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毕呈在做灵官前，也曾当过二十年的守灵人，按理来说，见过奇怪的事件应该不少，相比于只知道掌管秩序的冥王，可能问毕呈会更方便些。

        但初次见面的轻浮形象给言池的印象并不好，所以言池不太愿意和他说话。

        言池准备睡觉的时候，李里礼发来消息说今晚不会回来，他大概也能猜到，灵和魂丢失后融在一起，这种现象不算多见，处理起来，应该也不容易。

        临睡前，冥王打来电话，言池故意等了会，才接通。

        “接的这么晚，小池是不是故意的？”冥王稚嫩的童声从对面传过来。

        言池不为所动，翻看着手机上那些靠天马行空编造出来的冥界故事，“忙完了？”

        冥王看了眼在旁边，明明开了免提，却还是伸长了耳朵凑到手机前，一字一句都要听仔细的毕呈，“嗯，小池之前想问我什么？”

        “我想问你，守灵人对灵的嗅觉会降低吗？”言池问。

        冥王蹙了下眉，“什么意思？没听明白。”

        “……”言池好脾气的把来龙去脉大概压缩再压缩后告诉他，最后又问了一遍，“我是不是鼻子坏了？我闻不见味了。”

        对面静了几秒，不过不是极致的安静，有人在对话，但声音很小，犹如蚊吶。

        言池以为是信号不好，或者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将免提打开，同一时间，冥王朝着这面突然喊道，“可能吧，倒时候我派人给你送点东西，看看能不能恢复，一般过几天就会好。”

        “那行，”言池关掉免提，“挂了。”

        冥王突然委屈的“啊”了一声，“小池问完了？不想再和我聊聊吗？”

        “不想。”言池冷声说道，正要挂掉电话，客厅里突然发出一系列碎响。

        他还没做什么反应，手机里的人倒是先一惊一乍，“什么声音，小池是不是在做饭？”

        如果冥王现在在眼前，那言池会毫不留情的白他一眼。

        像他这么懒的人，还手残，能做饭？

        言池翻身下床去了客厅，刚把门打开，一股强有力的风直击过来，极度考验颜值。

        言池闭着眼睛，用力把门砰的关上。客厅就像遭受了袭击一般，遍地狼藉，就刚刚那一瞬间，天翻地覆。

        最初的原因应该是破碎的玻璃，导致强风涌进来，顺带刮倒了客厅的东西。

        言池站在落地窗前，盯着满地的碎渣，若有所思的蹲下，在掩盖着的玻璃下，发现埋在一隅处的黑雾，它似乎被玻璃片绊住了，言池拨开障碍后，它立马要飞走。

        言池眼疾手快的攥住化成丝线的黑雾。

        “往哪跑？”

        丝丝细线在他掌心融合成最初的黑雾，挣扎几下知道逃不掉便老实下来，轻如鸿毛般趴在他手心里。

        这应该是还没来得及逃走的一缕魂，言池攥着它，从客厅抽屉里掏出个透明玻璃瓶，塞进去。

        “小池？”手机里传出声音。

        言池这才想起电话还没挂掉。

        言池：“嗯。”

        冥王：“出什么事了？什么跑了？”

        言池盯着满地的玻璃，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这糟心的感觉。

        “没什么，再说吧。”言池挂了电话，在沙发上扒拉出一片空地方坐下。

        魂易断，也易合，脱离整体它也能成为单独的个体存活下去，但是不会放弃回归本体。

        言池看着那团黑雾在坦然的注视下，慢慢放松，不再在瓶子里来回的飘动。浓浓的雾中，两道细微的红光崭露头角后，又迅速的收了回去。

        言池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冷声开口：“别躲了，说吧，为什么要砸我玻璃？”

        黑雾短暂的安静几秒，随后发出一种老旧收音机的音质，瓮声瓮气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有权利不说，可这不妨碍我会把你带到地狱走一趟，”言池倾身盯着它，面前的一切倒映在他墨黑色的眼睛里，格外清晰。

        言池：“你这脱离了本体的魂，恐怕第一层地狱就不行了吧。”

        言池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不对，他的心原本就不跳。但是他撒了谎，因为他没去过地狱，更不是能随便进的角色，自然不知道里面什么样，可人类的小说将它描述的恐怖至极，言池猜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被他这话刺激，瓶子里的黑雾慢慢缩的更小，言池用手指敲了敲瓶身，“赶紧说！”

        黑雾两只鲜红的眼睛逐渐现出来，真正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它还挺可爱的。

        “想砸就砸了呗，哪有那么多理由。”

        言池：“……”

        直到最后，言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火气睡到天亮的。

        那团黑雾在客厅待了一宿，言池原以为它的本体会回来寻它，他还在瓶身上下了咒文，可一夜过去，那黑雾老实的趴在瓶底，跟团毛球似的。

        直到言池去厨房倒水，那团黑雾听见动静又开始乱转。言池靠着琉璃台，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你被遗弃了，没关系，我已经联系好冥界的人上来，等他一到，就可以送你去地狱，那里有很多你的同伴，地方还大，你随便窜。”

