你,我还是要骂你,骂够了,你才能长记性,才能听话。"他说着,一把将她扯开,"抱抱没有用,少来这一套,我现在不吃。"
"那行吧。"林宛白瘪着嘴,说:"那我就哭好了,我告诉你啊,我现在哭戏很厉害,你再说一句,我立马给你来个恸哭。到时候眼睛哭肿了,回到家里,妈妈问起来,我就说是你打的。看到时候妈妈怎么教训你。"
林宛白假装开始酝酿情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在威胁。
林舟野没什么的反应,只是目光更显深沉,几秒以后,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轻轻抱住,说:"哭吧。"
林宛白一顿,原本努力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心口的酸痛,一股一股的往鼻子和眼睛冲上来,脑袋也热热的。眼泪很快就要流出来,她咬住唇,还想要克制一下。
林舟野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掌心温热。
他说:"在我面前不必忍,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受。其实不怪你……"
'不怪你'三个字一出来,林宛白的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她整个人开始微微发颤,啜泣声在耳畔响起。
林舟野不再多言,只是侧了侧头,下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像是抚慰。
林宛白没让自己哭太久,过了一会,便将情绪收住,在他身上把眼泪鼻涕都蹭干净,然后抬头对着他笑,说:"回家,回家我给我妈告状去。"
林舟野不笑,特别认真严肃的看着她,说:"以后要听我的话,知道了么?"
林宛白没应声,只是笑了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林舟野也不管,总归不会让她乱来,"好了,上车先。"
林宛白弯身上车前,回头朝小楼看了一眼,就看到二楼落地窗前有个身影很快闪开,估摸着是韩忱在楼上偷看。
车子驶出祥生府。
林宛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特别响,车内安静,林舟野也听到了,"还没吃晚饭?"
"还没呢。"林宛白摸摸肚子,"这会感觉饿了。"
"想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回家吃吧。妈等着呢。"
"嗯。"
又安静了一会,车子遇到红绿灯停下,林舟野透过车前镜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林宛白看着窗外,略有些走神,因此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林舟野也没有追问,只看着她,也有些出神。
一直到外面响起喇叭声,两人同时回神,林宛白看过去,他立刻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正预备启动车子,绿灯又过了,转成了红灯,他立刻又踩了刹车。
跟在后面的车子摁了一个很长的喇叭,似乎是在用喇叭声骂人。
林宛白凑过去,说:"你想什么呢?怎么绿灯也没有注意到。"
林舟野转头,她的脸近在咫尺,他微的顿了顿,勉强扯了下嘴角,说:"想公司的事儿,一时忘了。"
"那你没闯红灯,算是万幸了啊。"
"是啊。"
林宛白坐了回去,笑说:"跟你后面的几辆车要骂死你了。"
"无所谓。"
"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话了?我好像有听到你跟我说话。"
林舟野看着红绿灯,说:"是啊,我问你之后什么打算。"
林宛白想了想,"先看看。你呢?你现在是什么计划?"
"首先要把小宝弄回来,等小宝回到你身边,你就跟大姐移民去国外,我会安排好。之后国内的事儿,你们就不必管了,等这边的事情全部都了结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林宛白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林舟野继续道:"你也不用想其他,就按照我说的做。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再肆意妄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多听听旁人的劝说,我们不会害你。"
林宛白笑了笑,仍没有说话。
默了一会,她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给妈打个电话,就说我还没吃饭,让她先准备,我到家可以直接吃。"
"刚才上车的时候我已经给她发过信息了,我也还没吃。"
"哦。"
之后,一路畅通,回到家。
林婧语就站在门口等,有些心急,看到林宛白从车上下来,才稍稍松口气,笑着迎上去。
不等她说话,林宛白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之前失忆没觉得珍贵,现在是真的激动。当时医生说过,林婧语能够醒来的机会很小,几乎是渺茫,若是不出其他意外,就是植物人。
