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喜欢（八）

等中介来开门，陈之影和江南在周围转了转，这里离科学院有3站路，到江南家也不过5站路。

        位置上来说，绝对优越，但既然有住房补贴，直接住研究院附近不是更近？

        陈之影没犹豫，看着房产信息，道出真相。

        “往中环，可以租大一点”

        言之有理。

        周边还有几套陈之影也挺满意，今天下午能看都看了，就不浪费时间在租房上了。

        虽然住的人是他自己，但他不是那么挑剔的人。

        起码，对别的事物上，不是很挑剔。

        这点，江南再了解不过。

        意大利游玩时，江南一整个大行李箱，外加个背包，从德国飞到米兰的陈之影却只背了个大旅行包。

        甚至心安理得的将包放在江南行李箱上，让她拖着走。

        他对周身的“不挑剔”有自己规则。

        想挑剔也是挑剔的，不想挑剔的时候，在江岸乱如狗屋宿舍也能睡上一周。

        中介姗姗来迟，领着陈之影和江南上楼。

        “大哥大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是两个人，两个人住的话，还要和别人合租吗？”

        “两个人的话，要不要考虑单身公寓，附近有个，价格比这个贵一点，但是环境更好。”

        中介小哥丝毫没发现江南红了的耳根，仍旧滔滔不绝推销着。

        “我一个人住。”陈之影没有情绪解释着。

        “啊，大哥一个人住啊，那多不划算，两个人住好歹还能省点房租钱。”

        陈之影垂眸看了看江南，“也是，两个人的话，确实能省点房租。”

        江南瞪了一眼陈之影，难道他动了什么歪心思？想都别想。

        房间打开，坐南朝北，面积尚可的小屋，感觉上是旧了点，收拾一番还是可以的。

        陈之影走到主卧，看了看环境，又查看了卫浴厨房，还算满意，只是需要添置的东西不少。

        四周的窗户都开着，热风穿过屋中，稍显凉爽。

        已经破旧的窗帘被吹得四扬，日光洒下，在阳台投下一大片灿烂。

        江南走向阳台，被风吹的头发乱成一团，她伸手理了理，看了看窗外景象。

        楼宇林立，钢筋水泥，离地铁站不远，楼下有“全家”便利店，挺好。

        身后中介小哥还在滔滔不绝，江南没听清陈之影说了什么。

        租房的速度远比江南想的要快，陈之影毫不犹豫就订了这间房。

        当下就签了合同，一气呵成。

        “需要整理一下，这里离宜家不远，走，去添点东西。”陈之影没给江南喘息机会，下一秒就将她“拎”进电梯。

        “所以，让我开车，一开始就算计好要去买东西是吗？”

        “临时起意，时间还早。”

        她才不信他会临时起意。

        就是因为太过了解，他也知道他的话，她必然不信。

        一场，你心知我肚明的游戏。

        陈之影推着购物车，将购物单和笔递给江南。

        “一会我看中什么大件，你就写下型号。”

        说完顺手取下江南包，扔进购物车。

        “你在向卫那有什么物品吗？”江南准备列张表，拿手机一一记录。

        她现在的小家，东西都是她自己采买布置的，她最是清楚轻重缓急。

        就因为清楚，理所当然认为陈之影也需要。

        理所当然认为陈之影，并没有自理能力似的。

        “带回国的，只有一箱衣服，两箱书，还有，一些，小玩意。船运邮寄回来的，大概还有些东西。”

        “比如，你的两鞋盒明信片？”江南侧过头，对着陈之影狡黠一笑。

        “别的爱好太烧钱，买明信片比较节约。”陈之影沉着回答，话音里却有一丝难得的慌张。

        向卫、夏叶、江岸他们都收到过陈之影寄的明信片。

        自陈之影出国这么多年，她一张明信片都没收到过。

        每年生日礼物，陈之影都购物网准时寄送到江南手上。她也就不再计较什么明信片。

        陈之影做什么都是处于他的意愿，江南知道，她并不能左右什么。

        讨都讨不来。

        有时江南觉得，陈之影对她格外苛刻，她曾以为陈之影为难她，是因为他在乎她。

        后来陈之影说，她只是会找麻烦，夏叶就从来不会，夏叶进退有度，知道自己分寸。

        高一那年冬季，陈之影和江南、向卫一起在陈之影家补习，陈之影的小姨是高校老师。

        因为江南数学题做太慢，陈之影不耐烦的手指一直敲桌子，她越急越脑子一锅粥，最后整张脸憋的通红。

        陈之影小姨耐心指导江南，并将陈之影拎到屋中批评。

        门却没关紧，陈之影的话，一字不落进到江南和向卫耳中。

        江南现在都记得，他的话。

        “如果她有认真一点，起码不用补课了。夏叶就没给我惹过麻烦。”

