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萨满降临（十二）

“轰隆隆！”

        众人正情绪激昂，一阵巨大的雷鸣突然响起，从不远处的原野上传来，在不算空旷的山洞中不断回响着，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有着毁天灭地之意，十分可怖。

        村民们在这一瞬间，互相看着对方，迅速安静，几秒种后，又猛地躁动起来。

        “怎么打雷了？”

        “是不是因为我们找到了叛徒？”

        “水之灵是不是在催促我们祭祀？”

        “难道说还有恶灵在捣鬼？”

        ……

        这雷声来的还算时候。

        村民们正惊疑不定，猜测原因，黍翎站在洞穴中间，缓缓抬头望着天空，敲了下萨满鼓。

        那声音厚重悠扬，在雷声间隙间出现，有些突兀，村民们听到立刻安静，看向黍翎。

        此时黍翎眼睑微垂，表情有着似有若无的悲悯，“我派阿尔木和查干将头骨送往别处，只是暂时将怨念带离，但并不能彻底消除它们怨恨，唯有仇人的血，才能宽慰他们的魂灵。”

        “而且，”黍翎抬眼看向惴惴不安的村民，目光锐利，“水之灵等不及了。”

        “水之灵是不是就要怪罪我们了？”

        “快，杀掉他们！完成祭祀。”

        “对，就要血债血偿！就是这两人害死的他们！”

        “赶紧将他们祭祀给水之灵！”

        “必须要告慰我兄弟的魂灵！”

        ……

        村民们一听到黍翎的话，更加急切惶恐起来，他们朝着敦木和布泰越走越近，蠢蠢欲动，敦木和布泰面对此情景，神情愈发仓惶，在这个泛着冷意的深夜里，他们的额头还在不断的冒汗。

        “大家冷静，我们真不是骗子，不要被他们给蛊惑了，”敦木还在为他们两人辩解，“那几件东西，我们只是忘了放进祭品中，真不是故意私藏，大家如果不愿意，我们可以把东西都还给大家。”

        敦木的语气诚恳可怜，可惜此时村民已经红了眼，他们本就喝了刺激神经的酒水，现在各种复杂情绪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间，情绪激昂难耐。

        力竭靠在墙璧上的查干直接怒道：“又在骗我们！”

        “别费心思了，没用的，等你们死了，我们照样能把东西拿回来。”走在前面的巴图表情十分凶狠。

        “去死！”

        众人连声附和起来，距离敦木和布泰越来越近，几个壮年男人，走在了最前面，形势一触即发。

        “我，我警告你们，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布泰被吓得战战兢兢，他缩在墙角，把本用来祭祀的银杯放在胸前，眼神慌张，左看右看，似是在寻找机会逃跑，可惜他说出来的话没有震慑到村民，反而激怒了他们。

        村长笑了笑，带头道：“坐牢？真是好笑，在我们这死个人，又有谁知道，就像乌恩他们……你们当时害死他们，可没想过今天的事吧？”

        “赶快去死吧！”

        众人再也忍不住，叫着喊着，冲进洞穴深处。

        是为求水之灵原谅？

        还是为替亲人朋友报仇？

        是为发泄被骗后的恼怒情绪？

        还是为报复敦木和布泰对他们长久的压迫和欺辱？

        此刻，促使村民们向敦木和布泰拳脚相加的动机太过复杂，各种情绪都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可能连这些村民们自己，都无法梳理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清楚的就是，他们都是为了自己，这些村民都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人类，都是自私的生物，这是根植在基因里，难以泯灭的劣根。

        带头打人的村民都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身材比体弱肾虚的敦木和布泰壮硕许多，一拳就把想要反抗的两人打倒在地，敦木和布泰被围在角落，还在挣扎着要跑出去，可惜村民暴动，完全堵住了出路。

        黍翎抬了抬眼，正好与敦木惊慌的眼睛对视，她闻着恶灵的香气，嘴角动了动，无声道：“永别了。”

        随后垂下眼，任那两人挣扎颤动的眼中，映出村民们越靠越近的身影……

        味道不错。

        黍翎感受到恶灵离体所散发出来的浓烈香气，手指一抬，毫不留情的将敦木和布泰的魂灵完全吞噬。

        感受着力量在身体的蓬勃涌动，黍翎注意到角落里的十几个村民们还在对着两个拳脚相加，完全没发现敦木和布泰已经被他们打到活活咽气。

        黍翎淡淡看了眼，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睑，将记忆碎片连同这具身体融合吞噬。

        这一刻，山洞上与黍翎相关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黍翎脑海中又出现了一段新的记忆。