她跳楼自杀之前,接到过医院传来的噩耗,她还以为她死了。
她用力的抱住她,感受她的体温,听着她的呼吸声,百感交集,眼眶又热了起来。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就只想这样抱着她,"妈,我想你。"
林婧语愣了愣,眼眶也热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回拥住她,哽咽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林舟野站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其实林宛白的决定是对的。
母女两就这么抱了好一会,才稳定情绪回到屋内。
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林宛白的电话打不通,又没有音讯,他们一直都没有开饭,全部都等着她呢。
人联系不到的时候,林婧语和林舟野都慌了,生怕她又被傅踽行抓回去。
眼下三人坐下来吃饭,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显得温馨。
好像林宛白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回来,林婧语温和的目光中含了更多情绪,眼眶时不时的泛红,情绪起起伏伏,真是百感交集。太久了,他们一家人太久没有坐在一块吃饭了。
他们林家本来就人丁稀少,现在只余下他们三个人,物是人非,想到老爷子死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人送他,心里就更是难受起来。
满嘴的酸涩。
餐厅里过分安静,每个人吃饭都很慢,各自都压着情绪。
林宛白很快就吃完一碗,说:"我还要再吃一碗。妈,你的厨艺进步神速,我记得以前你做饭都不怎么好吃。"
"妈妈也是会进步的嘛,现在我也不做别的,每天闲来无事,也就做饭一个乐趣,熟能生巧,做的多了,技术肯定就上去了嘛。你妈妈我,又不是笨蛋来的。"
林宛白点头,"嗯,妈妈可聪明呢。"
昏睡了那么些年,加上当时做了开颅。要说一点后遗症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细致的活做不来,因为手脚不是特别协调,脑子和记忆力也没有以前那么灵光,那是真的。
每天要吃很多药,还要定期回医院复查,要做的康复训练一样都不能少。起码做饭还能自如,做不了冲锋,那就做后勤。林婧语不想让自己成为废物。
饭后,林宛白跟林婧语一块在客厅里看了一会电视,林舟野去书房处理之前搁置的事情。
林宛白让佣人都去休息了,把大灯都关掉,只剩下几盏壁灯,光线温和不刺眼。
电视上放着林婧语之前一直在看的韩剧,一百多集的家庭伦理剧,以前的老片子《妻子的诱惑》,已经看到女主角华丽归来报复了。
林宛白笑说:"妈,你什么时候爱看这种电视剧了。"
"随便看看。也不太好看,前面太憋屈,看着生气。"
"那你应该直接跳过憋屈看她华丽回归啊。"
"那也不好,那就没有爽感了。"
林宛白咯咯笑起来,"您还要求爽感。"
"那是,不然看着电视做什么。"
林宛白凑过去,靠在她的肩膀上,说:"爸爸挺惨的。"
"什么?"
"陈松源现在过的挺惨的,不过我觉得跟你比起来,还是不够惨,还得更惨一点才行。你说,我把他接回来,好不好?"
林婧语一顿,推了她一把,"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报复啊。"她抬起头,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你……"
"他做了那么多事儿,把我们林家搞成这个样子,可他现在还住着大别墅,身边有老婆有女儿养着,吃好喝好,还想着卷土重来,那就让他来啊。他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不知道自己错了,就该让他再吃一回教训,让他看清楚他自己有多错。"
林婧语的心被她说的蠢蠢欲动的,但她又想到老爷子平日里的教诲,想了想,说:"算了吧,我听说他被傅踽行弄的也挺惨,还把在林家得到的所有财产都吐了出来,既然如此,也算是有报应了。"
"钱是吐出来了,那情呢?我其他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让他真心真意的,跪在你的面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小白……"
林宛白笑着握住她的手,说:"你老说我像你不好,那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继承我爸爸的优良传统,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容忍,退让,我们都做过了,可是那些人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善良起来,反倒变本加厉,甚至于到今天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有问题,既然如此,我们活该吃亏么?"
"人善被人欺,心善的人就活该么?"
林婧语说:"你想做什么?"