        黑雾：“……”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

        黑雾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试图将玻璃瓶从桌上撞下去。言池不为所动，那玻璃瓶不像窗户玻璃一样容易碎，毕竟是专门用来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的。

        言池放下水杯走过去，指尖抵着瓶身，然后推到自己眼前，弓下腰跟它平视。

        脱离本体的魂一般会在短时间内变幻出它原体的模样，不过维持不了多久。

        言池昨天睡着了，所以没看见它原先的样子，但就算知道了，作用也不大。

        言池抬头看了眼时间，气定神闲的说道：“马上要来了。”

        “谁？”黑雾问。

        言池笑道，“你说呢？小——”

        手机突然震动，言池瞥了眼，李里礼打来的，然后摁下接通。

        “哥，那个灵魂体有点麻烦，它分不开了。”李里礼焦急的说道。

        言池顿了下，“分不开就分不开吧，反正都得去地府。”

        “不是，现在阴差回冥界了，我一个人守着，额，就是，我摁不进去。”

        言池：“……”

        “你还在那片林子吗？”言池问。

        “我现在在阴差的家里。”

        言池突然蹙起眉，沉声说道：“那尸体呢？你不在林子里待着，如果被警察带走了上哪去找？”

        李里礼没想到这件事，怔愣几秒，赶紧道歉，但言池已经不吃这套，拎着瓶子起身，“我现在去林子里，你等阴差回来后，把他带到这里。如果警察来了，我再告诉你具体的地址。”

        -

        言池赶了巧，还没到林子，就远远的望见了警车，由于罪行过于严重和恶劣，整个林子都用安全带封闭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你确定在这停？”

        言池看了会，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抽出张十块钱递过去，开门下车。

        他刚把门拍上，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朝前开走，差点撞了他。

        言池拽了下大衣，抬脚走过去。那里刚好有个警察拽起安全带钻出来，掐着烟还没来得及打火，跟言池撞了视线。

        “你好，这里在办案，外人禁止入内。”

        他站的位置高，言池抬眼看他，这警察无论从外形还是行为举止上来看，都跟他现在的身份完全不符。

        不过说的倒没错，言池也不想鲁莽的闯进去，点了下头，问道，“你们是本市的警察吗？”

        警察挑了下眉，回头看了看，然后笑道，“不然呢？”

        言池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一直到沿着路边拐了个弯，言池都觉得自己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知道是那个警察，恐怕心里已经对他起了警戒。这警察站没站姿，不过从眼神里看的出来，是个精明人。

        从言池的角度，或者范围扩大到守灵人来看，太聪明的警察对他们办事不利，万一事后工作没做好，留下个蛛丝马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小题大做。

        -

        言池半路打车去找李里礼，李里礼因为言池电话里的责备正自责到在屋子里来回转圈，迫切等待着言池的电话，结果他哥直接来找他了，当即吓的跪坐在沙发上，一脸哭相。

        言池绷着脸把大衣挂到衣架上，看到整齐的客厅，心情顿时跌入低谷。

        “哥，你怎么来了？”李里礼小心翼翼的问道。

        言池坐到沙发正中央，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口，然后把刚刚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的瓶子扔给他。

        “这是？”李里礼盯着里面一团黑雾，只敢睁着一只红色的眼睛。

        “这个不会是冥王的缩小版吧？”

        言池哼笑一声，“你找死？”

        李里礼：“……”

        阴差回来差不多是一个小时，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黄色，黄帽子，黑口罩，言池一看到他就饿了。

        从冥界回来，他就没吃过东西，喝了几杯水，还是越喝越饿的那种。

        阴差进屋，看到言池后点了下头，随后摘了口罩，从黄褂子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在茶几上。

        “这个是我从冥界加急拿回来的，应该能分开灵与魂。”

        言池准备拿过来打开，结果面前横插过来一只手臂。

        “还有件事，就是——”

        话未说完，门又响了，三人齐齐扭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位个头几乎抵到门顶的男人，穿着黑色修身大衣，他将帽子摘下来后，弓身要换鞋，可看鞋柜里没有多余的拖鞋，愣了下，抬眼看向屋里三个人的脚。

        随之直起身，弯着唇角走进来，“好久不见。”

        李里礼从来没见过他，不存在好久不见。

        阴差还是在刚刚来地上的车里见过一面，也说不上好久。

        那这句话，是对着——

        李里礼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板着一张脸的言池，瞬间了然。

        “哥，人家跟你打招呼呢！”李里礼还不知道这位就是a组的灵官，傻乎乎的想让他哥礼貌些。

        言池闷闷的嗯了声，听上去心情差爆了。

        “许久不上来看看，有些找不到路，耽误了点时间。”毕呈笑着站到言池的旁边，如果言池此时能热情点抬起头，那他肯定能看见毕呈一脸“你坐这么大位置，那我坐哪”的表情。

        气氛有点僵硬。

        阴差尴尬到喘不上气，然后恭敬的90度鞠躬，“灵官大人。”

        李里礼听见，吓的脑袋嗡的一声，腾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学着他的动作，使劲弯腰，“灵，灵官大人。”

        毕呈和和气气的点头，“在地上不用这么拘谨。”随后继续垂眸看向言池，

        “小池到了地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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