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威杀人案（六）

“董事长，不好了，那群记者上来了！”陈秘书急匆匆跑进办公室，并将大门反锁住。

        站在落地窗前的楚桥生不知所措道：“电梯不是关闭了吗，楼下也有警察堵着，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记者来的太多，警察也拦不住了”

        楚桥生气急败坏道：“真是一群废物，连几个人都拦不住！公司保安呢，我养他们是吃白饭的，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

        “快看，他在那！”

        “楚董事长，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采访你一下！”

        “门锁着了进不去！”

        咔嚓！

        咔嚓！

        咔嚓！

        楚桥生被相机灯光闪到眼睛，门外的记者全部举着相机对准里面，他连忙抬手遮住脸，命令陈秘书把防窥窗拉上。

        盛阳和黎清赶到二十三楼时，那群记者正在撞门，这已经不是正常的采访了，而是过度骚扰，盛阳松开黎清的搀扶，将撞门的记者推开，挡在门前：“都住手，别拍了！听见没有！”

        一个记者道：“你谁啊？”

        盛阳将证件拿出来：“警察”

        那记者一哽，没吭声。

        后面有两个记者小声议论道：“连警察都来了，难道视频是真的？那我们这一趟是真来对了”

        其他记者纷纷举着话筒对着盛阳：“请问警方是否已经调查清楚网上视频真假？视频里的人当真是天威科技董事长楚桥生吗？请您回答一下”

        那话筒都快怼到鼻眼上了，盛阳后退一步，忍着脚踝上传来的剧痛，对众人道：“在事情没有查明清楚之前，天威科技不接受任何采访，你们的行为已经造成骚扰，警方有权对你们进行逮捕！”

        这话吓到了一部分记者，还有一部分则是不怕死的，仍然不为所动，他们今天说什么也要采访到楚桥生本人，拿到这份大新闻。

        盛阳腿伤不便，被撞到肩角，差点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人群外的黎清见此，连忙挤进去护住了盛阳：“没事吧？这群记者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你脚还伤着就别管了，这都是楚桥生自作自受”

        两人被记者挤了出去，盛阳忍着伤痛道：“楚桥生是自作自受没错，但他的人身安全警方也得负责，放任这些记者乱闹迟早会出事，这是你工作的地方，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

        “天威科技早晚会倒，工作丢了就丢了”

        盛阳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黎清蹲下身去查看盛阳脚上的伤势，以此来掩饰不慎说错话的心虚。

        盛阳见黎清似乎有意回避，还要追问什么，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记者一窝蜂全涌进了里面，楚桥生更是被吓了一跳，抬手躲避着镜头。

        盛阳一急，不顾脚伤跑了进去，将楚桥生护在身后，并通知楼下的洪梅立刻带人上来。

        “楚董事长，你一再回避我们的采访是否心虚了，视频中的人就是你与秘书何雅心？”

        “何雅心的死是否也与你有关，听说那个叫刘芳的员工也与你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刘芳杀害何雅心是否也是因为你的原因，听说刘芳还是有夫之妇，楚董事长你也有妻子儿女，你妻子是否知道你婚内出轨？”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个问的比一个不堪入耳，颠倒黑白，楚桥生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恼羞成怒道：“胡说八道！都滚出去！”

        那群记者非但不滚，还变本加厉：“请您回答我们的问题！”

        “都后退！听到没有！后退！”盛阳一个人挡住这么多人仅直难如登天，面对不死心的记者，他被逼得一次次后退，哪怕他是警察的身份也压不住这么多人。

        “你们的问题，我来回答”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回头看向说话的黎清，有记者曾经在某一活动上采访过黎清，认出了他。

        “哥，你做什么？”盛阳看着走到面前的黎清，压低声音道。

        黎清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对记者道：“我是天威科技管理层的执行者，你们的问题我可以回答。第一，天威科技员工与上司发生纠纷只是因为个人恩怨，与楚董事长无关，第二，网上视频的真假自有警方辨别，我相信楚董事长不是那种人，事情查明之后我们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没有说话。

        洪梅带人赶到二十三楼，将记者强行驱散，楚桥生总算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黎清肩膀：“黎总监，多亏你机智，否则这群记者也没那么快善罢甘休”

        而后又对盛阳道：“盛队长，多谢”

        “楚董事长，你不必谢我，这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所在，视频警方会尽快调查清楚，另外还请麻烦您把关闭的电梯重启，让困在里面的人平安出来”

        “这个好办，我马上重启电梯”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退警了”说罢，盛阳就要转身离开。旁边的陈秘书突然出声叫住他：“盛队长，我怕那群记者不会轻易罢休，你们警方一撤队他们恐怕还会再来”

        盛阳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看了黎清一眼：“确实不好说，既然如此，我留几个人守在这里，楚董事长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尽量别离开公司，实在不行也可以随身带几个保镖”

        陈秘书道：“我马上安排”