林宛白仍是温柔的,伸手揽住了林婧语的肩膀,说:"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是说说而已,可能是刚刚想起来过去的一切,一下子还适应不了。可能过两天就好了。你不要担心我。"
她说着,低头在林婧语脸上亲了一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我以后会保护你们的。"
……
傅踽行在傅昌俊快要咽气的那个晚上回来了。
车子入了泗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从他得了傅氏以后,就再没有回过这里。毕竟这里是他人生噩梦的开始。
宅院定期有人过来打理,傅踽行不喜欢家里花草丛生,让人稍微改了一下布局,把家里一半的灌木花草都给清掉了,就显得有点空落落。
走过回廊,便能瞧见主宅里外站着些人,似乎是在商量事儿。
有人注意到他,便立刻往里传话。
这些人傅踽行倒也知道,但并不熟悉,都是傅家一些旁系的亲戚,傅家到了傅踽行手里以后,就全部断了关系。连带着生意也跟着断了。
还有几个姜淑芝娘家的人。
这些人的目光纷纷朝着他看过来,并不自觉的分开两侧,让出了道。
傅踽行走了进去,里头霎时间就安静下来。
一眼看过去,便瞧见傅延川坐在一个极显眼的位置,其他人分与两侧,似乎是在跟他商量。
他的身边,一个是傅勇毅,一个是傅勇辉。
身着得体的西装,看到傅踽行,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很是平静,许是经历过风霜之后,更显沉稳。
傅钿怡也在,带着她的儿女,一身素衣,素着一张脸,再没有当初官太太的样子。
每一个人都变了模样,再不是当初意气风发时候的嘴脸,
傅踽行缓步走过去,在距离傅延川三步的位置停下,一只手撑着手掌。露出浅浅的笑,说:"好久不见了,大哥。"
傅延川微微仰头,说:"这一声大哥,还真是很久没有听到了。阿行,你是不是长高了,我这么看你,竟然有点累。不好意思啊,不是大哥我不尊重你,实在是我这脖子不太好,我这全身上下,也就指着这根脖子了。"
这宅院里有一部分他的人,这时很快有佣人搬了椅子过来,放在傅踽行的身后,雷森示意了一下,他便弯身坐了下去,与傅延川视线齐平。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看着对方,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
傅勇毅和傅勇辉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背脊,视线落在傅踽行的身上,过了这么些年,两兄弟之间的矛盾和误会也都消了。
经历过才知道,兄弟同心有多重要。
当初若是他们两兄弟一条心,他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只是觉悟的太晚,一手好牌打烂掉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傅踽行说:"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
傅延川:"让医生吊着一口气呢,就等你来,见你最后一面。这几天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爷爷一向最疼你了,快去看看吧,就等着你呢。"
傅踽行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看了他一会,而后起身,跟雷森一块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老爷子的房门口站着两个医生,一个面生傅踽行没见过,另一个则是一直照顾老爷子身体的,也是傅踽行安排的。
"傅先生。"
傅踽行点头,"老爷子什么情况?"
"现在还算稳定,但日子不会太久,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心力衰竭,老了没办法了。"
"确定只是这样?没有其他任何诱因?我记得之前你一直跟我说老爷子身体还行。"
"年纪问题,这是自然现象,没办法的。之前确实可以。但毕竟都这个岁数了,强求不来。"
傅踽行默然,而后侧目看向另一位面生的医生,"您的意思呢?"
对方垂着眼帘,闻声微微低了头,说:"我与方医生的意见一样。"
"所以,不是因为意外,只是正常的衰老是么?"
"是。"
傅踽行点头,"现在人清醒么?"
"醒着。"
"我进去瞧瞧。"
随后,方医生给推开了门,傅踽行缓步进去。里面守着两个护士两个看护,分别是他和傅延川的人。
见他进来,几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自觉退到一旁。床上的老爷子奄奄一息,照着氧气罩,心电图等医疗仪器都搬过来了。
傅踽行走到床边,拉过旁边的椅子,弯身坐了下来。
傅昌俊大概是能感觉到什么,他闭着眼,嘴巴动了动,随后发出我微弱的声响,"谁啊?是谁来了?"
傅踽行弯身靠近,"爷爷,是我。"
他似乎是有些睁不开眼,眉头皱了皱,"阿行?是阿行么?"
"是。"
过了会,他有些吃力的睁开眼,那双曾经精明的眼睛,这会满眼浑浊,不知道能否看清楚人。
他看到他似乎有些激动,整个人开始发颤,嘴唇抖动,"你,你终于来了,你……"
正当傅踽行准备把耳朵靠过去听的时候,老爷子突然喷出一口血,而后整个人开始抽搐,心电图也出现异常。
护士立刻把外面的医生叫了进来。两个医生立刻上前,开始做心肺复苏,又是打肾上腺素。
可傅昌俊仍是时不时的吐出一口血,样子十分惨烈,说是正常衰老,一点也不像。
傅踽行一直站在旁边,看了他们抢救的全过程。
老爷子最后没有挺过来。睁大了眼睛,像是死不瞑目似得。
傅踽行的目光在眼下这几个医护人员上扫了一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人去通知就大厅的人。
没一会,傅延川他们就过来了,几个至亲进了房门,全部围拢在床边,似乎都很伤心。
老爷子嘴上的血还没有擦掉,看起来死的很惨。
傅钿怡作为女儿,主动上前给他把嘴上的血迹擦掉,说:"爸爸,你走的安心,你手脚都能动了,都好了!要记得啊!"
