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底

“轰——”陆兆渊一个激灵，吓醒了。

        密林里蹿出两道游龙一样的影子，一红一白，他还以为自己睡多了眼睛花了，刚想推一把身边的严烬衡，就发现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不……他现在应该知道他去哪了。

        楚溯寒手里的长鞭出招狠厉，断魂剑也不遑多让，严烬衡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墨色。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你第一天认识我？”

        楚溯寒足尖一点跃上树枝，单手一撩衣袍，居高临下道，“碧华仙君，我再说一次，这些事情和我都没关系，我也无意与你在这些事情上拉锯，你们处理你们的事情，我办我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搭在膝盖上，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严烬衡手里的断魂剑爆出了一串灵光。

        “楚溯寒——！”

        “来啊，怕你吗！？”

        皎洁的月光下，严烬衡青蓝色的剑光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与此同时，楚溯寒手中的长鞭破空而出，绕住断魂剑剑身，再往自己这边一拉一拽——

        两个人距离不过两拳，严烬衡能够看到楚溯寒眼底的笑意。

        “碧华仙君，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你是人？”

        “听上去有点儿像在骂我，但说的对，我现在确实不是人。”

        他双手一拉，断魂剑在空中便高速飞转起来，严烬衡当机立断单手推剑，剑刃便带着旋子朝楚溯寒命门飞去。

        楚溯寒往左侧一避，一条衣领处的布料撕碎在夜空里，断魂剑剑光带出一阵亮，只见严烬衡眸子一缩，动作迟疑了那么一瞬。

        机会难得！

        楚溯寒本就只是打算开溜，根本也没想和严烬衡有什么性命上的纠缠，见他稍有迟疑，转身立刻就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脚下的土地忽然开裂，一阵强大的吸力从地表喷薄而出，直接卷住了楚溯寒的腰和严烬衡的手臂，拖着两人瞬间坠落。

        一旁看傻了的陆兆渊才回过神：“……救救救救命啊！！！！！”

        楚溯寒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他撑着额头坐起来，长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乖顺地攀附回他的腰间，再一动手指，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严烬衡的声音不冷不热：“醒了？”

        楚溯寒：“……”

        不是别的，是严烬衡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生怕他一言不合又要跑。

        楚溯寒：“……不至于。”

        严烬衡冷笑：“我觉得很至于，你觉得你现在在我这里还有什么可信度？”

        ……好像是没有。

        严烬衡见他没什么可说的，又接着道：“楚溯寒，你是真的很有本事，一路小白兔装得很好，但只要一有机会，就立刻撕掉伪装跑。”

        楚溯寒干笑两声：“你要是我，你也得跑。”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可以松手了吧，这地方显然不是现世，我想跑也跑不了。”

        严烬衡：“你确定？”

        他松手的瞬间，楚溯寒就好像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刹那间，撕裂一般的疼痛从那里传来，他好不容易才把那声闷哼硬生生吞进了嗓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靠……这是什么情况。

        严烬衡不动声色地又攥住他的手腕，灵力徐徐地渡过去，见他牙关松了力道，才学着他的语气

        道，“楚溯寒，你身上有意思的东西也挺多的。”

        楚溯寒皱眉看他。

        严烬衡：“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

        脖子上的伤？楚溯寒用那只空余的手摸了一下脖颈，果然摸到一块手感不同的地方，是那种被利刃划破了皮肤后生出来的新肉。

        问题是，他是残魂，是鬼，生前的伤口都是留在□□上的，怎么可能他脖子上还有这种东西，除非……

        楚溯寒内心再次问候了一遍这个天杀的设定。

        为什么不给他同步记忆？！这道疤又是哪个孙子给他落下的？！

        能够留在灵魂上的伤疤只有一品仙器，在严烬衡眼里，他这个被一品仙器削过的角色还能是个善茬？以后只怕是更得严加看管。

        “一品仙器划出来的伤口排斥一切外在的灵力入侵，这水中灵力旺盛，若不给你渡灵力，你得活活疼死在这儿。”

