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份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严烬衡其实并没有想起来什么，只是方才听常懿旧事重提，心里总堵得慌，闷闷地不畅快。

        好像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个明月夜，能看到那个少年当着全门派的面将手中的长剑钉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似是不甘、似是后悔、似是痛苦。

        严烬衡不动声色地压下心里的难受，转而问道：“方才你怎么不说幻境里袭击你的那个人使得是引渡门的招式？你怀疑常懿？”

        楚溯寒本来有点挂心他想起来什么，现在听他这么一提，顿时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按理来说，常懿的身份亮得很明白，他是他的发小，又是严烬衡的师兄，于情于理都没道理装成那副模样来偷袭他，再加上之前他的表现，如果真的是他，那只能说明他的演技太高超。

        但楚溯寒不得不防。

        这幻境里放眼望去活人就他们四个，燕雪是个凡人，疑点自然落在了常懿身上，这也合情合理。

        而且他出现的时间……也太巧合了些。

        严烬衡不置可否：“你这么做是对的，但我觉得不是他。”

        “你俩很熟悉？”

        问完他就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果不其然，严烬衡道：“他的性格你也看到了，熟不熟悉的，都会变得很熟悉。”

        楚溯寒点头称是，转而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总觉得常懿看我们的眼神有点奇怪，在外面的时候，南涧溪好像也是一样的眼神，这为什么？”

        还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按同门论的话这不都是一家人么？

        严烬衡这次终于认认真真看了他好几下，然后猛地站起来往外走去：“……我怎么知道，你问他们。”

        楚溯寒：“……？”

        问就问呗，你走什么走啊。

        外面的风雪已停，太阳又大又暖和照在雪地上，楚溯寒和探查回来的常懿险些撞了个满怀，又被严烬衡拽着胳膊扯回来。

        常懿搓搓手：“这鬼地方真冷啊，我看了，那幻境的的确确就是幻术，术法很高，但手法很稚嫩，估计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看上去像是练习时间不足导致的。”

        楚溯寒和严烬衡对视一眼：“何出此言？”

        常懿摊开手掌，手里是几颗石头，翻过来看，每一枚下面都画了鲜红色的符号，连起来就是一个法咒：“像咱们这种从小修习的，这种法咒一般都凭空结印，用不着写在实体上。”

        方才楚溯寒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幻境本身，最终楚溯寒以身犯险察觉到不对劲，也给了常懿一个思路，让他去忽视幻境而注意四周，如此看来那幻境的内容倒不是很重要。

        严烬衡摇头：“幻境内容还是要留意，既然能够在这里做这个法咒，内容绝不是随随便便凭空捏造的。”

        常懿挠了挠头：“这……云中夜，加一个凡人小孩，能有什么？”

        楚溯寒眉头一皱：“你也说这是云中夜？”

        “当然，乌发金瞳，修真界千儿八百年都照不出第二个人吧。”常懿双手抱臂往巨石上一靠，“就是时间不对一些，但也不是说不通。”

        楚溯寒问：“如何说得通？”

        “你们还记得君岚这个人么？”常懿道，“这个人当年成为修真界一个害群之马，全靠云中夜收复，才得以伏诛。”

        这事儿估计没谁比他们两个还记忆犹新了。

        可是……

        “君岚当年不是被自己修炼的鬼功反噬而死么？”

        “那是为了怕后人步上他的后尘才那么说的，至关重要的一击还是人家云中夜的。”常懿翘起拇指抬了抬，继续道，“后来，云中夜也因此受了重伤，没过多久就逝世了。”

        “但是——”常懿看出来了楚溯寒上挑的眉峰中那抹疑惑，“传说中，云中夜留了一抹仙识在人间，因为是仙识，自然和常人不同，这就是为什么后世他的画像都是乌发金瞳的原因。”

        “吱嘎——”

        三人齐齐回头看去，发现是燕雪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似乎是想往他们这边走，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跌落在地上的树枝，发出了一声响。

        他抬起头，就是十分可怜的神色：“……仙君，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就是一睁眼你们都不在，我我我……我有点怕。”

        常懿“哈哈”一笑，伸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放心吧小子，我们出去怎么可能不带你。”

        楚溯寒却在这个时候拽了拽严烬衡的袖子。

        严烬衡：“？”

        楚溯寒：“方才常懿提醒我了，我想再去看看那个幻术。”

