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见

“你说什么？”

        我呆楞在原地，竟有些听不清她方才说的话。

        我会怀疑她，全然是因为方才她的一番话，倘若她真的是宗政熙的人，又怎会提那个触碰禁，忌的名字。

        她言之凿凿，却字字诛心，让我喘不过气。

        她定定地望着我，这才同我道：“您是西夜的公主，是西夜如今皇上赫连权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宗政熙设了圈套，不仅诓了皇上，还利用您铲除了安家，将您囚困于此，从前时机未到，宗政熙又将您束得太紧，我们根本无从下手。”她有些无奈地道。

        她这一字一句砸下来，我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那我真的失忆了么？还是……”我哽着嗓子说不出话，如今真相就摆在我的眼前，我却不愿意伸手揭露。

        “是宗政熙，他喂你喝了‘离心草’。您已怀了他的骨肉，可却不知何人放出了安云庭的死讯，您那时已心力交瘁，保胎无力，他为了让您能安心安胎，便让温玥化了那宫中至宝离心草，此药同巫蛊有些相似，便是只有施药之人的血液才能解。”

        我仅仅捉住自己的衣摆，忍不住笑出了声，可面上泪痕却仍旧未干，“原来，我竟又被他骗了一次呵，哈哈哈……宗政熙，原来你又用那虚情假意将我骗了一次！”

        我突然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掷在地上，碎裂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大殿，我伸手拾起一块瓷片，身侧那女子看了连忙将我的手腕捉住，狠狠一压，手中的瓷片便落在了地上。

        “公主殿下！您怎能如此轻生？！您腹中还有孩子，您身后还有西夜皇室，就算是为了安云庭那无辜的可怜人，也不该如此！”她铿锵地说着，突然上前抱住我的肩膀，想要我重新振作。

        我摇摇头，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我斗不过，我斗不过他呵，他如今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我逃不掉，走不了，只能让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又有了这个孩子，更是寸步难行，他会用这孩子威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低声吼着，那人却伸手为我擦了眼泪，将我抱在怀里，“还有我，这次皇上派我过来，便已经筹谋好了万全之策，您马上便会脱离他了，只是……”她突然顿住，不再继续言语。

        “只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向了我的小腹处，一字一句地道：“只是您要狠下心来，舍掉腹中的孩子。”

        我再不能平静，反手打了她一个巴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同我说什么？！我如何能…能狠下心……”我说不下去，哭得不能自抑。

        “所以，留或走也只在您的一念之间，倘若您执意为了孩子，成为一个棋子一个傻子，那即便是大罗金仙来救您，也是枉然，您好生思索，一切，该如何做。”

        她话音一落，便拿着那张面具离开了，独留我一人在地上坐了良久。

        我撑着地面，艰难起身，踉跄躺回床上，夙夜难寐。

        宗政熙翌日退朝后便匆匆过来了，又是一双深情眼瞳，紧紧得将我包裹，让人喘不过气。

        我竭力地压抑着心中的痛苦，同他强颜欢笑，索性没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再过一个多月，你便要临盆了，也不知这孩子会像谁？”他淡淡一笑，轻轻地抚着我的小腹，“不过像谁都好，只要是小逸生的，我便喜欢。”

        我也跟着他轻笑了一声，不过却少了分他那初为人父的喜悦。

        “像我便好，不要像你。”我轻轻地说着，他我并未在意这话中之意。

        像你，活得太累，背负太多，伤人太甚。

        “好，小逸说什么便是什么。”

        过了半月，临近我的生辰，我却因为这腹中的孩子寸步难行，每日都在床畔躺着待产。

        ‘小可’每每过来，都要同我说一些宫中发生的新鲜事，我听来后无喜无忧，待她走后，便静静地摩挲着小腹，同孩子轻轻说话。

        “孩子，能听见娘同你说话么？”我轻轻地说着，那小腹竟微微动了一下，我莫名地激动，眼中酸涩。

        “我儿乖，娘每日同你说话，是想道歉，娘日后不能再陪伴你了，倘若你真能长大成人，也莫要怪娘……”

        我哽咽着，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方才那股胎动更加明显，腹痛难忍，我仅仅抓着床幔，唤着小可。

        泪眼模糊中，一双冰凉的手握紧了我的双手，这熟悉的冷意，惹得人浑身难受。

        腹中剧烈地疼痛让我不禁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住，他没有松开，任凭我咬，直到一股腥甜血液混入我的口腔，我才平复心绪。

        “皇上，产房阴气重，您还是去外面吧，奴婢们忙着就好！”

        “皇后到底如何了？！”他没有理会那几人的话，厉声道。

        “娘娘这般情状，怕是……要难产。”

        除了我自己的叫声，此刻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额头间落下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吻，还有温热的液体，我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去看他，可手还未抬起，便无力地垂下。

        “小逸……”他哽咽着，口腔中还残留着他血液地腥甜味道，被掩藏的一幕幕终于破土而出。

        “阿熙……”我强忍着腹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他反复亲吻着我的手，我艰难地扯了抹微笑，“这一生……我活得太苦……爱着你，却要时时都被你算计……”

        “小逸……我错了，过去皆是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莫要吓我可好?”他泪如雨下，我这一生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态，心中竟觉得丝丝快慰。

        他怕是这北齐历代皇帝中第一个守在后妃床畔等待生产的吧。下腹一阵绞痛，我用尽了最后一次力气，下，身终于有什么脱力而出，紧接着便是一片混沌，我拼命使力，最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了一一道婴孩啼哭声……

        心里紧绷的那一根弦终于断了，我虚虚一笑，仿佛看见了昔日那俊秀少年冲我微笑，朝我伸手。

        我想同他一起走，可身后却一直有人拉住我。

        “小逸，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他哭得好伤心。

        我抬手想安抚他一次，可最终没了力气，“今生欠你的，已……已还完了，若有来生，但……但愿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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