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蓝儿见祁钰自进屋起就一直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开始呈现出一丝笑意，便也满脸带笑的问到：“祁钰哥哥怎会有这藕粉色的披风？里面是什么皮毛的？竟能如此的轻软和温暖？”祁钰则笑着说到：“我一个男儿家怎会有这藕粉色的？这是养大我的嬷嬷，为了感谢你用花丝镶嵌技法给她修复了翡翠手镯，特意给你做的。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找到匹配的毛皮，所以才迟迟没有完活儿。”

        蓝儿用细嫩的小手反复感受着缎面下皮毛的柔软和温暖，坐着向祁钰行了礼，说到：“蓝儿谢过嬷嬷，没让她一同前来照顾我，就是怕劳烦到她。可她不仅给蓝儿做了漂亮的女儿节新衣，又早早的着手给蓝儿做过冬的大毛衣服，这叫蓝儿的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祁钰见她对这绣工精美的披风甚是喜爱，心里自是欢喜不已，轻声对蓝儿说到：“这是海狸鼠的皮毛，原本是母亲留了给我做大氅的，但是今年祖母提前给做好了。母亲知道你家是第一年到北京城过冬，估计一时也难以给所有人配备好大毛的衣服，所以就让嬷嬷拿它给你做了披风的里子。”

        蓝儿不停的摩挲着细软温暖的绒毛，无限感激的对祁钰说：“蓝儿不仅要谢过嬷嬷，更要好好谢谢祁钰哥哥的母亲，这海狸鼠的毛皮比家里给做的狐狸毛披风还要轻薄温暖，想必定是十分难得的。祁钰哥哥的母亲和嬷嬷对蓝儿如此厚爱，蓝儿不才，竟无以回报。”

        正待两个人再要说话时，忽听有“咚、咚、咚”的敲门声，蓝儿对着房门的方向说到“请进”。却见进屋的并不是端着餐点的嬷嬷，而是道观里的盲眼小道士，他怀抱着一尊香炉和一个小木匣子，站在门口说到：“山里入了夜是极冷的，姑娘的身子本就弱，怕再感染了风寒于病情不利，所以过来给姑娘送个香炉和几颗暖香丸。”

        祁钰上前接过香炉和盛放暖香丸的木匣子，对小道士说到：“祁钰替蓝儿谢过，刚才人多不便问的太过细致，许久不见，不知道长师徒可一切安好？”小道士一听，是早先用马车送自己出城的少公子的声音，喜不自矜，连忙行礼道：“好，一切甚好！那日多亏了少公子极其友人，师傅和我才得以免遭人潮踩踏，还搭了轻便的马车才早早的出了城，今日能于山中再次相见，实在是缘分所致，自是欣喜不已！”

        祁钰将其扶于桌边坐下，小道士便继续说到：“这暖香丸是师傅早先制下的，合香药材，属性皆温和滋润，又利散寒，且煦润不燥。我眼神不好，这香煤引燃后的温度难以把握，还得劳烦少公子帮姑娘隔灰加热煨香，以免香碳温度太高使香丸燃烧过速，出烟太多导致香料焦气失了药性。”蓝儿随即看向祁钰，心里想着：“在家弹琴时都是祁钰哥哥净手焚香的，看着很是讲究，自己痴于弹琴，竟从未学过，今日有机会长伴在祁钰身侧，定要将焚香之技看仔细、学明白了。”

        祁钰回看了一眼蓝儿，冲她微微一笑，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思。随即开始抬手将香炉内的香灰捣松，他先在中央挖出一个碳孔，并把烧致通红却并无明火状态的香碳放进碳孔中。接着将周围的香灰堆积到香碳上方拍打严实形成火山状，且将顶部弄平。再将香盘放置在顶部平面上、最后把香丸放到香盘上。片刻之后，三人便觉得幽兰飘香、室暖如春。

        蓝儿低声惊叹到：“古人常说以香代薪，今日有幸能得道长所制暖香丸，瞬间觉得室内温暖，且通鼻开窍、调息平喘，果然是妙用无穷啊！”

        盲眼小道人今日能于道观之中再遇故人，又得故人如此的肯定和褒奖，甚觉欢喜，便向祁钰和蓝儿问到：“不知少公子与姑娘，平日在家时可否弹琴？”

        祁钰答到：“蓝儿与我皆爱深沉而悠远的琴音，顾在家时经常弹奏。”小道人继续说到：“我前些日子刚制了些调息凝神，于琴音馨悦之中调动心智灵性的香饼，明早二位上山前给你们备些带回去，日后弹琴时可用。”

        三人正在相谈甚欢之时，忽闻屋外“啊”的一声，像是嬷嬷于惊恐之中的喊叫，蓝儿深感不安便立刻向门口跑去，祁钰护在蓝儿身边打开房门向外看时，见于冕已经冲到了嬷嬷身边，石彪则快速追了出去，秦忠带着几个护卫已然守在了蓝儿的房门口。