        “师姐，你可算回来啦！”

        幽幽竹林深处，跑出一个身着银白道袍的小童。

        “我种的桃树结果啦，特意留着等师姐回来一起吃！快来！”

        说着小童就拉住自己跑了起来，他们踏风而行，迅速穿过密密竹林，在路过一座巍峨大殿时，一位老道叫住了他们。

        “别折腾了，让你师姐歇会。”

        那老道仙风道骨，摸了摸小童脑袋，又来到自己面前，笑道：“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授业堂就先不用去了，张老头那边，我帮你请假。”

        老道的语态颇有些老顽童之意，黍翎感觉有人笑了下，转头一看，门廊下站着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他身材修长，步履稳健，头发与常人不同，似乎还带着幽幽红色。

        那人对自己说道，“你回来了。”

        语气有些生硬，但难掩喜悦。

        黍翎仿佛置身其中，尽管她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但只是面对他们，自己的内心深处涌现了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温暖与刺骨并重，喜悦与痛苦交织。

        一时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黍翎的指尖抖了抖，情绪波动起来。

        “别动，警察！”

        铿锵有力的话语瞬间将紧皱眉头的黍翎拉回现实，黍翎看过去，只见几个衣着制服，端着枪的警察迅速冲进了洞内，洞外还跟着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放下武器！不要抵抗！”

        村民们正发泄着怒火，突然看到警察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持枪警察们团团围住。

        “警察来了！”

        “是谁报的警？难道是那两个骗子？”

        “怎么办村长，都堵死了，根本没地方跑……”

        这下，困在洞穴无法出去的人，从敦木和布泰，变成了活活打死敦木和布泰的村民们。

        黍翎此刻身形已转化为自己的模样，她站在村民中间，半隐着身形，抬了抬眼，望向洞穴入口。

        在那有一个男人，正被两名警察押着，腕上戴着个手铐，衣着破旧，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很久没有梳理过。

        是阿尔木。

        黍翎看着他颓唐的脸色，勾起唇，摩挲了下指尖。

        黍翎一大早就让查干和阿尔木去洞穴里找黍翎刚来那天，宥北在洞穴里发现的那两个未深埋的头骨，并要求他们朝着东和西南两个方向步行到五十公里外，找一棵大树将它们埋下。

        这行为当然不是为了带离什么怨念，而是因为沿着这两个方向前进五十公里外，是黍翎从地图上找到的小镇派出所附近的位置。

        虽说离村的由头是神秘了些，但阿尔木和查干这两人，不管心理素质如何，只要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在人员众多的小镇里埋人类的头骨，那行迹就会变得可疑。

        更何况他们还是在派出所周围埋，更容易被警察发现，被追踪着找了过来。

        这一来一回间，黍翎提前算过时间，两人步行到达小镇后，就算搭乘速度很快的汽车回来，加起来也需要花费十多个小时。

        也就是说，在今晚零点之后，这个村落的罪恶随时就会被揭露。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黍翎看着在慌乱村民中间还在发懵的查干，笑了笑。

        若两人被警方发现的晚，可以像查干这样，回来给自己做个人证；若被发现的早，便如阿尔木般，直接把警察带到现场，抓个人赃俱获。

        不论怎样，都是好的。

        “嗒，嗒……”

        下雨了。

        黍翎摸了摸滴落在脸颊上的水迹，抬头望天。

        一滴又一滴巨大的雨点从空中快速降落，顺着山洞上方的洞口，由疏到密，不断落在还未燃尽的篝火里，落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

        村民们还未反应过来，黍翎眨了眨眼。

        她每天都在观察天象，选择在今天收尾，就是因为她注意到，旱了许久的原野，要下雨了。

        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黍翎刚来时并未考虑过这里的任何人，现在她站在人群中，看着表情各异众人，看着怀里紧紧抱着小孙子，缩在另一个角落里的老奶奶，看着呆望着天空，伸出干干净净的指尖，去接雨水的乌日娜……

        黍翎柔和地笑了笑。

        “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宥北点点头，灵巧的跳到她身边，将爪子放在了黍翎的衣角。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散在空气中，毫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仿佛从未来过。

        ————

        “快点！洗个澡还磨磨蹭蹭的，小心首领等烦了，赶你出基地，到那时候，你就直接喂丧尸去吧你！”

        黍翎睁开眼，看到自己正在一个狭小的浴室内，雾气萦绕的磨砂玻璃门外，有个身影，正在急促地敲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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