        已经没什么事了，临走前盛阳将黎清往旁边拉了拉，叮嘱道：“哥，你刚在媒体面前露了脸，那些记者可都记住你了，没事你别一个人单独活动，要是遇到危险就报警，别像上次刘芳那样一个人逞能，多危险啊”

        黎清见他苦口婆心的叮嘱着，活像个孩子出门抄碎心的老妈子，怪可爱的，听着听着黎清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听见没有？”盛阳屈起一根手指使劲戳他胸口，黎清忍了笑：“盛大队长的话我哪敢不听，放心吧”

        盛阳这才满意走人，同洪梅一起上了车，撤队回警局。

        黎清也要走，楚桥生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黎总监，你等一下”

        黎清停步转身，回头的一瞬间，他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董事长还有什么事？”

        楚桥生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用那双藏在镜片下的精明眸子看着他：“你与盛队长认识？你们很熟？”

        “不仅认识，他还是我身边最亲的人，董事长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刚才听到盛队长叫你哥，好奇而已，行了，你先去忙吧”

        黎清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再次被冰冷覆盖，眼底的厌恶狠意更是毫无遮掩。

        他对楚桥生憎恨入骨，恨及他打听他身边的一切。

        回警局的路上，坐在驾驶座上的洪梅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闭目养神的盛阳，轻声问道：“盛队，你今天去楚桥生家里可有问出什么来？”

        盛阳闭着眼，懒洋洋道：“问了，不承认”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盛阳睁开眼，耸了耸肩：“我们手里又没有确凿的证据，香雪咖啡厅的监控只拍到了半个下巴，那药也是刘芳自愿吃的，谁能证明她就是欧阳沁，你能吗？反正我不能”

        洪梅顿默须臾，试探性开口：“那这事我们不管了？”

        “当然得管”盛阳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不过不是我们来管”

        洪梅疑惑不解的挠着头，而后恍然大悟：“术业有专攻，盛队你是想让那位来管？”

        对于洪梅的突然开窍盛阳挺意外的：“你这脑子总算想了点正经东西了，难得啊”

        洪梅翻了个大白眼送他，只是她这白眼一翻，车头差点不看路撞到路边树上，得亏她踩刹车及时，这才没造成事故。

        后座没绑安全带的盛阳直接被她一脚猛刹送出去，差点一头撞在前面的椅背上，他狠狠瞪了洪梅一眼：“你他妈下次别开车了！”

        两人回到局里，在走廊上看到低着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也往刑侦组办公室走的小刘，洪梅出声叫住他：“小刘！我正好要找你呢，网上的视频来源调查清楚了吗？”

        小刘瞧见走廊上的盛阳和洪梅愣了愣，走过去，偷偷瞥了一眼盛阳。

        盛阳对上他的目光疑惑的皱了皱眉，小刘却慌忙别开眼睛，只敢看着洪梅：“哦……调查清楚了，就是一个普通id账号，账号的主人叫林欢，是那家酒店的一个服务员，因为楚桥生经常带各种各样的女人去他们酒店，他一时起了歪心就在楚桥生的房间里偷偷放置了一个摄像头，本想利用网上舆论威胁楚桥生拿钱，谁知警方这么快就找上了他”

        盛阳见小刘一直在有意躲闪他的目光，疑惑道自己有这么吓人：“你手里的是什么？”

        小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纸张，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这个是……是……”

        盛阳见他说个半天说不清，不耐烦的将东西抢过来自己看，是他之前让人查的那份流水账目，上面写着什么，盛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小刘夺了回去，藏在身后：“盛队……”

        “你干嘛？”

        “我怕你伤心……”

        “我能伤什么心，东西给我，我还没看完呢”盛阳伸出手要，小刘却没有给他，洪梅也发现小刘怪怪的，走过去将他手里的账目表拿了过来，来回翻看了一遍，面露讶色：“这，这是天威科技的账目表？！”

        盛阳一把将那份账目表夺过，翻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是天威科技，这些钱全都以不同形式汇入了一个账户，而这账户的主人就是天威科技的董事长楚桥生。

        洪梅道：“天威科技这么大个公司竟然偷偷在背地里洗黑钱，楚桥生这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小刘小心翼翼的看着盛阳：“盛队……于郑拿到这份账目表是想让天威科技身败名裂，你哥他也在天威科技工作，要是这事曝出去……”

        这事如果曝光出去，不仅天威科技跟楚桥生会身败名裂，公司上下上千名员工都将面临失业，整个商业界更会掀起一场大动荡，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容小觑。

        盛阳沉默着不说话，他拿着那份账目表快步走进办公室，小刘与洪梅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一进门就听见盛阳道：“马上提审于郑，今天务必要将他的嘴撬开！”

        “是”