        严烬衡看他脸色沉了又沉，终于没了话反驳，也不再逼他，等灵力渡得差不多松手的时候，对方才再一次开口。

        “……多谢。”

        严烬衡挑挑眉。

        楚溯寒摸了摸鼻尖：“抱歉。”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方才的疼痛让他眼尾略略有些泛红，严烬衡一眼瞥过去，或多或少有些脆弱的意味。

        严烬衡别过头：“……出去再说吧。”

        楚溯寒没留意到他那有些别扭的模样，闻言往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他们正处于水底，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完全来自于刚刚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奔涌而来的河水，如今又被灵力隔绝在外。

        严烬衡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是我。”

        那这灵力……楚溯寒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在上面戳了戳，灵力沿着他的指腹传导入脑海，有几分熟悉。

        “这是水底……是见水河的水底？”楚溯寒收手，捻了捻指尖，“不对啊，这么深？”

        见水河作为人工开凿的河流，长是长了点儿，但宽度和深度都绝对有限。

        他抬头望了望，是看不见上面的天空的。

        “见水河河中有灵，应是自己开辟出来的一个河底世界。”严烬衡也碰了碰那灵力墙。

        “那我们怎么下来的？”

        “好问题。”严烬衡反手抽出断魂剑，十足十的灵力注入进剑锋，抬手一劈灵力墙——

        纹丝不动。

        “或许是有人故意拉下来的。”严烬衡收剑归鞘。

        楚溯寒“啊”了一声，这灵力不来自于他们，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河中灵成为了此地主人，又用灵力将他们两个一起拽下来。

        不过奇了怪了，这主人请他们下来做什么？

        “那我们现在……？”

        “等。”

        “要不主动出击试试看？”

        “我刚才主动了，它有反应么？”

        ……好像是没有。

        楚溯寒指尖凝起一点灵力：“我试试。”

        严烬衡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于是楚溯寒举着指尖若隐若现的一点红光走上前，面前的灵力墙像是一张略显扭曲的镜子，倒映出他歪歪斜斜的影子来。

        “……碧华仙君。”

        “讲。”

        “你要不要先做好些准备。”

        严烬衡惑了：“准备什么？”

        楚溯寒扯了扯嘴角：“或许……会有水。”

        话音未落，他指尖就触在那灵力墙上，接触的那一瞬间，只见稳如泰山的墙面上以他的指尖为中心，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严烬衡：“？”

        只见那涟漪动荡的频率越来越大，有裂纹从楚溯寒指尖的位置生长出去，弯弯绕绕，如同一张蜘蛛网一般爬满了整面墙。

        楚溯寒转头：“准备准备，防个水。”

        严烬衡：“……”

        “轰隆——”结界骤然坍塌，严烬衡一面单手拉住楚溯寒的手腕，将他一个旋身扯到自己身后，一面瞬间结了一个新的结界防护起来，在新旧结界交替闹出这么大动静的瞬间，他看见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在水中游动的速度仿佛一只美人鱼，迅速的游过刚才结界崩塌炸出来的水雾，楚溯寒根本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只见她右手手腕一翻，两条黑色的东西从她的袖口瞬间飞了出来。

        严烬衡：“……”

        楚溯寒：“……”

        这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节奏。

        楚溯寒当机立断甩出长鞭，奈何原主一身灵力是火属性，在水下大大削弱了实力，长鞭只来得及将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拦截在半路，一条一个，直接拴在了长鞭上。

        是两条呲着尖牙的水蛇。

        严烬衡立刻就发现了楚溯寒在水中的吃力，断魂剑直接将那两条蛇拦腰斩断，他一身灵力属水，在这里并不落下风。

        断魂剑横在身前，他沉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让我二人落入此地是为何事？”

        楚溯寒也趁这个空当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是个很年轻的女子，模样清秀，走在路上也并不能将她与精怪归于一类。

        女子敛了衣袍，肃穆道：“我只找他。”

        她的目光盯着楚溯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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