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老夫人抱着萧如玉，哭得不能自已，丫鬟们害怕她哭出什么事来，连忙去劝。

        “老夫人，您别哭了，您要是哭出什么好歹来，陆大人也不好过啊。”

        她们这一说，反倒提醒了老夫人，老夫人拍着床铺叫道：“少游，少游呢，他在哪里？”

        环视一周，别说陆少游的影子了，甚至连那个整日跟在陆少游身边的宁帆也没看到，老夫人气得破口大骂：“玉儿受这么重的伤，他、他怎么不来？真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丫鬟们看着老夫人气得捶胸捣足，咬牙切齿的模样，都不敢触她的霉头，一窝蜂的跑去找钟管家了。

        钟管家正带着尹太医往这边赶，听了丫鬟们的禀告，他的脸色一变再变，心里更是将不守规矩，让老夫人到处乱走的下人们骂的狗血喷头。

        只是，再责怪她们也没有用了，还是想想要怎么应对老夫人吧。

        钟管家踌躇了半天，最终咬咬牙、跺跺脚，带着尹太医赶了过去。

        钟管家在心里盘算，对于这种胆敢给他儿子带绿帽子的童养媳，老夫人肯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但看陆大人的意思，萧如玉非活着不可。

        在外面，是陆大人最大，可在府里，就由老夫人说了算了。由此可知，这两边，是哪一边都不能疏忽。所以，他竟要让老夫人出气，也要在她的手下保住萧如玉的性命。

        钟管家愁得要命，果然，刚一进屋，老夫人就破口大骂：“怎么是你？陆少游呢？他又到哪里去风花雪月了？”

        风花雪月？可陆大人不是一直洁身自好，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的吗？

        疑惑之间，钟管家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

        据说陆家的老太爷年轻时很不检点，喜欢在外面勾三搭四，为此，老夫人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所以，她严禁自己的儿子也学他父亲的那一套，更不准他在外面勾勾搭搭。

        好在陆大人本身也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不至于因为家有悍母而闹出笑话。

        也是因为这个，老夫人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对她不忠，她也看不起那些行为不检点的人，常在背后唾骂他们举止不端。而萧如玉恰好把两样都犯了，看老夫人这个横眉怒目的架势，她该不会是准备叫陆少游来，母子俩一起折磨萧如玉这个不贞的哥儿吧？

        想到这里，钟管家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斟酌着回道：“陆大人现下正忙于公务，无暇前来。”

        见老夫人脸上的乌云更加浓密，钟管家又说：“是小人见那位男子伤得太重，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影响陆大人仕途，才冒昧请太医前来为他诊治。还请老夫人千万不要怪罪。”

        “等到他的伤好了，老夫人想怎么责罚他，都行。”

        这句话却让老夫人怒上加怒。

        “责罚？我怎么会责罚我的玉儿？”她心疼的抱住萧如玉，又扭头去瞪钟管家：“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玉儿虽然是我的儿媳妇，可我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那般看待，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伤心难过还来不及，怎么会去罚他？”

        老夫人小心的抚过萧如玉憔悴的脸颊和他伤痕累累的双手，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萧如玉挣扎着醒过来，他下意识的寻看四周，似乎想要找到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影子，最后，只能黯淡的垂下眼，勉强的动了动唇：“娘，我没事，你、你不要伤心……”

        视线再度迷蒙，萧如玉再也支持不住，呛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老夫人哭得更大声了，她捶胸捣足，骂不停口：“玉儿，我的玉儿，你这么狼狈，一定吃了不少苦。那个白眼狼居然还放任你一个人冷冰冰躺在这里，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他还是人吗？我们陆家也太对不起你了！”

        看着老夫人现在的样子，钟管家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在他瞠目结舌的关口，一旁的尹太医则机灵的凑了上去。

        “老夫人，您请让让，让我替这位公子医治一番。”

        他刚将手搭上萧如玉的手腕，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太医，我的玉儿现在怎么样了？能治好吗？”

        尹太医捋了捋胡子：“这位公子伤得不清，好在都是些皮肉伤，只要好好治疗，应该没有后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位公子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又常年受累，如若不好好调养，恐怕日后会天不假年啊。”

