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苟延残喘

迟迟没有等来他的回答，我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刚要转身，才听他轻轻地开口，“好。”

        我笑了笑，终于安心下来。

        等我沐浴之后，在身上抹了人鱼泪的粉末之后，身上的鳞片终于渐渐消失成淡淡的银色了，我摸了摸眼睑下那一圈银粉月牙状的痕迹，才转头问他，“如何？还能看出什么端倪么？”

        宗政熙将手覆在我的手上，摇了摇头，“很美，比从前还要美。”

        “姑且信你是真的。”

        平安想来早都知道我要已来的消息了，想来是因为宗政熙吩咐，所以并未闹过来。

        如今我刚刚换过衣服出了内殿，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亲！”

        我抬眼一看，那门口站着的小人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平安么？他的身后匆匆跑来一个人，正是阿禾。

        平安见到我后，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才朝我跑来，“娘亲！您终于肯见孩儿了！”他说着，便跑到我的面前，直直地跪倒在地，泪水流了满面，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激动和不舍。

        “来，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我连忙伸手扶起他，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孩子的眉眼似乎长开了很多，身量也比从前高了。

        我的平安终于长大了。

        我叹息一声，阿禾也走到我二人身边，泪眼朦胧地看我，委屈巴巴地开口，“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我瞒着他们好苦的，尤其是你儿子！简直就是个小鬼头！”

        听着她的抱怨，我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

        “娘亲以后是不是不会再离开平安了？”平安小心翼翼地扯着我的手，生怕我再从他眼前消失一般。

        我愣了一瞬，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宗政熙不知何时从我身后走过来，平安看到他，面色冷了下来，抹了抹眼泪，似乎不愿意在他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似得。

        “娘亲，平安日后定然会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伤害了。”他说着，竟将我从宗政熙的身边扯开，似乎不愿让我二人靠近似得。

        “平安，他是你的父君，你不该这般无礼。”

        平安冷冷地看他一眼，微微抿唇，才勉强上前唤了他一声‘父君’。

        我心中总是担忧，这孩子的心结不解，日后如何同宗政熙相处呢？看来真的是该想个办法才好。

        翌日，平安早早便来同我请安，我的房中依旧是漆黑一片。

        身体日渐乏力，尤其是在晨间，疲累得连眼都是睁不开的。

        “娘亲，您的头发……为何全白了？！”平安有些焦急地开口，我这才想起昨天为了见平安，将自己的头发做了一番修饰的事情，今早想起，却是没有来得及再去补。

        不过这般也好，平安总是要知道这些事情的。

        “娘亲无事，你莫要担心，只是……一早醒来便是如此了。”我虚弱地开口，平安握紧了我的手，半跪在我的床头，精致的脸上神色严肃，满是自责，“我知道娘亲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都是平安不好。”

        “平安想太多了，娘亲无事。”尽管我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告诉他这些，可是这孩子的心思还是随了宗政熙的，聪明的很，旁人不说，也是什么都了然于心。

        我刚想再同他说什么，门口便传来了掌事宫女的声音，“娘娘，温将军请见。”

        温将军？难道是……温玥？！

        “请他进来吧。”

        我话音一落，门口那黑色的遮光布被掀开了一角，一道黑色的身影便映衬这殿中柔和的夜明珠光芒向我靠近，我另外半只眼睛还未恢复，可却也清楚地知道这过来的人便是温玥了。

        快一年多没见了，即便他现在成了将军，卸下盔甲后，却也还是从前一般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平安仰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地道:“你是何人？”

        “平安，不得无礼。”我轻叱一声，平安这才低下头，乖乖地应了一声，“是，娘亲。”

        “这是北齐的震边左将军，温玥温大人，你未曾见过，是我的……我的旧友。”

        平安点点头，有模有样地双手抱拳，同温玥一礼，“温将军。”

        “微臣未曾给太子殿下行礼。”温玥淡淡地开口，也给平安回了个礼，平安这孩子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目光在我二人之间逡巡一圈后，便借口离开了。

        温玥的目光落在了我那一头白发上，这才叹了口气，似悲哀，又似无奈。

        “若是早知道你会走到这一步，我当初无论如何也要带你离开的。”

        “如今你在这里这般说，不怕被杀头么？”我半真半假地开口。

        温玥淡淡一笑，“他若是想杀我，我早就没命了，如今他让我回来看你，便是不曾疑心我，我又有何惧？”

        “你这次倒是坦诚。”我说着，伸出胳膊让温玥替我把脉，温玥将手落在我的胳膊后，眉头便开始紧紧皱起，那脸上的担忧挥之不去。

        “你如今的身体……都已经衰竭成这般模样了？！”

        我点点头，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张扬。

        温玥眸光微动，有些悲哀地道:“你可知自己已‘……已命不久矣，若是……若是再这般找不到医治的方法，你活不过一年。”

        一年……我心底一沉，原来我如今所剩的时间竟这样短暂了么？可……可我终究是舍不得他们的。

        “可有什么方法，能替我续命么？我……我想再多陪一陪我的平安，和他。”

        “你体内的各路真气横冲直撞，似一股霸道毒气，已开始侵袭你的五脏，如今……若是想要彻底好起来，除非有……”

        “有什么？”我紧张地看他。

        “起死回生之术。”温玥微微一顿，从袖口拿出两片落叶，一片微微泛黄，另一片却是绿意盈盈。

        温玥将那翠绿的树叶握在手中，不过片刻，那绿叶便如方才那另一片黄叶的模样了。

        像是要枯萎了一般。

        “你的身体，损耗过度，如今就同方才那片绿叶一般，除非……除非有人替你将体内的真气吸出，可这样霸道的真气，并非常人能受。”

        是呵，无羲也说过，有一个人能救我，可这个人偏偏又是这世上最想我死的。

        “我是想续命。”半晌，我才喃喃开口，“可若是让我低声下气，苟延残喘，我万万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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