        严烬衡皱眉道：“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楚溯寒笃定道，“那人伤我，说明他肯定在伤我之后别有目的，他本意就是要留我在那里，只是上次你及时拉我出去了，既然他目的没达到，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

        “我知道很危险。”楚溯寒耸了耸肩，“但目前这个唯一的突破口只有这一点，你也不希望我们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吧，这还有个凡人还有个你的师兄，而且我们是要取玉石的，忘了？”

        严烬衡的表情还是不是很情愿。

        楚溯寒灵机一动，伸手抚上胸口：“哎哟、哎哟，碧华仙君，我痛，都怪我现在是个破残魂，魂体太不安分了，哎哟哎哟心口痛。”

        严烬衡看了他好一会儿：“……捂反了。”

        楚溯寒：“……”

        “心脏在左边，你是太久不用了，都忘了它长哪儿了是吗？”

        楚溯寒：“……”

        严烬衡依旧把断魂剑给了他。

        楚溯寒永远忘不了那人把断魂剑塞在他怀里的时候，一旁的常懿一副心酸的表情，然后他拉住了蹲在一旁的燕雪，哭诉说什么“都是同门师兄弟，奈何只有我孤苦伶仃”。

        燕雪被他的戏精惊到了。

        楚溯寒破开了幻境，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人来，眼瞧着里面的景象又重新开始，他撑起自己的双膝，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匍匐在地的小孩子。

        反正他碰不到。

        他蹲下来，那小孩子脸上犹带泪痕，只是这里的气候太过于恶劣，被风一吹都凝在了脸蛋上，冰冰凉凉的带起了一层的白霜，他眉眼上都是冰雪，看上去冷到了极致。

        可惜他碰不到。

        楚溯寒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可又是只握到了一片虚空，悬在半空的手指轻轻地搓动了一下，又揣回了自己的怀里。

        他叹了口气起身，已经听见了远处云中夜的脚步声。

        就在他站起身刚想给幻术中另一个主角让位置的时候，他瞥到了那小孩的脚腕，此时正暴露在冰天雪地里，腕骨上有一颗黑色的痣。

        他心下一凛。

        下一刻！他往旁边一躲，长剑擦着他的脖子而过，断魂剑被他反手握在手心，向上那么一刺，险些将那黑衣人的手臂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黑衣人笑：“你还真敢来。”

        楚溯寒便也笑：“不来怎么能见到你呢？”

        那只露在外的眼睛霎时划过一丝凶狠的目光，提剑飞身而来，楚溯寒这次不躲不让，断魂剑和他手里的长剑格挡开来，依旧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楚溯寒开口问道：“云中夜若是知道你又学了别家法术，不知道会不会怪你，辱没了他的门风呢。”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师父？！”

        “好啊，我没有资格，那就你自己说说。”楚溯寒灵力灌入断魂剑，使出了全力一击，只见那黑衣人的长剑自剑尖而始寸寸断裂，眨眼间就被逼到了胸口。

        “说说你找我想做什么？”

        黑衣人的眼神中有那么一丝的慌乱，忽然抬手，一把攥住了楚溯寒的手腕。

        “我……想要你的灵力啊，绯月仙君。”

        那一刻，楚溯寒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吸力正从手腕处源源不断地传来，他躲也不躲，目光淡定地看着他。

        那人却越笑越癫狂：“让我看看，什么叫‘天命所归’、什么叫‘有逆天改命之能’，我哪里不如你？哪里不如你！我马上就可以比你还强，到时候他就要帮我救我的师尊，我——？！”

        那人的笑容猛地凝固在脸上。

        他不敢置信地松开手，发现自己掌中空空，就连之前的属于他自己的灵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溯寒面色不改，断魂剑依旧稳稳地压在他的脖子上。

        “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手腕一抖，隐藏在腕间的追灵扣就显示出来——方才在进来之前，严烬衡在追灵扣上下了一个法咒，凡是触碰追灵扣的人，必当瞬间封锁所有的灵力，这是他给楚溯寒上的又一重保险。

        “我警告你，现在最好别动。”楚溯寒勾了勾唇角，“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吸不动我的灵力，却依旧没有要杀了你？而是就这么坦坦荡荡让你为所欲为？”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你，我再怎么想都没想明白的事情。”

        “我还得留着你，一件一件地讲给我听呢。”

        “讲完之后，还得辛苦你带我们出去。”

        “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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