        老夫人不知道天不假年是什么意思，但她听太医的口气，就知道萧如玉的状况很不好，当即就哭天喊地的骂起了陆少游。

        什么狠毒、没有心、丧尽天良之类的话都骂了出来。

        看她这个架势，尹太医手一抖，掐断了几根胡须，他刚才不过是按照太医的习惯，把病人的病情往重里说了几分，没想到以往这个宫廷内中的保命妙方，此刻却成了催命针，如果陆大人知道他娘这副样子是自己激出来的……

        他连忙补充：“老夫人，我刚才是说不好好调养，但只要这位公子好好调养，我看他活到七老八十是没有问题的。”

        老夫人这才停了下来，她拉着尹太医的手反反复复的问他：“太医，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家玉儿没事了？”

        尹太医苦笑着点头，他害怕老夫人再说些什么陆少游的坏话，赶忙借着给萧如玉开药的名头躲了出去。

        老夫人又捧着萧如玉的手哭了一阵子，才一抹脸，气势汹汹道：“陆少游在哪里？他不来见我，我去找他！”

        钟管家不敢说话，胆战心惊的供着这尊太上佛走了出去。

        陆少游这边刚想好说辞，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的将请罪折写完，不料刚放下笔，一盏茶水迎面而来，不但淋湿了他大半个脸庞，还把他苦思冥想的奏折毁了个彻底。

        他当即横眉立目，厉声道：“是谁这么……”

        抬头看去，呵斥的话语卡在了口中，冷肃的脸色也和缓了下去。

        他主动搀住老夫人：“娘，您怎么来了？”又拧眉道：“那些下人呢？她们怎么不在？”

        “是我叫她们下去的，”老夫人愤愤的抽出手，举起手想把茶杯砸到陆少游身上，又忍住了，只用力的拄了拄拐杖：“我有话要问你，玉儿的事情，你究竟知不知情！”

        陆少游顿了顿，一脸疑惑：“娘，你再说谁？”

        老夫人依旧怒目圆睁，一字一顿：“我说的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萧如玉，你的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母亲说出这个名字，陆少游终于绷不住了，他冷淡道：“萧如玉是谁，我不认识。”

        老夫人看他这个样子，更是气愤，她指着陆少游骂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你别忘了，萧如玉不光是你的妻子，我的媳妇，他还是我们陆家的救命恩人！”

        她看陆少游还是冷着脸不说话，气得直跺脚：“当年你爹老糊涂了，不但被人骗光了家产，还把你娘当奴仆输给了人家。他一走了之，你在外地求学，是玉儿费尽千辛万苦把娘给救回来的。他对我们陆家恩重如山，你怎么能不认他？”

        陆少游冷冰冰的说：“他不过是我们陆家买来的童养媳，我们陆家养了他十多年，他孝顺你们二老是应当的，这算什么恩重如山。”

        老夫人放声大哭：“我就知道，男人一有钱就变坏，你爹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当年你那么喜欢他，为了他摘星星摘月亮都可以，两个人甜甜蜜蜜的不知道有多好。可现在你当了大官，有权有势了，也可以见一个爱一个了。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怎么就生出个你这样的儿子啊，作孽啊，我可怜的玉儿，娘对不起你哇……”

        陆少游看到老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生怕她出个什么意外，只能咬牙安抚：“娘，是我的错，关于萧如玉的事，一切都由您做主。您消消气，别哭坏了身子。”

        “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满身都是伤，肯定是被外面的人欺负了。”老夫人梗着脖子抹眼泪。

        外面的人欺负他？呵，什么欺负，那明明该叫疼爱才是。陆少游想起萧如玉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的模样，暗暗咬牙，脸上还是平静无波：“娘，您别生气，您说得对，萧如玉对您有恩，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他见老夫人还是一脸怀疑，又加重了口气：“娘，您放心，您见我几时不听你的话了。”

        老夫人回想起儿子往日孝顺的模样，又想到他这几年来的洁身自好。别的大官都是眠花宿柳，小妾一个接着一个往府里抬，他却连那些男男女女的手也没碰过，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唉，是娘错怪你了，娘看到玉儿现在的样子，又看你不像以往一样守在他身边，一时误会了，还以为你像你那个死没良心的爹，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了。是娘想错了，你以前那么喜欢他，怎么会真的放下他不管呢？”

        陆少游微一撇嘴，硬扭出一个微笑，他轻声道：“娘，您说得对，我是绝对不会放下他不管的。”

        他声音轻柔，每句话都包含了柔情蜜意，就像他还深深的爱着萧如玉那般。但一旁的钟管家明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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