        江南握着笔，努力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在习题上，手却不自觉在抖。

        低着头，她并不想成为麻烦啊。

        可是，学习这事，是需要天赋的，她有在努力，但她就是追不上陈之影的步伐。

        向卫看了看江南，低声细语，“别听老陈胡扯，他刀子嘴豆腐心，否则不会让大家一起补习。外面补习多贵，他这是给咱们省钱呢。”

        江南没有埋怨陈之影，是她自己不好。

        所以她向向卫请教做题步骤，从小到大，江南可以说是抄向卫抄到毕业的。

        他的解题思路，向卫讲一遍，江南就能明白。

        陈之影被他小姨赶出门时候，正好看到向卫凑到江南边上给她讲题，陈之影怒气被从头到尾浇灭。

        江南没看到陈之影什么表情，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她只觉面对他，很是难熬。

        所以，江南再不认为陈之影苛刻于她，是为了引起她注意，或是少年在喜欢姑娘面前急于表现的幼稚心里。

        她更相信陈之影，是真的将她当成麻烦。

        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工作，一直是她，在他身边，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哪怕他相隔千里。

        所以江南想知道，是不是她非陈之影不可。

        草率的想同别人，有点联系。

        大二那时答应的男友，连宿管阿姨都夸，有钱，有颜，有身高，又聪明，甚至连性格都好的出奇。

        她下课，他会主动过来帮她拎包，她当家教他就充当“护花使者”。

        没有了陈之影的世界，好像也是能过的。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全世界最幸福就是她了啊。

        别人甚至愿意为了她逃课，她送的饮料，别人瓶子都舍不得扔。

        原来，她在别人那里，从来都不是麻烦，是宝贝一样的存在。

        她想和陈之影说，你看，没有你，我也很好啊。

        可是，每年寒暑假，向卫或者夏叶、江岸叫聚会，她又总是参加，大多数时候，陈之影话都很少。

        愈发沉默的陈之影，终于在大四毕业后出了国。

        毫无预兆的，上飞机前才在群里说了一声，无人知晓。

        一走了之。

        从她的世界里，毫不留恋的一走了之。

        “这款书架订几个？”陈之影问江南。

        “两个吧。再搭配一个这种半悬挂的。”

        “颜色呢？”

        “咖啡棕吧，你深色衣服多，这个颜色比较好，沉稳。”

        “行。”

        太久远的事，久到她需要好好回忆，恍如隔世。

        “你是吃食堂吗？如果自己做到的话，厨具也得买。”江南看了看路线图。

        “都得订，单人沙发也要订个。”

        “被子，四件套，我觉得这套不错。”

        “你看中的都还不错，就这个吧。”陈之影很赞同江南的审美品位。

        拿起物品看了看，“你从小累积的漫画品位，和艺术造诣，没白耽误。”陈之影的吐槽有理有据。

        当年江南没少在学校偷看漫画，甚至带跑偏了夏叶。

        全班传阅的漫画书，小说，基本出自江南之手。

        “所以，才有了今天资本，陈之影，你是该好好反思反思，为什么我上学时候，生活那么丰富，你就不是。”江南有几分得意往前走。

        陈之影有些发笑，“看来你对我还不算了解。”

        “是吗？”

        “我那时候，每天忙着没收你的漫画，已经很累了，周末还得去滑冰场揪你出来，忙得不可开交。”

        当时滑冰场离陈之影家很近，走路几分钟罢了，那时的滑冰场是前后四个骨碌的滑冰鞋，滑的也是水磨石地面。

        江南原本不爱玩，摔倒过一次就内心拒绝，但夏叶和江岸就特别爱玩，又总是拖着她。

        一来二去，江南摔的多了，滑冰技术也日趋高超起来。

        只是陈之影总有线报似的，时不时就来滑冰场等他们。

        话也不多说，趴在栏杆那用笔一下一下敲着铁栏杆。

        弄得人心里发毛，几人不敢多停留。

        有次走神摔的狠了，手扭到，硬是用左手写了作业，叫苦不迭，但也终于有机会让陈之影有机会帮她写功课。

        陈之影的字，娟秀轻盈，和他那时模样很是匹配，字如其人。

        本来老师也疑问，看到江南手上缠了几圈的绷带，就明白个大概，于是陈之影、夏叶两人充当了“写手”。

        尽管向卫自告奋勇，但向卫的字，着实连老师都看不大懂。

        江南婉拒再三。

        不是没有愉快的事。

        “陈之影，你现在会滑冰了吗？”

        “怎么？”

        “改天去，给你补补残缺‘童年’。没有摔过的话，人生是不完整的。”

        陈之影望着江南得意的背影，内心有些五味杂陈，她不明白。

        他已经摔过很多回。

        都是在她这里，摔过千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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