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就是你

他方才似乎恍惚了一瞬，半晌才缓过神来，愣愣地看着我。

        我实在看不清他为何这般模样，想着应该是那幻术所致，本打算起身离开的，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臂。

        “回去吧。”他也起了身，我刚一动，他便站在了我的身侧。

        我跟在他的身边一路，最后上了马车，才听陈子田在外面说道：“您方才要的话本，都买来了。”

        “送进来。”

        车帘被撩开，陈子田那张唯唯诺诺的脸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再也不是什么似笑非笑的模样，反而恭顺的可怕。

        他接过那些话本，翻来翻去，才挑出一本递给我，“你喜欢看的，是这个吧？”

        我垂眸看了眼，正是那本《牡丹亭》，我伸手接过来后，显些落了眼泪。

        是我最喜欢的，可我已不知多久没有看过了。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脸，隐忍道：“从前的事情你都记得又有什么用呢？如今你扪心自问，可对我有半分情分？”

        他垂下眼眸不说话，我又上前一步，几乎要同他以面迎面，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淡淡地开口，“你这里，我到底占了几分重量呢？”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动了动唇，却好似不知如何开口。

        我将身子收了回来，没再同他说什么了，一直翻看那话本，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无羲说过，若是想要破解北齐王都的幻术，还需得找到那狐裘烧了才好，若是宗政熙能恢复正常，便能多了一丝希望，若是此刻没有他，我还不知自己能不能安全无虞地去找萧连珏。

        宗政熙的马车是非比寻常的好，半分也不颠簸。如此这般下去，我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许是心中还是一直在惦念着无羲，连做梦都梦见了他在被乐勖严刑拷打，我忍不住便喊了出声。

        “无羲！”

        惊醒后，眼前却仍是漆黑一片，宗政熙的声音淡淡响起，“你可是口渴了？”

        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本想问他为何不掌灯，可他却又问了我一遍方才的问题。

        “我不渴。”

        “可你这一路都在喊他的名字。”

        我惊了一瞬，可这车中太黑，我却看不出他的半分情绪。

        直到月上中天，我们到了北齐城门口，一众大臣前来接驾，他才命人掌灯。

        我本就担了罪责，再这般贸然回去，必会遭人诟病，想必宗政熙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是会将我关在牢狱之中。

        马车进了皇宫后，我都一直在想对策，直到同宗政熙乘着轿撵到他的太勤殿，才听他开口吩咐陈子田。

        “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打扰。”

        陈子田应了一声便下去了，偌大的太勤殿也只有我们二人，宗政熙的面色淡漠，我等了半晌，却也不见他要同我说什么。

        “你这段日子，一直同无羲在一处？”

        “是。”我没有任何隐瞒，继续道：“倘若我一直在冷宫中，怕是早已没了性命，皇上您虽然要我死，可我却不能这般就死了。”

        “朕何时说过要你死？”

        “呵呵……”我冷冷一笑，紧紧盯着他，“皇上确实没对我说过这四个字，可是您所做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说明了，不是么？！”

        我也始终不敢相信，宗政熙最终会这般待我。

        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眉头紧锁着，“朕……近来也不知为何，只是觉得不对，御医也瞧不出什么。”他微微一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继续道：“可朕知道，自己定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尤其是对你。”

        “从前朕对你又有几时这般恨之入骨，可是如今……如今却总是莫名想要对你痛下杀意，可一想到这样的决定时，心又好似被挖出来了一般，如此矛盾纠结让朕不知所措……”

        他如今这话，我听得明白。

        罪魁祸首还是那张狐裘，还需得尽快找出才好。

        我上前两步，淡淡地道：“皇上中了幻术，如今您的心也已经迷了。您可还记得曾经那几个东瀛使者？”

        宗政熙点点头，我又继续道：“如今若是想要解除幻术，还需得将那狐裘找到，烧了。”

        “可朕，自你走后，朕便没再见过它。”

        想来这乐勖是故意针对于我的，逼我出宫，再活捉我。若是得知我回到北齐王宫的消息，必然还会派从前我身边的那个小宫女暗害于我。

        此时便更不能着急，只能等待时机，再来瓮中捉鳖便好了。

        思及此，我径自上前同宗政熙开口说了自己想到的一个周密计划，他如今也是难受不已，听闻我说的后，便点了头，吩咐了陈子田去办。

        都说‘君无戏言’，我如此这般贸然回来，自然是无法堵住悠悠众口的，所以宗政熙便下了一道旨意让我在宫中设立的佛堂面壁思过。

        这样一来，我也好有机会继续去看那《西蒙陀经》了。救助平安不能拖得太久，时间越长，便越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在这佛堂待了三日，也不见什么古怪，直到第四天我正在抄写《金刚经》时，门口便想起了一道古怪的声音。

        我拿起平日里念佛的手串去了门口，一阵冷风吹过，不知为何这佛前的数盏酥油灯便这样灭了。

        一阵古怪的笑声传来，我寻了一阵，再一转头，眼前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她身上所披着的东西不是旁的，正是那赤金狐裘。

        我眉头一凛，握紧了手珠，缓了口气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这佛堂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我还不曾弄清这人是从哪里进来的，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呵呵呵……我是谁？我不就是你么？”她的声音轻飘飘地，缓缓地转过身来，我看清了她的样子后，也被惊得后退了两步。

        她说的没错，她便是我啊，她竟同我的样子生得一模一样？！

        “你是……鸟羽天皇的妃子，玉藻前？！”

        她莞尔一笑，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狐裘，淡淡地道：“是与不是，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么？从前你们不都是不相信玉藻前的存在么？”

        我本想凑上前去好好看看，她却突然挥了挥手，原本昏暗的佛堂便生出了变化。

        如同无羲曾施用的幻术一般，变作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华丽却保守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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