等哀痛过后,傅勇辉首先发话,说:"不是说心力衰竭,怎么还吐血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没有这种现象。"
他这会装的像个孝子,余光看了傅踽行一眼后,将矛头指向了医生,"我怀疑这里有事儿,是不是你们用错了药,或者有其他情况你没有告诉我们?!我从来没见过正常死亡吐血的!而且这血看起来还那么黑,"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仔细看了看那血的颜色,确实比正常的血要显得黑一些。
而且,这最后吐血也确实有些奇怪。
傅勇毅也迎合道:"就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当初妈病成那样,最后死的时候也是干干净净,怎么到了老爷子这里,竟还吐血了?!这也太奇怪了吧,昨天还说能维持一周,怎么今个傅踽行以来,人就一下没?我严重怀疑,是你们错诊!"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口口质问。
那位方医生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架不住,目光时不时的往傅踽行的方向扫一眼,似乎是在求救,但傅踽行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出好戏。
最后,在七嘴八舌的质问声中,方医生突然崩溃,走到傅踽行的面前,说:"傅先生,傅先生你可是要保我的,我都是按照指使做的!"
话音落下,房间内瞬间陷入了死寂,没有一点声音。所谓傅踽行安排的那几个医护人员,皆是低了头,像是做错了事儿被发现一样,看起来心虚又慌张。
几个人的目光齐齐的扫射过来,眼神各异。
傅勇辉一脸难以置信,看着傅踽行,说:"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傅踽行你还是人么?!"
傅踽行这会才抬了眼帘,看向方医生,"你刚才不是亲口告诉我,爷爷是正常衰老么?我问了你两遍,你都是这样回答。还有你。"他说着,指向了另一位医生,"你既然同方医生一起诊治,就没有发现老爷子有任何异样?"
"我根本就没有亲自诊治过,全是方医生告诉我的,我想要亲自检查,可方医生不让,还威胁我,我有什么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瞧着老爷子也挺好,便也没多言,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就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看向方医生,底气十足,"我说的有没有错,方医生?!"
方医生没有言语,只是拧着眉毛,低着头,一言不发。
傅延川驱动轮椅,到了方医生面前,说:"所以你究竟给老爷子弄了什么?"
正说着,外面又来了人。
梁钰盛得知老爷子情况不好,趁着今天有空,便过来瞧瞧。倒是没想到这宅院里,多了那么多人。
"什么情况?这都发生了什么?"
他一进来,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傅踽行的身上,走到他的身边,又看了看方医生,察觉到可能情况不妙,转头又看了看床上。此时。傅昌俊的皮肤开始有了变化,唇色发黑,肤色发暗,看起来好像是中了毒。
这时一直守在傅昌俊身边的袁鹿突然惊叫起来,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一转头,就看到老爷子七孔流血。
所有人都惊了。
随即,傅勇辉几步上前,拿出了长子的气势,指着傅踽行说:"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对你不好,你要报复我们这几个人也就算了,老爷子对你不好么?你竟然要下毒毒死他!你,你简直畜牲不如!"
他说着就要上手,可手扬上去,在傅踽行的目光下,又不敢打下去。他咬了咬牙,最后只狠狠甩手,说:"也是老爷子自己活该,当初要他找小三,让他跟妈对着干,这样的下场也是自找苦吃!他怎么都想不到。最后能死在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手里!活该,真是活该!"
他渡步到窗户边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梁钰盛皱了皱眉,听着他这一番话,也是听出了门道,"你在那儿胡说八道什么?!老爷子的死,跟阿行有什么关系?"
"哼,你也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我猜这里头也有你的一份。"傅勇辉指道。
"嗬,你们可真是好大的口气。这老爷子到底是谁来了以后,身子每况日下?你们这几个子女,不早跟他断绝了么?当初姜淑芝耀武扬威的时候,你们什么时候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了?现在跑回来惺惺作态,装什么大孝子?你说是阿行给老爷子下药,我看是你们给老爷子下毒,想要嫁祸给他才是!"