        此时太阳已完全落山了，天色大黑，嬷嬷端着给蓝儿烹制的晚膳回丹方时，被一个快速闪过的黑影偷袭了。可是偷袭者的速度极快，到底是人是鬼是何模样？居然完全没看清！嬷嬷只觉得这黑影抢走了她手中的提盒，整个人受了惊吓呆坐在地上。

        不多时，就见石彪拎回来一个瘦小的黑衣人，此人身形不大、身量也不高，看步态很是沉重，像是受了重伤。他躲藏在暗处，竟只为抢夺一个妇人手中的食盒，可见定是多日未食过热汤饭了。况且皇子入山狩猎、部兵演练，这周边的山脉都被皇家的护卫排查了多次，且暗中设了卫哨，山禽走兽也许不少，可这莫名来路的黑衣人是断不能隐匿在此的。

        由此可以推断，此人定是多日前就躲避在此处的，而且道长是早已知情且暗中相助的。不然，安顿大家住宿的时候也不会说那句：“这山中生灵繁多，常有来观中取暖或是躲避风雨的，若是被各位撞见了，大可不比慌张，放他们一条生路即可。”这分明是在明示给祁钰一行人，若是发现了此藏于山涧道观之中的黑衣人，权且当他是山中生灵，莫要伤他性命。

        祁钰此次带着蓝儿进山，为了安全起见才选择了这条稳妥之路，谁承想刚入山涧就遇到了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不免心想：嬷嬷给蓝儿准备的餐点可以分他一点，生路当然也可以给他，但总得看看来者何人？又有何意？到底对自己身边的人有没有威胁和伤害吧！于是示意石彪将此人带入自己的丹方，准备好好跟他聊聊

        进了客房到了灯下，众人才看清此黑衣人虽皮肤略黑、眉眼却生的很有几分异族的俊美。年纪也不大，应该与在场的几个少年相仿。腹部确实是受了伤，虽有草药和碎布缠绕，但因为刚才抢夺食盒后奔逃时，与石彪过招用力过猛，竟有鲜血又渗了出来，此时估计疼痛不已，黑衣人只好冒着汗珠忍者疼痛使劲按压伤口处，以免鲜血汹涌而出。

        蓝儿看到血腥不免惊吓得喊出了声，祁钰怕她承受不了如此血腥的一幕，加上嬷嬷刚才也受了惊吓，于是让秦忠和杭府的管家陪着蓝儿和嬷嬷回房吃晚膳，几个护卫到屋外戒备，只留下于冕、石彪和盲眼小道人在房里，与自己一起探明这黑衣人的来路。

        蓝儿回房前拽着祁钰的衣襟问到：“祁钰哥哥，这人留了好多血，他会死吗？我们想办法救救他好不好？他若是死了，他娘亲会难过的活不下去的！”祁钰抚了抚蓝儿拽着自己衣襟的小手，安慰她到；“蓝儿放心，这人虽受了重伤，但伤口的位置并不致命，于冕哥哥略通医术，定会想办法给他止血止痛的。嬷嬷刚刚受了惊吓，蓝儿先陪着嬷嬷去焚着暖香的房间里把饭趁热吃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哥哥们好了。”

        见房门被秦忠从屋外关好，于冕就开始撕开黑衣人伤口处的衣服。许是受伤后藏匿多日，伤口没有得到好的处理，已经流脓发炎与绑着草药的碎布黏合在一起，每撕开一下黑衣人就会疼痛的抽搐，但无论皮开肉绽有多么的疼痛他都没有喊叫出声，于冕和石彪险些以为他是个不会说话哑巴。

        祁钰从带来物品中，取出宫里给调配的外伤清洗的药水和止血生肌的药膏，并将其交到于冕手中。于冕对黑衣人说到：“这药撒上去会疼痛无比，但再疼你也得忍者，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不洗干净的话恐怕脏腑也会跟着烂下去，到时候你就真的活不成了！”黑衣人配合的点了点头，低沉的说了几个字：“有劳了。”

        石彪听到黑衣人的回答，不由得说了一句：“原来你不是哑巴啊！居然这么能忍？佩服你是条汉子！”可是真当药水撒到伤口的时候，他还是疼的大动起来，石彪和祁钰两个人一起用力都险些按不住他。直到处理完伤口，又给他吃下止血止痛的药丸，才算是安静下来。

        祁钰叫人端了几碗热汤面来，三个救人的和一个被救的才算是把晚膳解决了。于冕见黑衣人一边喝着碗里总共剩下没几口的面汤，一边雾气朦胧的双眼，瞧着像是强忍着不哭的磨样，便向他问到：“少侠是何故受伤？又是何故流落至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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