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颗果子

拍门声愈发激烈，小团子云枝枝坐在床上并不动弹，她六岁时便是因为乖乖去开了门而遭受这妇人的毒打，最后昏厥了两天，差点因此丢了生命。

        傻子才去开门呢！

        离火自从她进了这诡异村子后便无了声音，怕是被隔绝在外了。

        云枝枝握紧小拳头，打定主意绝不开门。

        一柱香后，妇人放弃般的叫骂了一声，便踏着泥泞的路出了摇摇欲坠的大门。

        茅草屋内发霉的气息令人作呕，云枝枝小脸上却无一点异色，她跳下冰凉的床铺，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

        手臂上紫青的伤痕还未消散，云枝枝仔细看了看，便放下了手。

        诱她进幻境的妖她多少了解，以吸食绝望之时的死气为生，只是她多少有点不明白，这段记忆为什么会是最深刻的。

        一只抓不住重点的妖是活不长的。

        云枝枝打开吱哇作响的木门，手上沾了潮湿的青苔，苍穹黑云密布，闪着道道白光，雷声滚滚裹挟着倾盆大雨而来。

        小女孩形状好看的耳朵动了动，并不惧怕正在发怒般的天。

        她神态自若的用雨水仔细洗着手，湿寒的空气弄湿了浓密纤长的睫毛，连鬓角的绒毛都沾上了小水珠。

        衰老的木门又被吱哇一声关上，云枝枝坐在床铺上有些无聊，她脑海中似乎出现离火气急败坏的声音。

        又变成狗腿的长绒。

        最后少年清俊的脸庞对她挑眉弯唇一笑，说了声：“小废物。”

        窗外雨声渐大，水帘子模糊不清，云枝枝抵抗不住突如其来的睡意，昏睡过去。

        临近傍晚，天际霞云翻滚，山村炊烟滚滚，茅草屋檐水滴不时滴落，小女孩揉揉带着困意的双眼，小啾啾歪斜的扎在两边。

        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乖软的说道：“枝枝饿了。”

        几息后，小姑娘黑亮的眼睛暗淡下来，像是在与谁对话般，执拗的说了句：“不要。”

        她自言自语道：“枝枝不是果子，枝枝是枝枝，枝枝不能吃，不要喊枝枝果子。”

        小团子下了床，在屋子里寻找食物，许是嫌那声音太过聒噪，她拍了拍头，又晃了晃，两个小啾啾也随着晃动，“坏东西，欺负枝枝。”

        云枝枝浮在半空，眼眸明亮清澈像一泓清泉，嫩黄色的裙摆划过一道涟漪，她盯着缩小的自己出了神。

        小枝枝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食物，委屈的撅了撅嘴巴，黑葡萄似的眼睛暗淡，“枝枝好饿，爹爹娘亲怎么还不回来…”

        云枝枝记得这是她的六岁生辰，亦是父母逝世的第四日，稚嫩的她全然不懂至亲离去的悲痛，在父母下葬时出奇的冷漠，一滴泪都没有流下，好似一个局外人。

        村民们讨厌她，认为她是扫把星转世，无情无欲，任务就是克死爹娘，才流不出一滴眼泪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不懂情感，只是比别人慢而已。

        懵懂岁月中，她也曾在黑暗中无声落泪，祈求父母归来。

        在被同龄的小朋友戏耍玩弄后孤独的如小兽般舔砥伤口。

        ★

        天空颜色渐暗，山林翠绿如洗，野兽嚎叫声隐约可闻，小枝枝终于同意“坏东西”的请求。

        黑云散去，星子明明灭灭，小枝枝仰头小声说道：“爹爹娘亲对不起，枝枝太饿了，才会让坏东西哥哥找吃的，枝枝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土路湿滑，小枝枝走的很小心，小小的身子渐渐远离山村，耳边野兽嚎叫声愈发大。

        小枝枝停下脚步，奶声奶气地问道：“爹爹说过大狗狗会吃人的，不让枝枝到里面玩，坏东西哥哥会保护枝枝吗？”

        不久，小枝枝得到了回答，喜悦的心情从嘴角溢了出来，脆生生道：“谢谢火火哥哥。”

        从坏东西哥哥成功晋升为火火哥哥，可见食物的诱惑力有多么强大。

        云枝枝跟在后面，杏眸半睁，神情恹恹的看着小团子进入阴影中的山林。

        她或许知晓这妖的用意了。

        小枝枝出来时用衣服兜了几个红果子，眼睛弯成了月牙，乖乖软软的跟离火聊天。

        云枝枝却像裹了冰般，以往甜软的少女失了笑意，粉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跟着前面小酒窝都笑出来的小团子走过湿滑的土路，路过几间茅草屋，小心地踏过泥泞。

        直到小团子怀中的一个红果子掉落在地，云枝枝动了动唇，却吐不出一句话来。

        小枝枝费劲的捡起红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沾染到的泥土，重新放到怀中，“枝枝才不会浪费粮食呢。”

        还未起身，怀中的果子便被一只黑胖粗短的手打落，果子被打散，小枝枝抬头，又黑又壮的小男孩表情倨傲的看着她。

        枝枝大眼睛透出几丝气愤：“二胖，你干嘛！这是火火哥哥好不容易帮枝枝摘的！”

        小团子简直要气成了河豚，又伸手去拿脏兮兮的红果子。

        刘二胖吸了吸鼻涕，嘿嘿一笑：“小扫把星不配吃果子，快滚吧。”

        他抬脚踢在了枝枝小小的身子上，洗的发白的衣服立刻出现一个泥印子。

        小枝枝被踢的坐在地上，怀中两个脏兮兮的果子又滚落在地，她抬眼看着刘二胖，也不委屈，只死死的盯着他。

        刘二胖吓得结结巴巴，“大、大壮，你们快、快出来！这小扫把星要…要打我！”

        茅草屋后又跑出几个衣衫简陋的孩子，将小枝枝围住，指着被她重新抱在怀里的果子道：“只要你把这果子给我们，就放你走。”

        他们不知道果子是从哪来的，只知道果子红彤彤的肯定很甜，便想着抢过来尝尝。

        又想着云枝枝是扫把星转世，跟她走的近了，定会沾上霉气，便想着让最为蠢笨的刘二胖去抢。

        没想到这刘二胖这么胆小，连一个小女孩也怕。

        为首的小男孩伸手朝小枝枝要果子，一副施舍的样子。

        小枝枝抱紧怀中的果子，不吭声，小男孩被惹怒，嗓音沙哑如鸭子：“把果子抢过来，一个也不给这小扫把星留！”

        话落，几人便迫不及待的去抢，小枝枝很害怕，她的辫子被扯住，胳膊被抓出红印子，她死死的抱住怀中的果子，嗓音有些颤抖：“火火哥哥，我会好好保护果子的…”

        小男孩见她如此不识好歹，十分恼怒，从一旁捡了支树枝。

        树枝上还抽着新芽，是被雨水打落的。

        云枝枝靠在茅草屋边，看着眼前被人殴打的自己，默不作声，粉俏的小脸隐藏在暗处，看不出表情。

        她心底不断的涌现出杀意，想将周围的一切都毁灭，耳边萦绕着诱惑的声音：“去呀，去将他们都杀死啊，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树枝破空的声音不断响起，小枝枝痛的眼泪汪汪，被压倒在地无情的谩骂殴打。

        声音还在不停的诱惑，云枝枝动了，她朝空中比了个中指。

        她嗓音很甜：“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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