梁钰盛看到这帮人,就气的肾疼,当初留一线,还真是日后来相见。现在集结在一块,是准备要卷土重来?
不等傅勇辉反驳,傅延川淡淡道:"这话倒也不是我们说的,一开始我们也只是奇怪。爷爷怎么就吐了那么多血,想问问医生具体情况,是不是存在错误诊断,让老爷子白白丧命。谁知道,这么一问,这方医生首先是扛不住了,说了些奇奇怪怪,引人遐想的话,所以父亲才这么说。"
"虽说父亲与爷爷关系一般,可到底是父子,有血缘的。明明可以寿终正寝,却还是死的那么惨,当子女的最后觉得难受也正常。伯父,我知道你疼爱阿行,经过那么多,我们也都知道错了,知道当年阿行就是个孩子,我们不应该对一个孩子这样冷漠,没有阻止奶奶那些极端的行为。我们又何尝不心疼阿行呢?可这事儿,真不是我们指的矛头,这事儿你得问问方医生,话全是方医生说的。真的有误会,也是方医生让我们误会的。这一回,我父亲还真是吃了冤枉了。"
傅延川一副好先生的样子,转头看向傅踽行,说:"老二,我现在若是真诚的与你说一声对不起,你是否能够原谅我,原谅我当初冷眼旁观,没有出手帮你。"
"我们这次回来,并不是想跟你继续斗争下去。也没想着要报复,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只是想跟你和解。"他的姿态看起来很真诚。
话音落下,傅勇辉也走过来,弯身蹲在傅延川的身侧,说:"是啊,我们来只是想和谐。现在老爷子和老太太也都没了,那些个恩恩怨怨也都该随着他们的去世,一并带走算了。以前的我们是被老太太影响了,说实在这老爷子做事也不怎么样,当初跟你那位亲奶奶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不管家里的死活,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他一并都不愿看一眼。一门心思全在你亲奶奶的身上。"
傅勇辉微微吸口气,继续道:"那你说说,若是换做是你,你会是个什么心态?当然,就算是这样,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是不该对你那样。是老太太心态扭曲了,脑子转不过弯来,可她也算是得到了该有的报应了,他们都有报应了,我们也吃过苦头了,这样算不算是扯平呢?"
"如今傅家论资排辈来说,我是最大的长辈,我希望我们傅家日后,能够重新来过。这一次,是要互敬互爱,一家人整整齐齐,互帮互助,重新出发。我也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替我母亲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随后,这些人一个两个的过来,跟他真诚的道歉。
看起来都像是知错了。
傅踽行神色淡淡,与傅延川对视着。
这是在学他的套路呢。
梁钰盛拧着眉毛,瞧着这群人假惺惺的样子,火气难消,却又不能发作。他要是发作,反倒显得他不大气,小肚鸡肠似得。
他抿着唇,压着火,看向傅踽行。
傅踽行嘴角扬了扬,视线转开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老爷子,说:"现在还是先弄清楚老爷子的事儿为好,既然是中毒身亡,那要不要报警呢?"
梁钰盛说:"报警吧,还是让警察来处理,找出真凶。"
傅延川说:"眼下傅家还是你当家做主,自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他能够这样坦然,必定是有所准备。
所以警察来了,最后会被查到的是谁,是个未知数。
傅延川眼下应该不会立刻就对他下手,若不是他,那就是他身边的人。
除了他之外,最有嫌疑的那就是梁钰盛。
而且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梁钰盛在照看老爷子。
傅勇辉说:"我觉得最好还是报警吧,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让法医验尸,看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免得我们在这里互相误伤。咱们这一家啊,也禁不起一点点的误会了。"
傅踽行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起身,走到床边,拿了纸巾,一点一点的将老爷子脸上的血迹擦掉,"其实老爷子也想希望我们一家和睦相处,他最想的是有儿女送终,今个也算是了却了心愿。警察就不用喊了,我们好好的给老爷子风光大葬吧。再拉去解刨,估计他自己也不愿意。"
"如何啊?"
没有人反对。
最后,就这么敲定,傅踽行把之后的工作安排下去。
等吩咐完,梁钰盛拉了他到一旁,"怎么就这么算了?现在算了,我怕到时候他们拿这事儿,做文章。"
"我自有分寸,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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