        审讯室的大门从外打开，于郑被两名警察铐着双手带进来坐在审讯椅上，那两名警察对坐在审讯台上的盛阳点了点头，带上门走了出去。

        盛阳打量了一眼椅子上的人，发现几日不见这人脸色憔悴了许多，听狱警说自上次审讯后，于郑就因为那份账目表日日提心吊胆，夜里时常不安入睡，吃的食物也一日比一日少，整个人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今日一见，人果然瘦了一大圈。

        盛阳在考虑这人的身体情况能否承受他接下来的逼问后，拿着桌上的那份账目表起身走到于郑面前，犹豫着没立刻放下去。

        于郑看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他抿了下干燥没什么气血的唇，声音沙哑的开了口：“我知道这是什么，看来你们已经查出来了……”

        盛阳将账目表轻轻放到他面前，看着他：“那你是打算说了？”

        于郑笑了笑，很久没说话。

        盛阳给足他耐心等，洪梅见于郑仍然没有要配合的意思，站起身来准备将先前与盛阳商量好的视频放给他看，而就在这时，于郑开了口：“能让我抽根烟吗？”

        “你这什么无理要求，审讯室禁止抽烟”

        盛阳抬了抬手，制止了洪梅，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跟一个打火机，于郑双手被铐在桌子上，盛阳将烟递到他嘴边，替他点了火。

        于郑只抽了一口，就被呛得偏头直咳。盛阳淡淡看着：“第一次抽？”

        缓过那阵呛咳后，于郑笑了笑，将烟捏在手里，任由它燃着：“大学那会儿我也抽，只是后来忙于事业就戒了”

        “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抽烟缓解的，还从没听说过因为工作太忙戒烟的，你倒是头一个”盛阳边说边将烟和打火机收回兜里。

        “烟抽多了是会上瘾的，身体容易垮，我想活得久一点，毕竟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事业有成，谁愿意刚拥有就舍弃？”

        盛阳点点头，算是赞同他这话。

        手里的烟已经燃了一半，于郑看着火星明灭，残灰掉落，陷入回忆：“我与楚桥生是大学同学，楚桥生这个人年轻时桀骜不驯，野心很大，毕业后我们两个一起创业，历尽千辛万苦成立了天威科技，后来天威科技越做越大，很快成为了商业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天威科技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我当年研发的一套计算机应用体系，如果没有这套体系，天威科技不可能有今天的辉煌成就”

        “可楚桥生却想把这份成就占为己有，当年他诬陷我贪污，把我告进监狱就是为了将天威科技占为己有，这些年我一直不甘心，一直想把天威科技夺回来，哪怕夺不回来我也要楚桥生身败名裂，所以出狱后我一直在寻找能扳倒楚桥生的机会”

        盛阳终于出了声：“所以你费尽心思拿到了这份账目表？”

        于郑摇了摇头：“其实这份账目表并非我自己拿到的”

        “什么意思？”

        “几个月前，网上突然有一个神秘人找到我，说他手里有一份楚桥生洗黑钱的账目表，让我来榕城找他，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他的话，问他为什么帮我，他说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帮我也是帮他自己”

        “我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跟地址，但第一次他失约没来，我问他只说临时有事，让我等下一次见面时间，届时他会再通知我”

        盛阳认真听着他的描述，疑问道：“第一次你们约定见面的地方在哪里？”

        “是一家湘菜馆”

        盛阳回想起有一段监控里确实拍下了于郑进出一家湘菜馆的画面，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于郑继续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失败后，我又因为工作安排的原因来返榕城了几趟，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为何这段时间频繁安排我去榕城出差，现在仔细想想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听到这里，盛阳眸光微漾，敛神思索着什么。

        “你之前说我是自动报警案的幕后主使，可我对此事一无所知，那几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号码我一个都不认识，两件事一联想也许我是被利用了，而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人所为”

        盛阳抬眼看着他：“那个神秘人长什么样？”

        于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半个月前，我们第二次见面他还是没有现身，等我到了约定地点，就只有一个u盘放在桌子上，那之后我拿着u盘离开榕城，却在机场被你们的人拦了下来”

        盛阳思索道：“你们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不是在天威科技附近的香雪咖啡厅？”

        “是”

        果然，从自动报警案到天威杀人案再到现在的于郑，他们手里所获得的线索都与自香雪咖啡厅有关。

        “既然你说你们之前一直都是在网上联系的，那对方的ip地址你应该知道吧？”

        “没有用，拿到u盘之后我想弄清楚对方到底是谁，可对方已经把那个ip地址注销了，我们之前用来通话的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一瞬间就将所有跟自己有关的线索销毁得一干二净”一直以旁听者站在边上的洪梅道。

        “他既然能轻易拿到楚桥生洗黑钱的账目表，又拥有如此顶尖的电脑技术，很有可能是天威科技的员工，你们可以从天威科技查起，不过他既能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又怎么会轻易让你们找到”

        确实，这个神秘人从自动报警案就一直在隐藏自己，拿他人当替罪羊，一次次错误引导警方，想要将他的尾巴揪出来不是什么易事。

        既然他的目的是楚桥生，那他不如将计就计，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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